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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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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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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读

高刘的周郢村民组位于瓦东干渠西边,正好处于瓦东干渠由东向北流的内角处,可谓两面是河,北面是一片平原,也就是淮河平原的西南边缘,东面是个冲洼,叫周冲洼。这个村子最早大学生是上世纪八十年代考入师范专科学校的周正。周正家里弟兄三人,周正排行老大。周正大学毕业后,回到本地道正中学教书。周正与本村女孩苏扬谈了六年恋爱,经历诸多波折,最终结为伉俪。二人响应国家号召,一对夫妇只生一个孩子,育一子苏云飞。苏云飞上小学、初中,都在身边,周正和苏扬没有多少负担,可孩子上了高中,本地没有高中,只能去县城。

8月20日,依然暑热难熬。下午5点钟,周正和妻子苏扬、儿子苏云飞租用一辆货车,带着板床、生活用品,历经120多里路程,来到县城。三天前,他们在县城第一中学旁的益民巷租下一间民房。从此,他们开始了三年短暂而又漫长的陪读生活。

午夜时分,独自坐在二楼走廊上的周正稍稍感觉到有点凉意。周正换了一下坐姿,双臂交叉放在合并的双腿上,想睡一会。不到30秒,周围的蚊子强大的攻势让他无法入睡,他只好不停地用手轻轻拍打着。妻子和儿子在只有一个窗户的房间里,可能入睡了吧,他不想影响他们休息。

为了在学校旁边租一间房子,早在高考前一周,周正就到这里预订好了。这条巷子离县第一中学只有500米左右,房子出租火热。如果在高考学生离开后,想在这里租房子,就如同白日美梦。这里的房子都是隔夜房:羊肠小道两边,都是两层小楼,预制平顶,只有朝前有窗户。房东盖这样的房子本是为了拆迁,可在学校旁边,近来的陪读热让他们不赚钱都不行。

出身农民家庭的周正,从小随父母干农活,经历不知多少次熬夜,怕热的他对此并不感觉到难以承受。但他隐隐感觉到自己的悲哀。女怕嫁错郎,男怕投错行。考上师专那会子,他是全村人的骄傲――他是村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人。有了孩子,他是身边人的骄傲――自己能辅导自己孩子学习。大家都说,人的一辈子为了什么呢?不就是为了孩子吗?让孩子学习好,考上好大学,那才是一生的最大目标!周正自己也觉得很好。

可此时此刻,这样的想法变了。就这冬冷夏热的“蜗居”每月房租500元!想想自己的工资,每月不到2000元,一人度三口,怎能大方起来呢?县城也有好房子,内设空调,可那房子月租都在千元以上,你拿什么去享受?没钱不行啊!不由周正不发出这样的感叹!

不能入睡的周正思绪万千。直到凌晨三点左右,妻子从房间里出来,摸摸木然的周正的头,轻轻地说:“你不能睡,我也没睡,我一直给孩子扇扇子呢。”周正站起来,搂住妻子,心中一阵酸楚,禁不住泪水滴落在妻子肩上。夫妻心有灵犀,默契地紧紧相依了很久。一个多小时后,周正说:“明天还是买一台电扇吧。”苏扬没有说话,夫妻二人才进入房间,在孩子旁边横着躺下。

21日早晨,一家三口吃了早饭,周正便领着孩子去学校报名。临行前,苏扬告诉孩子苏云飞,因为天热,爸爸和自己一夜几乎没合眼,都是为了你有一个好前途。租这样的房子实属无奈,上高中了要更加刻苦学习,爸爸挣钱不容易,应该感觉到出外时时难的道理。苏云飞默默地点头。

苏云飞中考成绩差1分达上省级示范高中分数线。就这1分,让周正多花了15000元的择校费。这可差不多是他10个月的工资!为了孩子,周正曾经反复论证全县学校的优劣,反复征询亲友的意见。可谁能给他作主呢?到头来还是自己痛下决心,民办学校上不起,上最好的公办学校!

缴费的人排成长龙,有的是家长,有的是学生;有的谈笑风生,有的神色凝重;有的拿着厚沓沓的钞票,有的拿着分数条和高分免费单;有的骑自行车来的,有的开着轿车来的。各种情形,不一而足,但有一个共同点:对孩子的前途虔诚和希冀。临到缴费时,周正从包里掏出两沓钱,在苏云飞面前晃了晃,说:“这不是纸啊,要知道我们的辛苦、节省都是为了你。今天让你来,就是要你看看我们花出去的是真金白银,我们希望你能换回来令人满意的成绩。”孩子苏云飞是个内向的人,对家长的絮絮叨叨,总是以沉默应对。周正把钱递给苏云飞。苏云飞从窗口把钱递给收费员时,目不转睛地盯着钱,一丝珍惜、一缕无助、一股冲动油然而生。

