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

世上没有后悔药，人生没有回头路。我把我的经历告诉世人，唯一的目的就是让人们知道，孩子叛逆的行为不是与生俱来，叛逆的孩子并非没有善良，并非没有上进心，也并非人格分裂，它可能与家庭、与人际关系密切相关，愿您了解我本不应该承受的负载。

我，一个女孩，也许称得上漂亮女孩。说古书的爷爷说我是柳眉杏眼，纤手细腰，青丝飘逸，莺声清亮，娇嗔甜如蜜，窃喜柔似柳。因为屋前池边杨柳拂水，招人喜爱，我从小就喜爱杨柳，也自比杨柳，便常常用杨柳作为别号。杨柳为了适应江淮地区的气候，冬夏总有荣枯；我也一样，荣耀和苦恼也总伴着我，竟然形成了我的“叛逆”。

今天是我十八岁的生日，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冷清和失望。我独自一人坐在凤凰湖边，迎着初升的太阳泣泪。

昨晚，相恋六年的男友离开了我，去了遥远的广东，他说他不堪痛苦，要远离我，释放压力，做一个自由人；也让我冷静冷静，让我飘飞的心沉静下来，找一块肥沃的土壤扎下根。

在那过去的六年里，我从不曾沉静下来想过我有什么错，因为我知道我从记事起，受过多少委屈，流过多少泪，多少次依靠在窗台边，想像着飞翔的感觉；世间给我的是不公和冷漠，我的心海里充满失望和不平。我觉得，我想要的必须自己去争取，自己执着去追求。

今天寂寞的生日让我沉静了。并不因为生日没有了男友陪伴，并不因为长大懂事了，而是面对太阳，我想它过着单调的生活，准时的朝升夕落，依然不改初衷，我却在十岁时不爱我的爸爸，十二岁时不爱我的妈妈，十八岁时不爱曾经山盟海誓的男友，难道我真的不爱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了吗？

我不想吃饭，不想喝水，不想那令我朝思暮想的男友，披着朝阳的霞衣，倚着松树粗糙的树干，木然地发呆。

不知什么时候，两天未合眼的我，竟然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繁星闪烁。蛙鼓齐鸣的凤凰湖湾，僻静而温馨，被人们遗忘太久，成了原始生物的乐园。我也许是原始的人类吧，竟然没有人来打扰我，让我长眠六七个小时，重走了一遍人生十八年旅程......

我家住在高刘陈桥冲西，与冲东隔着冲洼，冲洼小学离我家1000米。爸爸杨小林，性格温和；妈妈王丽华，开朗健谈，人们都说他俩是一对互补夫妻。

七岁那年秋天，爸爸和妈妈一人牵着我一只小手，第一次送我上学，我多幸福！装满爸爸和妈妈爱的书包，绚丽又时尚，小朋友们为了看看我的书包，都一个个围绕在我的身边，听我讲买书包的故事。爸爸、妈妈为了买一个有特色、有个性的书包，去了许多家超市，看了许多个品牌，研究了许多风格，终于选定适合我的书包。我讲述起来，也许能用“眉飞色舞”这个词来形容我内心的自豪。放学回家，爸爸妈妈一个在我左边，一个在我右边，看着我做作业。他俩默默地看着，脸上洋溢着欣喜，胸中似乎包裹着蜜枣，因为我不需要他们操心，我的功课太好了，字也写得工整、漂亮。我做完作业，爸爸和我玩游戏，妈妈做饭、烧菜，家里充满温暖，如同阳春三月。双休日，节假日，爸爸开车，一家人去森林、湖边、大山里观光，享受大自然赐给人类的愉快和轻松；也去电影院、博物馆、纪念馆品尝人类自己创造的精神食粮。记得十岁那年暑假，我们一家去漂流，在一个急流险滩处，妈妈怕我被冲撞掉进河里，竟然紧张得松开手，双手抱着我，失去重心的皮艇翻了，我们俩都一头扎进河里，爸爸见状，也跳进河里来救我们，幸好水浅，妈妈很快把我举起来，我一点事也没有，反而觉得好玩。我们重新上了皮艇，爸爸、妈妈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在一个不影响别人通行的地方，又表演了一次落水节目。不过，玩归玩，爸妈总是不忘主题。游玩之后，爸爸辅导我写作文，写我自己亲身感受。我写了《妈妈，不用救我》，写好后，妈妈挺高兴，让我带给语文老师看看。语文老师看了后，在班级把作文读给同学们欣赏，说我的作文不仅表现了妈妈的爱，更写出自己的自强自立。之后，我对学习兴趣更浓了，同学们对我也刮目相看。爸爸还和科学老师一起，启发我搞小制作、小发明。爸爸买了一些元器件，让科学老师教我做霓红灯。春节时，爸爸把我做的霓红灯挂在门前，向前来亲友讲述我一丝不苟制作经过，亲友们都称赞不已。我还是学校舞蹈队的队长呢，经常给来学校参观的领导、老师表演节目，不仅赢得称赞，还得了许多奖品和奖状。

