麦天

麦天，是我们中原麦区人一年中最忙的时节。还未到六一,与我一起在省城干保洁的同事，就请假回老家漯河“战”麦天。领导说，最多有8天（5月尾的4天加6月头的4天）时间,超过一天扣一天的工资。结果,同事第五天就赶了回来。我不解,问同事,咋归来这么快？同事说，他老家种了十来亩麦子在三块地。家有小拖。麦熟透了,大型联合收割机收割、脱粒和粉碎秸秆一次成。共收了三次，每次找几个拖斗等着接麦。收完一块地的麦子就顺便卖掉。三块地三天收打卖结束，第四天种上秋并打了灭草剂。第五天就回来了。我说,干脆把地租给别人种算啦，省得来回折腾。同事摇摇头说，那可不一样。今年的小麦一亩地打1300来斤,十亩地就是13000斤。每斤卖一元，就是13000元。再收一茬秋，又可卖万元出头。合计两万多。租出去，每亩每年按500元计算，才5000元。刨除种地投资也能多得近20000元。你说这一年来回折腾两次值不值？

与同事短暂的交谈早已结束了，但同事的话久久萦绕在我的耳际。我在肯定同事的做法后，又为现在麦天的快捷而感慨,不禁又想起过去的麦天来。

记得生产队时，麦熟前大半月就开始操造打麦场。那时，我们队的打麦场在村北,面积有30多亩。造场需先把地表的土耙散松，用不带耙齿的耙趟平。然后，均匀淋上一层水。等到地表没明水时，撒上麦糠，用石磙碾轧。原来的散松土辗轧成板块土时，把地面的麦糠扫走，让场表晾晒干，就可以打麦了。以后每逢下一次雨就得用络（lao）子（带叶的树枝或者成墩的燕麦摊平，上面敷上泥巴，用绳捆绑住根部拉）反复拉几遍，以抹平被雨水冲刷的小沟及地下虫龚的窟窿。割麦用镰刀，生产队记工员按每人每趟割的垄数记分。记得我第一次割麦，是用镰刀砍的。结果割得慢不说，还险些砍伤了脚。邻近的大婶教我了正确割麦的方法：先用镰刀揽住右前方一垄的麦子，顺势抓住麦脖。然后，就地放平镰刀从前向后猛拉。割下一大把，放在身后踩不到的地方。放几把堆成一蒲后，再向前放另一蒲。经大婶指导后，我学会了手工割麦。割下的麦子，由男劳力用架子车运到打麦场里，先靠场边合适的地方垛成长方体起脊的生麦（家乡农人把从田里运回还没打的麦子叫“生麦”）垛。同时，队长也会分出一些劳力打场（先摊晒生麦，再用牛、马等牲口拉住石磙碾，碾成后翻过来再碾一遍）。把打下的麦秸苫在生麦垛上，用来蔽雨。但主要的活儿仍是垛麦垛。因运到场里的麦子及时上了垛，可以最大限度地保护麦子不被雨水淋坏，还可以为打场腾出地方。麦收完垛好了，或者收中间下了雨，就种秋。秋作物一般是玉米。种的方式主要有两种。一种是人工点种：一人用铁铲等工具刨坑点，或者两人结合，一人用锄头或钢锹挖坑儿一人下种。另一种是牲口辅助人工点：饲养员用牛、驴等牲口拉一张只装犁铧的犁，顺着麦茬垄冲出一道深寸半至两寸的沟，犁后跟一人边下种边用脚封土盖种子。等种完了秋，再全力以赴打场。打场牲口不够用时，就用人拉磙打。

后来，有了电和电动打麦机。队长便组织劳力白天黑夜轮流打麦。用打麦机打麦时，把机器扎在麦垛一头，机屁股的进麦口对着麦垛。进麦口两侧各站两人。前面的人戴上手套、帽子、口罩和风镜，用棍子捣住麦送入进麦口。后面那个人，负责给前面的人准备要打的生麦。对面的出麦秸口，有人戴着帽子、口罩和风镜不停地用桑杈挑走机器里喷吐出来的麦秸，并及时抖落麦秸里裹的麦粒。一侧的出麦口，有人不停接麦子。接满一袋，码摆一边。另有人扎住袋口，拉到别处晾晒。生麦打完后，再把所有打过头遍的麦秸摊碾一遍。然后，才垛麦秸垛。那年月，麦天要一月到一月半。

农田分包到户耕种后，农户逐渐买了小拖和小拖头上带的小型收割机。此时段，打麦场是分户联片的。一般情况下，麦场是不垛生麦的。各户事先排序，这户打完一场，另一户赶紧摊场。打了的那户则在麦场的一个边角趁风扬场。天气预报有雨时，农户会在雨前把麦子割倒运场里垛住苫好。场地湿不能摊麦时，就先种秋。遇一直好天，麦子打完晒干，麦秸也垛好仍不下雨时，有条件的人家会用机井浇田种秋。无条件的，就等天下雨后再种。此条件下，麦天要十天至半月。

刚分责任田那几年,我亲身体验了麦天的劳累。那阶段，由于几家联片打场，白天，别家打场无处堆生麦。我只好找小型收割机傍晚割，夜晚往场里运，天亮时，再摊场。上午快十点时，折翻一遍再晒。一次，就在我前一天约好的带镇压器的小拖准备给我碾场时，突然起了风，天上开始有了下雨云。机手说，得先碾他自家的。眼看天上的乌云越来越多，我催机手快点儿给我碾。机手快把小拖开出他家的麦场时，被他的堂弟媳迎头拦住，非让先给她碾不可。我争执不过，只好回到我的场里，把摊好晒焦的麦重新垛起来。还没等我垛好，大雨就哗哗地下起来。晒焦的麦子不蔽水，一下子漏到了垛底。眼看着一天的劳累全化作枉然，我是又气又急又乏又无奈！

农田延包的前后几年，收割机可以跨区作业，外来的大型和本地的中小型联合收割机开始收麦。这时段，麦子可以长到九成多熟。每日上午十点左右，麦地的潮气下去后开始收割。但农户收麦要常常找收割机和熬夜排队。打下的麦子还要找地方晾晒。联合收割机打在田里的麦秸，有的农户拉回村垛起来，有的农户则趁夜间把麦秸和麦茬一起烧掉。政府禁烧秸秆后，农民都会把麦秸临时垛在田间的路边，等种上秋后再把麦秸卖掉。此时段，麦天需七八天左右。

随着农民生活条件的改善，部分富余的农民也购买了大型联合收割机。同时，外来的大型联合收割机也越来越多。这样，农民就可以让小麦长到熟透再收。收后免晾晒，可直接运到收购点出售。若天气顺当，就像今年，三天就可以将麦子收尽卖掉。再过一天就可以种上秋。也就是说，此条件下的麦天就是四五天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