报名后,接着军训;军训后,休息三天,正式开课。

周正给苏云飞报名后回家上班了,苏扬留在县城陪读。一日三餐,按学校作息时间,苏扬从未耽误孩子。只有一间房子,为了孩子学习,没有电视。苏云飞上学后,苏扬便在房间里织毛衣,打发时光。

两个星期过去了,周正打电话叫苏扬到学校问问孩子在校情况。苏扬就在当天晚间孩子上晚自习时间,想到学校找班主任询问询问。苏扬到学校大门口,保安不让进入校园,她就谎称班主任叫去的,保安问清了是哪一班级、哪位老师,便让进去。班主任每天晚上都在教室,隔壁就是教师办公室。苏扬找到高一(10)班,班主任王亮老师见了,出来示意她到教师办公室。在办公室,苏扬向王老师叙述了苏云飞的一些情况。

苏云飞从小学起,学习没有主动性,回家后作业都是他爸爸指导才做好。初中也一样,成绩平平。在生活上,他可以自己做饭、烧菜、洗衣、铺床、叠被。课余,喜欢玩一些小玩意,家里的电器坏了,全让他拆了。他的抽屉里都是些小刀、小剪子、起子、钳子等。晚上,用自己做的电灯偷偷在被窝里看漫画。到书店去,就要买些漫画图书、动画片光碟。

王老师听了后,告诉苏扬,孩子兴趣广泛,不全是靠读书才有出路。苏云飞兴趣不在书上,需要引导。现在,苏云飞在班级排名37名,也就是在三分之二后。预计,能考上大学应该在三分之二,所以想达三本线,还要努力。你们做家长的要做好苏云飞的思想工作,择校生考上大学,每年不在少数,关键是在学生的学习态度。

听了王老师的话,苏扬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但是为了孩子,自己首先不能放弃。回家后,她一有机会就向苏云飞灌输思想。讨饭的人也有生活,但他们失去的是自尊;卖苦力的人也有生活,但他们失去的是轻松;农村的孩子,出路是多读书,练才能,体面和轻松是靠自己创造。她会举出许多生活的实例:你的二叔是个瓦匠,累坏了腰椎,现在走路像筛筛子;你的三叔是个木匠,刨床绞了右手的四个手指,从此只有一只手了;你的舅舅是个电信技术人员,轻轻松松、干干净净地工作,寒暑天气,办公室都有空调;你的爸爸,你知道他工作多轻松。还有我自己,没念好书,没有工作,家庭没有钱,租的房子和别人不能比,你是知道的。

自此,苏扬指导苏云飞订好家庭学习计划,安排好在家的作息时间,早晚加强营养。房间很小,不想看见孩子都不行,所以不用担心苏云飞做作业时偷玩了。自己找了刺绣的手工活,在孩子上学后挣点钱贴补家用。

第一个月刚过,月考成绩出来了,苏云飞在班级排名为36名,上升了一个位次。这让苏扬欣喜,毕竟付出有了回报,更重要的是孩子现在一定懂事了,知道用心学习了。她忍不住在第一时间打电话告诉周正,并嘱咐这个星期一定要到县城看看孩子,鼓励鼓励孩子。周正当然高兴,不仅来看了他们,还在星期日下午带孩子逛了一下县城唯一的一座公园,说是让孩子也要放松一下。然后和苏云飞一起到书店买了学习辅导书。

孩子有长进,苏扬在陪读的姐妹中,话语多了,也不是全部时间呆在房间里了,有时还和姐妹们去广场看看社区组织的广场舞。自尊与好强占据了心灵的全部空间。不过,苏扬没有忘记自己的“工作”,反而更加强了这份“工作”,决不能让孩子分心,做与学习无关的事情。她深知持之以恒的重要性。

第二次月考第一天上午回来,苏云飞直喊头痛,吃饭也少了。这可急坏了苏扬。她急忙给周打电话,询问对策。周正叫她带孩子去看医生,但苏云飞就是不去,下午继续去参加考试。孩子走后,苏扬在房间里呆不住,想看看孩子下午考试状况。于是,她找了一个感冒药的盒子,谎称给孩子送药,骗过保安,进入校园。远远地看见刚考完试的苏云飞在和同学有说有笑,一颗焦急的心放下来了,便转身回来了。因为不在状态,苏云飞的月考成绩当然不好,下降了四个位次。苏扬心里不好受,可不能怪孩子,反而安慰孩子,只要努力,一次考不好不要紧,重要的是要尽心尽力。

这次,孩子成绩下降的情况,她没有告诉周正。周正从王老师那里知道了苏云飞的成绩。但他也没和苏扬说。他怕苏扬犯急,又不想因为一次考试成绩不好就责备孩子,让孩子承受更大压力。以后的每个星期六傍晚,周正都带苏云飞出门走半个小时,同时做做思想工作,让孩子绷紧学习这根弦。周正深知苏云飞贪玩的毛病难改。