就在我十岁这年秋天，我上四年级了。家里一面墙上贴满了我的奖状，证明我是一个有前途的孩子，也是一个值得放心的孩子。于是，爸爸和妈妈商量，还是去和朋友一起干点大的事情，多挣点钱给我上大学。妈妈也欣然答应，我也自信地答应。这样，每天妈妈送我上学，接我放学。其他时间就干点家务，或者领点材料在家做点刺绣。其实，妈妈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刺绣做出来都有点舍不得给老板，只想自己家留着，等有了大房子，新房子，挂上自己的手工，多么有意义。刺绣老板家住冲西北面的新庄，家里有个男孩，和我同年级，但是不同班。妈妈领刺绣材料次数多了，和老板聊天内容多起来，便知道他孩子和我同校，于是在老板忙不过来时，让我妈妈代替接他孩子。由于两家并不顺道，总要绕远道。老板心里过意不去，有时执意留我和妈妈在他家吃饭。老板娘也是个大方、开朗的人，妹妹长，妹妹短，把我妈妈叫的心花怒放。我和老板的儿子范牛牛也合得来，少了爸爸送我上学，我就和范牛牛手牵着手上学，更是开心。大约是中秋前吧，爸爸回家来看我，给我带了好多零食，我开心极了。可是，那天晚上，我的作业不多，睡的早。一觉醒来，微微听到有吵架声音。我悄悄起来，走到爸妈房间，只听到爸爸在吼妈妈，很凶。没有听到妈妈的声音，爸爸说什么帽子，我没听明白。我从来没有听到爸妈这么厉害吵架。我静静地站在那，渐渐地，身上凉了，开始发抖了，我的泪水流下来了。好久好久，我才回到自己房间，趴在床上，默默地流泪。第二天早上，爸爸喊我起床，给我倒水洗脸，给我端早餐，和我说，妈妈平时很辛苦，以后劝妈妈不要再做刺绣了吧，家里不需要她挣钱。我想，爸爸还是很爱妈妈，不想让她受累，就大声地喊在厨房忙碌的妈妈说：“妈妈，你听到没有，爸爸好爱你，不想让你受累，叫你不要做刺绣了！”妈妈平静地回答：“是的，孩子，抓紧吃饭，上学去。”我在上学路上一直在想，爸妈应该和好了，没有看出他俩吵架的样子。课堂上，我常常走神，不自觉想起那天晚上的情景，我真的想爸妈不再有什么隔阂。

到了元旦假期，爸爸回家了，先是问我有多少作业，又检查了我的作业，接着让我到自己的房间做作业。我作业本才找到，就听到爸妈又吵了起来，依然为了帽子的事情。我没有心思做作业，一边听着，一边流泪。直到听见“哐”的一声，我从房间跑出来，看见妈妈头部在流血，而爸爸指着妈妈说：“你是要毁了这个家！”看着爸爸愤怒的样子，我本来想说“爸爸，你不要打妈妈了”，可心里害怕极了，又把话咽下去了，只是流泪，抱着妈妈抽泣。爸爸愣愣地看着我，好一会，他背起自己的行李包，走了，没有回头看看我们。爸爸出门后，妈妈擦擦头上的血，搂着我，说：“杨柳，怪我，怪我。”我真不明白，爸爸打了妈妈，妈妈还不恨他，我恨透爸爸了，在心里，我暗暗的想：爸爸，我恨您，从此，我不爱您了。之后，爸爸几乎没有回过家。没有爸爸的日子，妈妈没有再做刺绣了，可是，妈妈似乎变懒了，家里的卫生日益不堪。我想，妈妈应该很痛苦。春节快到了，爸爸给我递来一个包裹，里面还有一封信。

