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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丰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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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缰的骡子
有人在大街上大声呼喊。生产队的一只骡子挣开缰绳跑掉了。人们迅速集中到大街上。 生产队的大队长金口马上发出指示：“二科、三狗、粪叉你们三位跟我赶快去找骡子。” 大队长金口做了个手势，于是四人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悄悄地包围了上去。 骡子聪明得很，看着有人在向它靠近，蹬开四蹄向东北一阵猛跑，把四个捉它的人远远地甩在身后，然后找了一片嫩绿的麦苗又啃了起来。 四人只好跟着骡子奔跑，等到快接近骡子了，骡子看见有人靠近，便又奔跑。“撵、撵，别让它啃麦苗，把它撵累了就逮住它了”，大队长金口说道；于是四人便又朝骡子跑了过去。可是还没等靠近，骡子又跑得更远了。“队长，我们还是包抄吧，这样撵捉不住骡子的”，三狗说道。“好吧，粪叉你去绕到骡子的后面，咱们三人还从东、西、南三个方向包抄”，金口下了命令。 包围圈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就在离骡子不到十五米的时候，又让骡子发现了，于是骡子亮开蹄子，一撒欢跑出好几百米。四人只好紧追不舍，朝北一路追了下去。 “这狗日的骡子，等抓到它之后非打死它不可！”二科说；“对，打死它”，粪叉也累得气喘嘘嘘的说。几个人就这么追了一大晌午，把骡子追到了一个叫“刘洼”的村里。刘洼村里也有不少人跑出来看热闹；骡子一会从村东头跑到村西头，一会又从村北头跑到村南头；把四个抓骡子的人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骡子跑进了一个死胡同，被粪叉一把抓住了缰绳。 逮回的骡子被一根大粗绳栓在了生产队中央的大电线杆上，绳子在骡子的脖子上绕了一圈又一圈，这一次骡子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也跑不掉了。金口说“先回家吃饭，吃完饭再收拾它。” 下午两点，拷打开始了。金口队长是一个没上过一天学、不识一个字、却是一个脾气大得不得了的人，他让人找来赶牲畜的皮鞭，然后拉开阵势，皮鞭就像雨点般地朝骡子身上抽去，边抽边高声喊道“我让你跑!我让你跑！你跑呀!再跑！”，他那洪亮的嗓门不一会便吸引来了村里的男女老少。骡子身上的皮肉虽厚却也一条条的被抽绽开来，疼的骡子浑身直打哆嗦，不停地咆哮嘶鸣。 正队长金口一口气打了二十多分钟，虽是寒冬却累得浑身是汗。皮鞭转给了副队长银口；金口与银口是堂兄弟，银口也是五大三粗，力气堪比武松。银口接过皮鞭，然后开始数落骡子：“听说你厉害得很，几个人逮了一晌午都逮不住你，我就看看到底谁厉害。”然后鞭子扬起，带着风声落下，骡子的皮肉多了一条条沟壑，沟壑不大一会又变成了丘陵。银口也是边打边骂:“我他妈的让你能，让你跑，让你啃麦苗；我打死你、打死你......”皮鞭唰唰落下，骡子不停地嘶鸣哀嚎，不一会儿，鞭子被抽断为两截。 全村的人都像赶大集一样围来看热闹；大街上的人愈来愈多，人们就像过年一样，兴奋地欣赏着挨揍的骡子，谈论着骡子是怎样的狡猾和啃麦苗的无耻，同时也夸奖着金口队长是如何的厉害和聪明，使用了怎样的计策，最后又是用了怎样妙策将骡子诱骗到一个死胡同，然后才逮住了骡子。看着骡子不停地抖动身体和声声哀鸣，大家似乎都有着说不出的舒服与自豪感。 二科拿来了一把新的鞭子，粪叉提来了一桶水。粪叉说：“沾着水打才更有力、更疼”。二科虽然撵了一个晌午、有点累；但吃过了饭力气很快就恢复了。他把皮鞭放在水中浸泡了一会，让皮鞭吸饱了水，然后捞起来对着骡子又是一阵猛抽，打着还骂着：“他娘的让你跑、让你跑；差点没把几位爷爷累死......”骡子一开始还扭动、挣扎、嘶鸣，后来慢慢地扭动不那么厉害了，也不怎么嘶鸣了，只是身体不停地颤抖，似乎想要倒下。人们仍在像看大戏一样、津津有味的看着、谈笑着这件事。有人说“看，骡子不叫了，肯定是打改了，放开绳子让它跑都不一定能跑了。”也有人说“这头骡子狡猾得狠，它肯定是假装被打改了。”还有人说“这骡子其实干活挺有力的，就是不该挣脱绳子瞎跑，现在肯定是后悔了”.......二科又将鞭子沾了好几次水，骡子身上已是血肉模糊，二科也累得汗流浃背。这时有个孩子突然哭了起来，边哭边说：“别打了，再打就把它打死了!" 大家将目光转向了孩子，也有大人附和着说“是呀，再打就打死了！骡子平时干活挺卖力的，别打了！” 就在这时，栓柱赶集回来了，他问这是咋了？栓柱是生产队牲畜的饲养员。他看到骡子被打成这样，大声喊道：“好了，骡子又不是人，打这么狠干啥？”二科这才停了下来，金口也说，“算了，别打了！”然后对着骡子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说道：“以后再跑，非打死你不可！”栓柱走到骡子跟前，边解绳子边说：“唉，没拴好你，让你受罪了”。 后来那头骡子几天不吃不喝，死了。人们把骡子剥了皮，煮了一大锅骡子肉，每家都分了好几斤肉。人们吃着香喷喷的骡子肉，高兴地如同过年一样。也有人边吃肉边骂：“真是一头不知好歹的骡子，不好好在柱子上栓着，跑出去干啥？” 转眼到了来年的五月，金黄的小麦收割了。家家分了小麦，磨了面粉，蒸了香喷喷的白面馒头。有人看见拴柱，在饲养房前的一片空地的土包上，刨了个小坑，埋进去了好几个馒头，边埋边絮絮叨叨的说:“吃吧！吃吧！”“干了一辈子出力的活，吃了一辈子草，哎......”“老黑呀，也吃一回白面馒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