两次考试之后,陪读的姐妹们讨论的话题多了。说起孩子,有的眉飞色舞,有的津津乐道,有的唉声叹气,有的默默无语。苏扬则是聆听人家说成绩下降有哪些原因。听音乐、看电子小说、上网、玩游戏,一件一件让苏扬深受震动、承受刺激。县城不同乡下,县城里的诱惑很多,这些最让她担心。一阵焦虑之后,苏扬又一一否定,她不相信苏云飞成绩下降会是因为做了这些事。因为她早有防备,她有把握、有措施控制孩子做这些事。比如星期天孩子在房间里,她不是买菜是不出门的;晚上一直陪到孩子休息才睡觉。

不相信归不相信,苏扬还是不放心。她常常说这事情说那理由要进校园,偷偷从教室外面看看孩子在里面做什么。其实她离得远,也没看见什么。可次数多了让保安怀疑她的动机,保安便不让她进去,说如果每家长都象你这样,学校就乱了。之后,苏扬没有机会进入校园看孩子了。但是每天晚上都要到学校门口徘徊一阵子。这一徘徊让她失去了许多做手工的时间,但是她觉得值得,觉得心安理得。

11月9日晚上,班主任王老师打电话给苏扬,说苏云飞晚自习没有请假,人不知道哪里去了。听了王老师的话,苏扬迫不急待地来到学校门口,保安经过求证才放苏扬进去。苏云飞的确不在学校,王老师要求苏扬自己到网吧、游戏室找找。苏扬并不知道哪儿有网吧、游戏室。出了校园,是一路打听。找了几处都没有。这时,苏扬又急又气,泪水直在眼框打转。

苏扬不想在网吧、游戏室找到苏云飞,盼望着孩子能在学校的某个角落。可还是不停地在街道四处奔走。她的心真的要碎了。几次掏出手机要打电话给周正,又放回衣袋。和周正说又有什么作用呢?他又不能来,只能让他着急。苏扬知道周正的性格。

过了近一个小时,王老师来电话了,说苏云飞回来了。苏云飞自己说拉肚子,在厕所里呆了一个小时。王老师说这理由不可信,要苏扬在孩子回来后好好问一问。

放晚自习后,苏云飞和往常一样,准时回到房间。苏扬迫不急待追问苏云飞到底不上自习去干什么了。苏扬也不相信会在厕所里呆上一个小时,可苏云飞一口咬定是在厕所里。好一番口舌之后,无凭无据,苏扬只好告诫苏云飞,以后出教室要和教师请假,或者向班长请假,再有类似情况,一定告诉爸爸,让爸爸来好好整治整治。苏云飞答应了,还主动写个保证书给妈妈。苏云飞这一份保证书让苏扬心里宽慰多了,她的担心被信任挤到了拐角去了。

就这一丁点儿担心还是让苏扬寝食难安。孩子在房间里,她总是盯着,看他的一举一动。三天的观察,她发现苏云飞经常揉眼睛。她问苏云飞眼睛有什么感觉,是不是害眼睛了,要不要买眼药,如果不行的话,这个星期天就去配个眼镜。

星期天,周正来了,带着苏云飞去一家眼睛店。经过验光,苏云飞的眼睛视力还正常,不用配眼睛。他们又到一家药店,买了防干涩的眼水。

又是两天,苏云飞还是那样揉眼睛,苏扬忽然觉得有人说过,在电脑前久了,会出现眼睛干涩的现象。苏云飞会不会不上课,去上网或打游戏?她打电话给王老师,问苏云飞有没有旷课现象。王老师说没有发现。苏扬觉得王老师说没有发现留有余地。于是,表面上,苏扬保持平静,暗地里,她密切关注苏云飞的行踪。每天,苏云飞去学校时,她都悄悄地尾随着,看他是否到学校去。一连几天,没有发现异常。

期中考试这天,苏云飞的书包没带。苏扬觉得孩子的书包脏了,准备把书包洗一下。当她把书掏出来时,发现苏云飞的书包里装着一本厚厚的网络小说,书包里还有一张借书卡。苏扬的心像是被针扎的一样痛。她没有心思去洗书包了,拿着借书卡出了门。苏扬打听到,这家借书店距离学校五里路程,是个体书店。书店里多半是小说书,没有教辅用书。苏扬把书给还了,查查卡上还有10元钱,可店主说卡上的钱是不退的。查查借书时间,正好是11月9日,苏扬猜想,苏云飞那天一定是到这里借书,上晚自习迟到了。苏扬把卡又带回来了,放在自己的钱包里。在房间里,苏扬傻愣愣地呆坐着,直到做午饭时间到了才起身。