杨柳：

你好吧，好久没有心情给你写。现在告诉你，这个春节，厂里不停工，我在这里有活要干，就不回家陪你过年了。离开家，我是无可奈何的，长大后，你会明白爸爸的痛苦，是爸爸对不起你，可能会让你感到不适应，影响你的成长。不要问爸爸为什么离开家，希望你一门心思学习，考个好大学，爸爸就这一个希望。在你成长过程中，你要明白，春种秋收，是世间一般规律，再绚烂的春天，没有秋实，灵魂终究是漂浮的、空洞的。爸爸当初就不该给你起“杨柳”这个名字，春絮飞扬，貌似自由和飘逸；柔条依依，实在悦目和靓丽；杨柳，终究没有栋梁之干，没有坚硬之躯，最后，一般都是腐朽而终。对你来说，或许名字只是代号，物极而反。梦里，我常常和你在一起，抱着你过河，牵着你的手上山，搂着你看电影......醒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我每个星期都和你的老师联系，了解你学习情况。据说，你现在成绩下降了不少，希望你振作精神，别管大人们的事情，把自己的学习搞好，那是你自己的事情，自己的事情要靠自己做。你才十岁，我有好多话想说，但是，又无从说起，也不知道怎么来表达，说多了怕影响你的思想。还是不说了吧。再见，我心爱的女儿。

爱你的爸爸

我没有心情看爸爸的信，觉得他无非是求得我的原谅。为了帽子的小事，爸爸骂了妈妈，打了妈妈，可妈妈从没有怨言，我不能就这样原谅了爸爸。我把爸爸寄来的一套衣服和信给烧了，弄得家里烟雾弥漫，邻居以为家里着火，纷纷带着水来灭火，从此，地板砖上留下一块黄黑的印迹。

我十一岁的生日是妈妈邀请范牛牛一家给我过的，我开心极了，不仅收到了精美的礼物，他们给我唱的生日歌更情调，我那时就有一个感觉，我长大了应该嫁给范牛牛，他们一家人太好了。我的生日过了一天，收到爸爸寄来的包裹，应该又是生日礼物吧，我没有打开就拿到垃圾堆旁边烧了。五一假期，妈妈说范叔叔的合作厂家给了他两个免费旅行的名额，让我和妈妈一起去旅行，我很高兴，因为很久没有出去玩了。第一天报到，旅行团里的人都不认识，我觉得有点孤单。到了晚上，看到范叔叔来了，好开心。我们三个人没有随团吃饭，范叔叔请我和妈妈在一家酒店吃饭，那些我不曾见过的菜肴，令我食欲大增。席间，范叔叔和我商量，说让妈妈和他一起去谈一笔生意，晚上可能回房间迟，要我先做一会作业，然后睡觉。我虽然不太愿意，还是勉强答应了，或许是吃人家的嘴短。开始，我想等妈妈回房间，可是等久了，自己迷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也不知道妈妈什么时候回来的。旅行一个星期，妈妈虽然只陪伴我两个晚上，但她得到四千块的酬劳，范叔叔还给我买了许多特产，也值得。范叔叔一家人都好，范牛牛常常从家里带些零食给我，有时说是他爸爸叫带的，有时说是他妈妈叫带的，有不少是我没有吃的，甚至没的见过的。慢慢的，我的心里，没有对爸爸的依恋了。

我十二岁了，似乎长大了，明白了许多事理。虽然五年级了，学习任务重起来，成绩下降需要赶紧追上去，但是，我还是有了观察妈妈一举一动的心思和行动。我想知道在我上学的时候，妈妈在干些什么，妈妈背着我，会和什么人交往。因为，妈妈在送我上学的时候，我发现，有人会指指点点的，似乎在说我妈妈，并且，妈妈在这个时候，多半是低着头，默默地快走，当我打岔的时候，她会斥责我。

