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十来岁时经历的一件趣事。
降霜以后,田野里未收的庄稼只剩下了麦茬红薯。因生产队每年要留出一定面积的地块来年种春作物,就不急着刨麦茬红薯,让麦茬红薯尽可能多熬些时日,以便使其个头长大一些,以此来弥补麦茬红薯产量低的不足。随着寒潮的一次次降临,红薯叶由青变紫红,再变蔫,直致变干黑。这段时间,是我们放羊孩子最欢快的一段日子。因为生产队的大片大片红薯地开放,我们下午放学后或者星期天,就可以把羊群直接赶到红薯地,羊在里面不仅可以尽情挑选红薯叶吃,还可以品尝里面不畏霜冻而鲜活着的野草和野菜的美味。由此,我们这些放羊娃们就不必象以往那样全神贯注地看着羊群,不让其近庄稼地一步。便可以借机会做些有趣的活动,如当四角、打扑克牌和下兽棋等等。
有个星期日的下午,我们把羊群赶进红薯地后,先打了四五十分钟的扑克牌,又当了一阵子四角,感到再无趣事可做,就想干点儿新鲜事。干什么呢?忽然有人建议:“咱们烧红薯吃吧!”大家一听这个建议,仿佛每个人的肚子里都饿了,很想吃烧红薯。但又怕队长发现了挨揍。
“我保证不让队长发现!”一个响亮的声音又从那个提建议的孩子口中发出。我们不约而同地看向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叫风,虽比大家大两三岁,但个头不比大家高多少。可他心眼儿多,反映敏捷。这孩子对大伙儿说,只要大家按他说的去做,不仅队长发现不了,还可以让大家吃到好吃的烧红薯。“看来风是野外烧红薯的老手啊!”我这样想着的时候,大家都表示愿听风的吩咐。
风如玩魔术似的从衣兜里掏出一把短把铲子,握在手中。然后,像将军一样带领我们走出红薯地,来到一条纵向宽沟边说:“我们就在这里建烧红薯的炉灶。”当我们问风为什么要在这儿建时,风说:“今天刮北风,我们把炉灶进风洞口斜对沟的北方,就可以借助顺沟风吹旺炉中火。没有黑烟产生,队长就发现不了我们。当我们都觉得风的话有道理时,风便吩咐说,他负责挖制炉灶,大伙分头去找干牛屎。当我们又为找干牛屎面面相觑时,风解释说:“只有找够了干牛屎,才能烧出足够用的死火;有了足够用的死火,才能煨出好吃的熟红薯。”
待大家找够了干牛屎,风也贴着沟西沿把炉灶挖制好了。该炉灶整体像个水桶,分上下两层,上层较粗较深,中间用截成段的湿玉米秆做“炉条”。然后又把大家分成三组,每组2人。第一组负责挖选擀面杖粗的长根子红薯15根,第二组负责捡玉米叶等干软的柴草,第三组负责捡干透的玉米秆。风叮嘱说,红薯要看好后再挖出,并把挖出的坑儿封住。柴草一定要干透的,否则,不易燃不说,弄出黑烟让队长看到了,不仅吃不成烧红薯,还可能一起挨揍哩。
大家听后都点点头。然后,分头“执行任务”去了。
准备工作完成后,风开始装炉灶:先在湿玉米秆作的“炉条”上摆一层干软柴草,接着把干玉米秆截成段放在软柴草上面,再把红薯留出足够的空隙摆排在干玉米秆上。最后,将干牛屎块盖在红薯上面。
一切摆放停当后,风抓一大把干软柴草捋成一长束,用火柴点燃这束柴草的前头,顺势伸进炉灶下部的进风洞,依次引燃“炉条”上的干柴草、干玉米秆及上面的干牛屎块。
等到燃着了干牛屎块,我们就四散玩耍去了。因为干牛屎块燃烧起来比较缓慢,估计全部燃尽得三四十分钟。待到牛屎变成死火盖住红薯将红薯煨熟,又需四五十分钟。
因为我们都沉浸在玩耍的欢乐之中,百十分钟时间不知不觉便过去了。直到风宣布“红薯烧熟了”的时候,我们才都跑了过去。
风用玉米杆扒开热灰堆儿,只见一根根的熟红薯鼓着黄色的皮泡,散发出诱人的清香。不觉勾出我们的涎水来。风用鲜草叶衬着分堆儿。大小搭配,两根一堆。最后余下一根,我们都说留给风吃,这是对他的奖赏。风却说,先放这里,谁不够吃了再来拿。
于是,大家便剥掉各自手中薄薄的黄色薯皮,分享起这野外的红薯美餐。
我大口咬着这外软甜里干面的热红薯,感觉与奶奶在家灶膛里用豆秆死火煨熟的一样味美!
这次野外烧红薯的经历,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我至今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