中午,苏云飞回来,一进门,发现书堆放在床上,书包放在一边,先是一愣,然后平静地去装书。苏扬冷冷地问:“9号那天晚上你真的在厕所里呆了一个小时?”苏云飞没有回答。苏扬发疯地抓起苏云飞的书,打在苏云飞的头上,厉声喊道:“到底是不是?”苏云飞被这一举动惊呆了,低声说:“是的。”苏扬听了,泪如泉涌,她哭着说:“那你的小说什么时候去借的?”苏云飞低下头,不说话。在苏扬再三逼问下,苏云飞承认那天去借书,耽误了时间,上自习迟到了,并不是拉肚子呆在厕所里。

这天中午,苏扬伏在床上抽泣,没有吃饭。苏云飞吃过饭,无声地去上学了。

苏云飞上学后,苏扬打电话给周正。电话通了,苏扬说不出话来,一个劲的哭。好久,才一一说了自己的重大发现,要周正来教训苏云飞。周正答应星期天过去,好好教育苏云飞。

苏扬虽然哭肿了眼睛,但还是认真地做好晚饭,呆呆地坐在床沿等孩子回来吃饭。苏云飞回来后,苏扬平静地问:“你是不是整天看小说,把眼睛看坏了?”苏云飞只是说看一点儿,并没整天看。这不能让苏扬相信。苏扬又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看这网络小说的?”

苏云飞:“就从那天开始。”

“你骗人!我看到了你说那天,没看见就说从来没看过。”

“我说你又不相信我,你说我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我说,你早说看了。上次考试,你怕考不好我数落你,就装病,头痛屁股痒的,是不是?”

苏云飞没有回答,默然地吃饭,默然地去上学。

星期天,周正又是一番教育:网络小说多数没有文采,不能培养文学素养。只有故事情节,吸引你,会让你荒废学业,甚至称得上是学生的“精神鸦片”。学生时代,主要是学习,要应付考试,等你有工作了,网络小说可以来消遣,来打发时间。许多学生都是迷恋网络小说,都从一个优秀学生成为一个落榜青年。苏扬也在旁边插话:“没有笨人,只有没有恒心的人。你虽然是择校生,但你和二中、三中的学生相比,你的成绩比他们好。现在不是你享受的时候,只有吃得苦中苦,方能成为人上人。”期中考试成绩,苏云飞排名49位。苏扬和周正把看长篇小说的危害给苏云飞说了一遍又一遍,要苏云飞保证以后不再看这类书了。苏云飞诚肯地答应了。苏扬说:“你上次的保证书还在我这儿,你说谎,希望你从此不再说谎。”

此后,苏扬便成了幽灵,每天监控着苏云飞。为了方便出入学校,周正买了两条烟,打通了保安这个关口,每天晚间,苏扬都要到学校看一次,看看苏云飞是否在教室,风雨无阻。两位保安看见苏扬,总要说:“可怜天下父母心。”

一个星期过去了,苏扬没有发现苏云飞有什么异常。几次夜里,在苏云飞睡熟后,苏扬悄悄检查苏云飞的书包,也没有发现要找的东西。苏扬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一点。

一天下午上学,苏扬照例尾随其后。苏云飞出门后,走得飞快。苏扬的心顿时悬起来。她发现苏云飞没有直接到学校去,而是进了一家电器商店。15分钟左右,苏云飞一出商店门,被苏扬抓个正着。苏扬在苏云飞的衣袋里搜出一个MP3。问是谁的,苏云飞说是同学的。问他到商店来干什么,说是下载歌曲。苏扬拿着MP3回到房间,打开MP3,发现里面有许多电子书籍,全是武侠小说。苏扬的头一阵眩晕。她检讨自己忽视了一个问题,没有想到苏云飞看电子书。

晚饭时,再一次问:“苏云飞,MP3到底是谁的?”

“同学的。”

“别人的东西,你为什么去借?”

“听听音乐。”

“真的吗?看小说吧?”

苏云飞不语,只顾吃饭。苏扬抓起苏云飞的碗,一下子扔在地上。“吃爹娘的,你想吃一辈子啊!”苏扬愤怒了,“你将来吃屎都赶不上热的。”苏云飞耷拉着眼皮,任凭母亲数落。苏扬见孩子没有后悔之意,更加恼怒:“你怎么说改不掉吃屎的坏毛病呢。”

苏云飞见母亲越说越难听,瞪了苏扬一眼,忿忿地走出门去。

苏扬见苏云飞走了,也跟出去。苏云飞见母亲随后而来,站住了。“我把MP3还给你同学,我俩一起到学校去。”苏扬说。“你不要去。”苏云飞坚决地说。苏扬要去,苏云飞不让去,两人你拉我搡好一阵子。最终,苏扬让步了。孩子大了,给了他面子。

苏云飞走了,苏扬强忍泪水。她不想在人来人往的街道失态。恰好,遇到王老师上班。苏扬把情况向他一说。王老师并不吃惊,他说:“我说过,苏云飞基础不好,遇到难题没有钻劲,就会放弃。一有放弃之心,他又不是傻子,靠什么打发时间?就靠这些东西。苏云飞可能离不开武侠小说了,你们要想办法控制,多做思想工作。”