一个星期五，因为学校举办活动结束了，老师通知家长，提前放学。可妈妈没有来接我，老师让一个熟悉的同学妈妈把我送回家。我打开门进去，看见范叔叔在妈妈房间，正在梳妆台前理头发，看见我，高兴地说：“杨柳，这么早就回家啦？”我说：“我妈妈呢？”妈妈在卫生间说：“我在这呢。”我感觉有点异样，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妈妈从卫生间出来，向我解释说：“我房间的灯坏了，正好在楼下看到你范叔叔，让他帮我修理一下，真的感谢他帮忙修好了。”我随口说：“哦，哦。”范叔叔从妈妈房间出来，说：“我走啦。”妈妈说：“在这里吃晚饭吧，我们欠你好多顿饭哩。”范叔叔于是就留下来了，坐在客厅喝茶，我回到自己房间做作业。我一边做作业，一边听房间外的动静。一会儿，外面好像没什么动静，我拿起茶杯，假装出去倒开水，轻轻地走出去。客厅没人，妈妈房间没人，厨房，厨房里，范叔叔正从妈妈后面搂着她，好像在揉捏妈妈乳房！恶心死了，我把茶杯砸向姓范的，大喊道：“臭流氓，滚--”他俩惊讶地分开了，姓范的灰溜溜地出门走了。妈妈满脸紫猪肝似的，向我解释：“你范叔叔帮我们太多的忙，他轻浮了，我就没好拒绝他。”我真的接受不了妈妈这样，回到房间大哭起来，似乎天旋地转一般，我要掉到万丈深渊去了，那里有狼狗虎豹，一个个狰狞獠牙。这个晚上，妈妈在我的房间哭诉了一夜，我也不能原谅她，我真的没有办法原谅她。妈妈不爱爸爸的原因我明白了，那个帽子我也明白了，我用不着再拿什么证据了，我为爸爸感到痛苦，我为妈妈毁了这个家感到愤怒。从此，我很少和妈妈说话，在学校里，我变得沉静了，我也不再理睬范牛牛。没过多久，范牛牛在校园里，悄悄接近我，哭丧着，塞给我一封信。我躲到操场边，偷偷地看完，知道范牛牛妈妈也知道这件事了，正在和他爸爸闹离婚。我不明白大人们为什么会这样做。幸福就是一家人快快乐乐的在一起生活，甜蜜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品尝粗茶淡饭，前途就是一家人手牵手一起散步。为什么喷香的稀饭里会有一颗老鼠屎，为什么鲜亮的苹果里会有小食心虫？为什么清澈的溪水会泛出污浊泥浆？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的自闭，我的沉默，我的郁郁寡欢，终于在学校运动会上得到稀释。我刚刚跑完200米，坐在操场边休息，体育委员莫松给我送来一个桔子，一瓶矿泉水，关心地问：“杨柳，你还好吧。”我顿时感到无比的暖心，超过温暖的秋日，和煦的春光。之后，我们常常在课余聊聊各自的学习感受，谈谈对生活的认识，慢慢地，我们都感觉谈得来，我把自己好多心事都告诉了他。莫松很同情我，为了让我开心，经常讲点开心故事让我听，逗得我开怀大笑，忘却内心久存的苦恼。这是不是爱情呢？电视剧里，有了爱情的人，就开心，就有生活的希望，我现在就是啊！我又不敢这么想，我还小呢，才十二岁，离十八岁还早。在这样矛盾的心情中，我们还是交往得越来越多，谈心越来越深入。有一天，莫松告诉我，他读书没有了兴趣，他长大学开车，做个大货车驾驶员，不仅能挣钱，还可以到处跑，到处游玩呢。他问我将来干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以前，爸妈都是叫我读书考大学，从来没说干什么工作，真的，我将来干什么工作呢？我回答不了莫松的问题，莫松笑我没有头脑，没有远见。渐渐地，我学习也没有以前那样认真、积极了。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五年级期末考试，我便是班里的后十名了。妈妈急了，一个暑假，给我报了语文、数学、英语三个补习班，我和她大吵了一次，我说只想补一科，又让步说补两科，可妈妈执意要我补三科，说我成绩都差，必须补。第一天补课，我到补习班一看，小小房间里坐满了学生，出来、进去都要挤，空调制冷差得要命，每个人都是汗流浃背的。就这样，还有家长不断来问收不收人了。上了一天的课，我什么也没能听进去，妈妈并不知道，依旧在中午、傍晚骑电瓶车接我。第三天，我和妈妈商量，上下学自己走，不用送。妈妈开始不答应，我以不上课了要挟她，她就答应了。从那天起，我出门后，莫松就骑电瓶车带我到凤凰湖边的小树林里，聊天，玩游戏，品尝他带来的零食。有一天，妈妈突然找到凤凰湖来，把我和莫松大骂一通。原来，补习班老师发现我没去上课，打电话问妈妈怎么回事，才露馅。我原以为人多，老师不会发现的，真是无奈！回家后，妈妈打了我，说我不争气，说我给她丢脸了。我也气极了，回了她一句：“你不也让我丢脸了吗？”哪知这句话惹了大麻烦，妈妈痛哭流涕，又是扭我，又是撕我，我们俩打倒在地上，谁也不肯先放开谁，直到我们都筋疲力尽才各位回房间，三顿茶水都没有下肚。最后，还是妈妈服软，做好饭，送到我床前，央求我吃饭。之后，按照妈妈的要求，我还是补完课程，成绩当然没有什么进步。