想什么办法?苏扬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

周正是教师,做了不少年的班主任工作,得了许多荣誉证书。苏扬认为周正要对孩子教育负责,孩子到了今天这地步,全是周正的责任。

回到房间,苏扬打电话给周正,将他痛骂了一通,然后命令他想办法解决孩子看这些小说的问题。

周正何尝不想孩子出人头地?星期天,他来到租住地,将苏云飞狠狠地揍了一顿。书、鞋子、衣架等,凡房间里有的,只要拿到手,就狠狠地打去。苏云飞木然地阻挡,无声地流泪。妻子怕打坏孩子,又来拉走丈夫。

周正在学校也遇到这类学生,但别人的孩子断然不能打的,他身边就有老师打了学生受到处分的。他觉得自己的孩子自己有权惩戒,他说:“我打死你我去做牢,打残废了我养活你。不好好教训你,你不得成人。”

使粗之后,周正也并非一打了之,他不定期买《故事会》《小小说选刊》《读者》《世界博览》等刊物,让苏云飞看看。这些都是短篇,不至于扣人心弦的故事情节让人割舍不下。买了MP3,自己下载一些歌曲,让苏云飞在房间里听,但不准带到学校去。

苏扬对周正的这些“办法”也认可。不过,苏云飞常常边听音乐边做作业的做法很不满意。听着音乐能思考问题吗?

为了检查孩子是否真的在学习,周正常常翻开苏云飞的作业,对照答案看看做的情况。说实话,毕业多年,高中知识已经忘记差不多了,许多问题自己无法解答。一次,苏云飞对周正说:“爸爸,你看也白看,我故意把英语译错,你都没发现。”离开资料上的答案,周正真的无法入手,况且他不是全才,高中十几门课程根本让他无所适从。为了让苏云飞能有主动学习的意识,他总在星期六晚上,带领苏云飞到超市买一些吃的,想让零食诱导孩子学习。渐渐地,苏云飞对吃的要求高了。这让苏扬很痛惜。

苏扬是个舍不得花钱的女人,她的电话费都是周正替她缴。一天,周正发现苏扬的电话费多了很多,就去查一下话费清单。结果发现有许多上网费用。这事,他没告诉苏扬,虽然他不相信苏扬会去用手机上网。周正在苏扬的手机上查到一QQ号,就偷偷记下,然后回到学校,将这QQ号加为好友。一连几天,周正时时关注这个号码有哪些行动。一天晚上,周正在QQ农场记录中发现20:32,他收菜了。于是打电话给苏扬,问她在干什么。苏扬说,和几位大姐在楼下说话。周正没说什么,挂了电话,又给王老师打电话,问苏云飞在不在教室。王老师说,第二节晚自习刚上,他还没到教室,有什么情况马上再联系。周正挂了电话,坐在办公室,十分不安。他急于知道这一定是苏云飞在上网。很快,王老师来电话了,说苏云飞这节课没在教室,同学们也说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周正感谢王老师对孩子的关照,然后挂了电话又给苏扬打电话。他告诉苏扬,苏云飞一定在网吧上网,抓紧去找。

苏扬好像接到圣旨,穿梭在大街小巷。雾雨蒙蒙,雨水、汗水、泪水将苏扬浸泡成落汤鸡。漫无目标地找寻,终无结果。苏扬在放学之前回到房间,也不换衣服地呆坐着。

和往日一样,苏云飞准时回到房间。一进门,他发现母亲那副模样,站着一动不动。“你最后一节课到哪里去了?”苏扬问道。“在班上。”苏云飞强作镇静。“王老师说你第二节课不在教室。”苏扬进一步说道。“我陪同学看病了。”苏云飞坚定地说。“你同学叫什么?”苏云飞到底都不说是谁。苏扬只好打电话问王老师。王老师回答是第二节课不缺其他学生。苏云飞又说,是别的班的同学。苏扬气坏了。她打电话给周正:“你养的是什么孩子!你今晚不来,明天就来收尸吧。”说完,苏扬放声痛哭。

周正听着苏扬的哭声,情不自禁地流泪了。

晚上,周正叫了一辆车,把他送到县城。他知道,苏云飞一定在网吧上网,只是不承认罢了。周正到后,第一件事情,并没有安慰木然的妻子,而是抡起皮鞋,将苏云飞一顿痛打。然后才问:“你在哪个网吧?”苏云飞还是不说话。周正又一皮鞋打在鼻子上,鲜血直流。再问:“到底在哪个网吧?”“新世界。”苏云飞开口了。“在什么地方?”周正逼问道。“上次玩的公园旁边。”苏云飞答道。周正心里咯噔一下。当时,自己也发现那网吧,没敢带苏云飞到那边玩,就怕苏云飞知道哪里有网吧。真是怕鬼有鬼!周正为了不屈打成招,进一步问他玩了些什么。苏云飞的回答和在游戏记录、空间显示是一致的。周正告诉苏云飞:“我在县城认识很多人,你在外面干什么,会有人跟我说的,不要认为你不说,我就没证据。今天就是个教训。”