六年级了，老师们抓学习成绩更紧了，他们显得很急躁，我反而轻松了，我们在学校时间长了，和莫松呆在一起的时间也长了，看妈妈脸色的时间短了。特别是六年级开始封闭管理，中午留在学校，乘着中午就餐之后的时间，我和莫松能在同学少的地方，相互安慰安慰。有一天中午，莫松把我拉到科学楼的四楼，悄悄躲藏到一个科学活动室里，他抱住我的头，轻轻地吻着我的唇。这一刻，我的心提到嗓子眼，跳动得令人发慌，脑海里一片空白，整个身子像飘在空中，没有风，没有光亮，呼吸不到空气......许久，我浑身热汗淋漓，脸上火烧的一般，无力地坐到地板上，不知道说话，呆呆地望着莫松。最后，还是莫松先说话，他很认真地说：“杨柳，我真的喜欢你。”听着莫松的话，像甘露浇灌我内心近乎沙漠的心田，我的泪水泉涌而出，我不自觉地依偎在莫松的怀里。从这天起，我们更亲昵了。我满心装着莫松，忘却妈妈的唠叨。我们俩天天回教室迟到，让老师生疑，自然能被抓个现行。倒是不用到现场，老师告诉我，监控室里，可以看到每个教室的情况，不用抵赖，我才注意到，学校到处都有监控，想想我和莫松的行为让老师看着，真是羞愧难当。回家后，少不了被妈妈又一次斥责。但是，这一次，妈妈没有打我，和我讲了很多道理，什么知识啦，工作啦，做人啦，自尊啦......我是什么也听不进去，我也不想听。是妈妈逼走了爸爸，是妈妈偷偷地和别人好，让我成了没人爱的孩子，让家不成家，讲那些东西有什么用！学校让妈妈留我在家教育两天，两天时间，我什么也没干，就睡了两天。别说，我还真的能睡着，自己感觉着，能感觉到自己轻微的打呼噜的声音。两天后，我回到学校。吸取之前的教训，我和莫松到一起前，先观察周围的情况，特别是观察摄像头的位置，尽量找到监控死角，搂搂抱抱，亲昵一番。我不知道，如果没有莫松，我会孤独成什么样儿，我会是沙漠中的花棒？能开出小花吗？我会是沙漠中沙柳？能长出绿叶吗？我会是沙漠中的柠条？能在风沙中挺直腰杆吗？我估计，我成不了沙漠中的千年胡杨，谁也知道我多想坚强，可实际上我是多么脆弱！一次梦里，我梦见观音菩萨，我告诉她我的孤独和苦恼，希望她能救赎于我，可我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她也哭成泪人一般，摇摇头，走了。她走了，我哭醒了，一个枕头都湿透了。