为了防止苏云飞再上网吧,周正每天都要查看那个QQ,并了解苏云飞的信息课表。这一切,苏云飞并不知情。

这一闹腾,前后左右陪读的大姐们都知道苏扬有个不求上进的儿子,有时一起说孩子,看到苏扬来了,都不说话了。大家可能感觉说孩子有伤苏扬的心,可苏扬觉得这些大姐们会讥笑自己。于是,经常一个人呆一房间里,无非是洗刷、做手工、睡觉,犹如坐牢,想起苏云飞的不争气,又默默的流泪。

也许孩子知道打是亲,骂是爱。也许孩子开始懂事了。经过一番的教育,一段时间,苏云飞晚上回来后,总要到零点才休息。苏扬怕累坏孩子,买了些面包、奶粉让苏云飞晚上加餐,中午要苏云飞休息30分钟,自己静静地坐在床边,到点准时喊苏云飞起床。

一天,苏扬觉得不舒服,早点睡下了。一觉醒来,看看手机,23:35,抬头看看苏云飞,苏云飞神色有点慌张。苏扬一骨碌爬起来,一看桌子上放着一本厚厚的小说书,作业本放在一边。苏扬气得晕了过去。苏云飞看见母亲倒在床上,吓哭了,念叨着:“妈,妈,妈……”苏扬醒来后,颤抖着说:“苏云飞,你真要我命啊,你要把我折磨死了才心甘,是吧。”苏云飞说:“我以后改,我就想看这些小说。”苏扬低声说:“你要真的改啊。这次,我不告诉你爸爸。他要是知道你没改,非打死你不可。”苏云飞说,这本书还是从上次那家书店借的,虽然没有卡,但记得卡号也能借书。所以他不用卡也借到书。为了杜绝苏云飞再去借书,她要让孩子失信。她把书一页一页撕下,一页一页烧了。这样做,苏扬的想法是,这样,这家书店会因为苏云飞没还书而不再借书给他。

第三次月考成绩出来了,苏云飞排名在55名,又下降了。苏扬心急如焚。学校要开家长会,虽然孩子成绩不好,苏扬还是决定去参加,听听老师的说法,也许老师们的那些说法就是一根救命稻草。

在教室里,每位家长都坐在自己孩子的座位上。苏扬发现苏云飞的桌子上了锁,她非常疑惑这其中有什么秘密。家长会后,许多家长向老师问这问那,苏扬在开会时听老师们举的例子都好像是苏云飞,就不好问什么,只等家长们走后,她要班主任配合她做一个调查。

星期天到了,苏扬依然要买菜。出门时,叮嘱苏云飞不要出门。在学校门口,王老师已等候着了。苏扬和王老师来到教室,苏扬用自己配的钥匙打开苏云飞的桌肚,里面有MP3,网络小说书,记着怪兽名称及对付武器的笔记本,还有一个MP4。

看到这些,王老师说:“我看苏云飞真的不适合读书,学点手艺吧。他念不到底的。到时候霸王兵不打自退。”又说:“小聪明。聪明还被聪明误。”苏扬听出来,后面的话是给她面子,安慰她的。

苏扬带着这些罪证,忍着心痛回到房间。她没有说破这事,只是冷冷地对着苏云飞。吃过午饭,苏扬收拾换洗衣服,乘车回家了。临走时,对苏云飞说:“我不回家就会死在这儿了。”苏云飞只知道母亲对他的行为非常不满,但并不知道真正原因。

星期一早晨,苏云飞自己做点吃的,然后去上学。他发现锁是好好的,但东西没了,便到王老师那里打小报告,说同学偷了自己的书。王老师告诉他:“苏云飞,你现在根本就不在学习,你知道你自己都做些什么。你这么大了,欺骗你家长有意义吗?一个人没有什么本领不要紧,有饭吃就,但不能没有良心。想想你母亲,你对得起她吗?你爸爸,虽然是个教师,和我们一样穷得丁当响,你有什么依靠?县城的孩子,靠房租都能生活一辈子,你能和他们混?”苏云飞觉得老师话中有话,就不说话了,只是听老师的教训。他也没有真正听进去,只觉得老师讲得很平静,很耐心,隐隐觉得老师透露是母亲搜了自己的桌肚。

下午,周正和苏扬来了。他们把苏云飞罚跪着,要他交待东西的来源。原来,开始的时候,觉得有MP3听听音乐很好,可后来发现有的同学的MP3能看小说,特别是武侠小说令他看后,就像陷入泥沼,不能自拔。老是借同学的,同学渐渐不肯了,于是从母亲钱包里一块钱两块钱拿,放在学校桌肚里,集攒够了,买了MP3,后来有同学有MP4,可放武侠电影,于是如法炮制,并从爸爸衣袋里一次拿了50元。