虽然之后我和莫松依然交往甚密，但是，老师没有直接找过我俩。我们回家，都是家长在训斥我们。莫松跟着爷爷奶奶，几乎没有人管住他，而我常常被妈妈数落。但是，她的口吻还是好的，对我也不起什么作用。寒假里，我天天在自己房间，不让妈妈进入房间，妈妈也拿我没办法，我觉得清静好多。可是，年初一，爸爸回家了，他要找我谈谈，最后才说出真实意图，让我到另外一所学校借读。我看着爸爸瘦弱的身体，憔悴的面容，说话愧疚的语气，我选择了顺从。在借读的半年里，每两周回家一次，我还是只能回妈妈这，爸爸在外地，想念他也见不到他。我的成绩有点提升，我没有什么高兴的，我知道，我是不可能成为学习优秀的学生了。毕业了，呆在家里过暑假，我好想见到莫松。天天想找出门的借口，妈妈总要跟着，我便找借口与妈妈吵架。不到两个星期，早上，我没睡好，妈妈喊我吃早饭，我和她吵；中午说她做的菜咸了，连饭也不吃就睡觉去了；她进我房间送衣服，我和她吵；她打电话，我说她影响我学习，和她吵；我扔了闹钟，撕过本子，砸碎了花盆，掀断了马桶盖......这样，妈妈不再怎么限制我的自由，让我单独出门“买东西”。我去找莫松。见到莫松，我激动得泪水都出来了，几个月，时间是太长了。可莫松告诉我一件事，让我十分惊讶。莫松说我妈妈在我上学期间，已经和范牛牛的爸爸住在一起了，范牛牛的妈妈得了一笔钱，已经和范牛牛爸爸离婚了。范牛牛现在和他爷爷一起过。我和莫松一起去找范牛牛。范牛牛见到我，就破口大骂我妈妈，让我受不了，还好有莫松调停，我和范牛牛没有打起来。我们三个同学来到凤凰湖畔，谈论着以往的事情，倾诉着各自的烦恼。偏僻的凤凰湖，和我们三个一样，“失去”了应该拥有的爱。我们也忘却了时间，忘却了世界，一晃就繁星闪烁了。我回到家，妈妈也不在家，我洗漱完，把房间门锁上了保险，安心地睡了。

依我的成绩，没有别的学校可去，还得在原籍乡里学校读初中。上了初中才知道，初中老师真恐怖：入学后就搞学业质量调查，把你的底牌全翻开；班主任每周开会，研讨如何对付不学习学生的办法；班里发生大大小小的事情，班主任全知道，甚至两个小女生讲点悄悄话都知道，而且立刻有女老师找你谈话；还有月考，成绩下降了一个名次，老师至少找你谈话一次，有的学生几乎天天让老师盯着，据说这种办法已经成了各课任老师的“葵花宝典”；放学各路段要走多长时间，老师们都算好了，要求家长按学生到家时间，准时在QQ群或者微信群里通报学生到家信息。莫松和我在一个初中，但是不在一个班里，他教室在五楼，我教室在三楼。学校不让学生串班，下课有学生会的干部检查卫生、纪律、串班等各种情况，犯规就扣班级分，也就是扣班主任费，所以班主任管的很严。入学一个月了，我和莫松没见上一次面。天天学习呀，锻炼呀，特长呀，班会呀，也没有闲暇想其他的事。国庆长假，和妈妈没有什么交流，有时候是大眼瞪小眼罢了，我再也忍受不了了。第二天，我偷偷来到莫松家，把他找出来。我们少不了亲昵，之后，便躺在草地上，看着树上鸟儿自由地在树间跳跃，看着阳光在树叶间不停躲闪，听着风摇动树叶的沙沙声，听着鸟儿清脆的叫声。躺腻了，我们出剪刀、石头、布，往脸上贴树叶。莫松让我贴仍满脸树叶，大的，小的，绿的，黄的。我看着他的憨厚样，乐得眼泪都出来了。长假七天，我俩在凤凰湖边玩了五天。这可能是我失去爸爸的爱之后最开心的时刻。长假返校后，班主任就找我谈话，说女生要学会自重，这么小年纪，不能做与年龄不相符的事情。这不是说我与莫松在一起的事情吗？不过老师给我一个台阶下，她说：“我不相信你会做出格的事儿，只是提醒你。”我真的无语，班主任放假前下午，请假先走了，她家在外地，班级工作还是教导主任来做完了，她怎么知道的？时间、地点、人，隐约又都清晰的，甚至我们说了哪些话，她也断断续续的给补全，如果不是知道她回家了，真的怀疑她也在小树林里，还偷听！为这事，我猜测了好久，回想了那几天周围有什么人。其实，那个荒凉的地方，真有没人去。直到再次与莫松见面，莫松的想法可能是对的，老师们学过心理学，能从学生的讲话中推理出所干的事，所说的话，甚至知道在想什么。

半年之后，已是七年级下学期了，我似乎对老师们的套路掌握了不少，对付的办法也想好了。一天，大课间时，在操场中间比较混乱的地方，我找到莫松，悄悄塞给他一个纸条。第二天，我们各自在上大课间时，故意系鞋带，闪到楼梯处，等同学们都去了操场，我们在化学实验室处聚集。我靠着实验室门板，莫松先对面深情地看着我，然后我俩紧紧地抱着，莫松深深地吻我，我也搂着他的腰，让他的胸膛紧紧贴着我，我们就这样。此时此刻，家庭的冷漠，内心的孤独，精神的空虚，全都烟云消散。约莫有三十分钟，各自分开走，回到自己班级所在的楼层，躲藏到厕所里，等到同学们回教室才进班里。是不是我们考虑不周到？是不是老师们太精明？大课间后第一节才上一半，班主任来到教室门口，喊我，我有预感，事情又砸了。跟着班主任来到她的办公室，我第一眼就看到妈妈站在里面。现在，对这事，我很是坦然。因为，妈妈早知道这事，班主任也知道，我没有感到羞愧，没有慌张。进到办公室里，我低头不语。妈妈把手机打开，点开视频，让我确认视频里的人是谁。我很惊讶，老师竟然把监控视频发给妈妈！我仍然保持沉默。其实，确认是多余的，视频那么清楚，我可以抵赖吗？我不会这么做，我敢做也敢当。由于我的沉默，妈妈和老师只能达成共识，就是双方加强沟通，加强教育，不让更出格的事情发生。我心里暗笑：都黔驴技穷了吧！怎么有效控制我的行为，不让出格的事情发生，我猜测，班主任和我妈妈没有少动脑筋！不久，妈妈叫我住校，她要打工，不然没有生活出路了。其实，我早知道，爸爸虽然不回家，还是给妈妈寄钱，怕我受委屈，妈妈恐怕方便自己！开始，我怎么也不答应，直到妈妈答应把家里的一个旧手机给我带到学校作为联系工具才肯。妈妈知道，学校对手机管的严格，我也知道，但我会有办法搞到玩，机会少比没有强。住校后，两周才能回一次家，靠双休与莫松相聚的机会少了。我便找机会动员莫松住校。可学校坚持不让他住校，说他家近，不够住校条件，因为男生宿舍紧张。我又生出一计，我在宿舍里不打扫卫生，还故意弄些垃圾放宿舍里，气得管理员找班主任，坚持不让我住校，我的心别提多高兴。班主任又答应让我回家住，可妈妈不答应，她在我住校的当天晚上就带上换洗衣物，和姓范的一起住到出租屋了。就这样，我和老师们博弈一年，混过七年级。