苏扬说:“你从小偷针,长大偷金。你这样下去不得成人,要进监牢的。”周正说:“你好意思听音乐?你有什么劳累的?成绩一再下降,你学什么了?三个多月,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你让我们有什么脸面面对你的老师?你到底想不想学习?如果不学习的话,你去学瓦匠,或学木匠?”无论说什么,苏云飞一直沉默。

下午,苏云飞没有上课,跪了四个小时,身体蜷作一团。苏扬还是心疼,把苏云飞拉起来。吃过晚饭,叫孩子去上晚自习。周正打电话,很歉意地告诉王老师,孩子已进行了教育,希望得到老师的继续关爱。老师之间有许多共同的经验,王老师答应配合家长对苏云飞加强教育。

元旦到了,周正征求苏扬意见,想带苏云飞参加一个同事孩子的婚礼,让孩子多接受别人的影响。这位同事的孩子也有曲折的经历。那时候读书不兴陪读,他一人在县城读书,经不住诱惑,上网耽误了学业,复读四年才考上三本学校。但他 从此一改往日“玩心”,一心一意读书,毕业当年考上研究生,现在在一家移动公司工作,年薪8万。苏扬当然同意。在婚礼上,这个孩子重提过去经历,热泪纵横地特别感谢母亲谆谆教诲。这场面似乎为苏云飞设计。苏扬在这情景中,也不禁流泪。

冬天到了,苏扬陪着孩子,整天的焦虑,让她度日如年。陪读的大姐们的笑声如同严冬的寒风刺骨,她孤独了,抑郁了。

好容易熬到期末。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周正要王老师把全班成绩的电子稿发过来。面对苏云飞的成绩,排名45位,仍是喜忧参半。高兴的是毕竟进步了一点,忧虑的是离中考成绩排名的37名还有很大差距。但是由55名到45名,还是让周正夫妇有一点点安慰。

春节期间,苏扬拒绝了所有交往,年初二就来到租房处,陪着苏云飞。

租住地的一条小街不止周正一家人在躲避过年的吵闹,为了孩子,很多家长都是年初二就带着孩子到这里来,陪孩子学习。短短的两周时间,在苏扬心里,时间不止一年,但是,孩子开学的期初考成绩提升了3个位次,还是有成就感的。她不停地告诉苏云飞,只要用心学习,总是会有进步的。

高一第二学期,苏云飞似乎懂事了许多,成绩在班里30-40名之间波动,没有做出不当的事情来。

快要放暑假的一天,苏云飞晚上回来,很沉重地告诉苏扬:“我们的班主任王老师死了,因为上一届是高三,只顾上课,耽误了治疗。”苏扬听了,十分震惊,怎么会呢?没听说他有病呀?再想想,这半年,苏云飞没有惹事,就没有和王老师联系了,有可能的。

这一夜,苏扬想了很多。人在世上,到底为了什么?王老师也才四十多一点,孩子也在读书,他倒撒手人寰了。学问和身体、学问和工作,到底怎么一种关系?自己的孩子成绩不好,笨吗?或许是;没学习兴趣?或许是;书难学吗?或许是。可是,不是有好多成绩优秀的孩子吗?想多了,苏扬的脑袋要炸了,晕晕的,却睡不着。

苏扬有一个简单的道理,不管什么高深的道理,没有学问将来找不到好工作,甚至找不到工作,就这么简单的道理。

所以,放暑假前,就要安排暑假补课的事情。语文、数学、英语每一科1000元补课费,综合科目,也就是物理、化学、生物三科综合,在一块是2000元,全部补齐需要5000元。苏扬舍不得钱,又舍不得不补,因为苏云飞各科都不行。苏扬和周正商量来,商量去,周正决定,语文、英语自己在家督促督促,就补数学和综合。说定了,苏扬找了一家叫育才的补习班,缴纳了3000元。回来的路上,苏扬手拿着收据,攥出汗来,好像收据会跑掉一样。

一天晚上,苏扬、周正带着苏云飞去超市买东西。苏扬抱怨超市东西不全,这也买不到,那也买不到。苏云飞说:“飞凤街有个超市比较大,东西全。”苏扬和周正一愣,惊讶苏云飞怎么知道的。苏云飞也一惊,自觉失言。

回到租住屋,苏扬和周正一起盘问苏云飞,苏云飞只说是同学说的,苏扬和周正无可奈何。

第二天早上,苏云飞去补课,苏扬远远地尾随着。苏云飞并没有去补习班,而是租了一辆自行车,向飞凤街方向飞奔而去。苏扬气得泪都出来了,急忙给周正打电话。

苏扬和周正顺着苏云飞自行车飞去的方向,一路快走。二人没有感觉到夏天的暑热,只觉得两腿不好使。走到凤凰台公园,苏扬远远看见苏云飞与另一个孩子骑着自行车,沿着公园步行道骑行。苏扬和周正停下来,蹲在一棵道旁树边,观察远处的两个人。当发现苏云飞与另一个孩子停住车,坐下来聊天时,二人叹了一口气,软软的坐在路牙上。许久,二人看见苏云飞与另一个孩子躺在草坪上,想走过去,又怕惊动他俩,让他俩跑了,就痛心地回去了。