八年级开学时，我已十四岁了。我向妈妈提出，我不念书了，我已不是未成年人了。可妈妈说，义务教育必须完成，别想多了。天啦！还有两年，怎么熬呀！后来想想，我也别为难自己。妈妈被姓范的骗走了，爸爸没脸见邻居，因为老婆给他挣了绿帽子。我回家呆着，好没意思，还不如在学校里耗着。于是，我白天在教室里迷迷糊糊，晚上在宿舍里玩手机游戏。后来，我向爸爸要了点钱给莫松，让他偷偷买个手机，我俩聊天、打游戏。当然，干这些事都是没有声音的，也不影响别人。有一次，玩手机时让管理员发现了。虽然室友没有出卖我，但是，手机的亮光让管理员发现，他们要不让我住校，天天找我谈话，要我回家。我很烦，也懊恼。班里有个同学，老师说她抑郁，常常用牙签划手腕，她说这样很舒服。我觉得这是好办法，后来老师找我谈话，我回到教室也就划手腕，虽然痛，但我要演苦肉计。果然，老师知道后，找我谈话，叫心理老师找我谈话，鼓励我振作精神，不要有思想负担，还安排一位关爱的老师，不定期的谈心谈话。就这样，在老师的不断“关心”下，我学完三年，初中毕业了。毕业后，上不了普通高中。爸爸打电话，让我上五年高职，妈妈也从姓范的出租屋回家陪我，也叫我上五年高职。目标都是一样，希望我以后能有机会找一个比较好的工作。我征求莫松的意见，他说：“你上五年高职也好，反正我家里没钱供养，我到你念书的地方打工，我们可以自由交往了。”这样，我就选择了五年高职的会计专业。刚入校，学院对新生管理很严，我也很少出校门。有时候太想莫松时，出去见一面就回学校。我十七岁生日那天，正好星期六，我写了回家的请假条给辅导员，离开学校，直奔莫松的出租屋。莫松很开心，买了鲜花，订了一个大蛋糕，从饭店里买来四个菜，还从超市买了一箱罐装啤酒。一切准备完毕，我戴上生日帽，开心地坐在桌前，莫松唱着生日歌，满屋子都是幸福和快乐。生日仪式完毕，我俩边吃边喝。吃喝完了，已经是下午三点了，我们都没有什么醉意。我想，我们一起去唱歌，我出钱，感谢一下莫松的款待。可莫松不同意，花那冤枉钱干什么，要唱跟着手机音乐唱也行啊，我俩就准备在这屋里唱。可一想，隔壁有人呢，怎么能打扰别人呢？莫松想了想，靠近到我身边，抱着我吻了起来，我也主动亲他。慢慢地，莫松要脱我的衣服，我很惊恐，也有期待，任他摸索。他把我的外套扔在凳子上，把我抱起来，放在床上，自己脱了衣服，轻轻地伏到床上......

十七岁的生日，似乎是我人生的转折点。我似乎明白了世间所有道理，开始规划自己的前途，甚至家庭。

我希望莫松在业余学点礼仪，他太随意了，他招集朋友聚会，大家会笑他粗，让自己没有面子。我把书籍买来了，他看了两页，就没有再看了；我希望他背点古诗，我的闺蜜说他太土，甚至有的闺蜜要给我重新介绍对象。我买来唐诗、宋词，他背了两三首，就不再理它了。所以，我要好好“装修”一下莫松。莫松从小和爷爷、奶奶长大，父母一直在外打工，家里从来没人教他如何说话，如何做事，只是自己爱好运动，锻炼了一副好身体。学校里，老师说话，他基本上没听进去过，除了小学一年级第一学期。但他善解人意，乐于助人，善良敦厚，才赢得我的好感。我觉得我没有过高要求，只要他不像爸爸那样窝囊，不像姓范的那样花哨。可莫松不这样想，他觉得人不用伪装，自然的，原生态，也是很好的，大家都不是大人物。虽然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是，我不能在别人面前没面子。每次同学、朋友聚会，或者路上相遇之后，我都给莫松提出待人、说话改进的建议。次数多了，他很烦，有时，我们还吵起来。不过，每次还是我主动赔理。静下来想想，我也许太强人所难了。

一年来，愉快地出门旅行，却因为说话、因为行程的小事，我们吵了架，最后沉默地归来；做饭，因为咸淡问题闹腾起来，两人常常都不吃饭了，冷战起来；看电影，因为评论意见不一，两人甚至没看完电影就离场.....

为了过十八岁生日，莫松说要找朋友一起庆祝，我不想，只想和他一起过，说怕莫松又在朋友面前丢脸，让莫松不再忍受，一定要分开冷静冷静。我一再解释，可他这回并不听我的解释，执意要外出。说走就走，只带着一套换洗衣服就走了。

凤凰湖畔，夜风习习，好像吹醒我十八年的梦幻。一个人失落地走着，回想着过往：我背叛了父爱，背叛了母爱，背叛了人人向往的知识海洋，背叛了自己曾经的梦想，背叛了心上人的爱，似乎我给自己筑了一个高高台子，我一个人站在台子上，不知道如何走下高台，行走到前方平坦的河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