中午,苏云飞回来吃过午饭,苏扬问苏云飞:“你今天上了什么课?”苏云飞说:“数学和综合都上了。”周正说:“在公园里上的吗?”苏云飞愣住了,一时无语。

周正说:“你到底想不想念书了?”苏云飞说:“我没法念了。”苏扬说:“什么意思?”苏云飞说:“说真话吧。高一下学期的考试,都是我的同学给我抄的,我也不想抄多,成绩只要让你们心平和了。”苏扬和周正如五雷轰顶,孩子竟然如此。

话也没法谈下去了,苏扬和周正一致说:“你中午睡一会,下午想去补课就去,不想去就不要去了。”果然,苏云飞一直睡到晚才起床。

晚上,苏扬和周正带着苏云飞出去散步,一路上,就问苏云飞以后想干什么。苏云飞说:“我想学美术。好久就想了,只是不敢说。”周正说:“学美术也要有文化课成绩,你不学习,专业课成绩再好也没用啊。”苏云飞说:“就因为文化课没法学下去了,才想学美术试试。”

周正想:既然不学文化课,就让着孩子,不然,现在他又能干什么呢?夜里,周正与苏扬商量了一下,二人只好答应孩子的要求。

早上,苏扬到补习班退费,说孩子生病了,不能学习了。这样,补习班退了2000元费用。下午,找到高升美术培训学校,缴了5000元培训费。自此,苏云飞开始了美术培训学习。

白天,苏云飞在补习班学习,晚上在租住屋做练习。素描的纸和笔、水彩和纸和颜料,周正都是满足他,并不吝惜,虽然苏扬很心疼,还常常叮嘱苏云飞不要浪费。

高二下学期,美术培训需要外出提升,苏云飞外出了,苏扬不好意思回家,怕别人嘲笑孩子学美术。每天晚上,苏扬就到广场上和其他陪读大姐们一起跳广场舞。苏扬不是学不会广场舞,而是心不在焉,边跳舞边想心事,感慨别人家的孩子那么听话,从没有操心事,陪读妈妈只管跳舞,而自己一直守着孩子,却没有陪好孩子。学了两个月,苏扬没有学会一支舞。

苏云飞外出培训不久就给苏扬打电话,说房租涨了,伙食费涨了。苏扬就从支付宝转钱给孩子。

不到两个月,苏云飞又发信息,说培训班额外请了一个名师现场指导写生,还要加培训费。苏扬疑心苏云飞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于是,苏扬联系了班主任,班主任又联系培训机构负责人,培训机构负责人又联系外出带队教师,最后弄清楚缘由了。

原来,苏云飞在培训中,认识了一同外出培训的另一个学校的女生,两人情投意合,居然不到一个月,便在培训地点附近私自租了一间房子,营造了一个二人世界。因此,苏云飞的花销就起来了。

苏扬恨的牙痒痒,想不给孩子转钱,又怕孩子在外面做坏事,只能花钱消灾。

专业培训结束后,紧跟着就是参加各学校的专业考试。苏云飞一下子报了八、九个学校的专业考试。周正和苏扬说只能报五个,苏云飞哪里肯听,况且他人在外面,家长也无法管控,只能任其到处逍遥。

在艺术专业考试过程中,苏云飞带着那女生一起,住宾馆,吃小吃,逛景点。苏扬看着苏云飞的朋友圈内容,气得脸色铁青,夜夜失眠;想用跳舞来分散思想,疏散烦闷,可是,跳舞踩了人,撞了人,自觉没趣,常常呆在租住房子里流泪。

苏云飞艺术专业考试结束,返回学校学习文化课。苏扬的神经又紧张起来,希望孩子能安心、努力学习,就算考上艺术学校,也算有一条出路。

苏扬首先要苏云飞把手机交出来,说:“飞儿,回到学校学习,用不上手机了,把手机交给我,也是对你自己有一个约束。”

苏云飞认真地说:“现在是冲刺阶段,我会好好学的,手机有时候需要查资料,我想留着用。”

苏扬知道孩子自控能力差,就说:“在学校可以问老师,回家我给你查资料。”说完,就去掏苏云飞衣袋里的手机,苏云飞一下子甩开苏扬的手,把手机掏出来,扔在地上,手机散成几块。二人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

苏扬心想,甩坏了也好,苏云飞没了手机,就少了分心的机会。

一天晚上,苏扬乘着苏云飞上卫生间的空儿,检查了一下苏云飞的书包,发现书包里竟然有一部新手机,屏保是一个女孩的照片,但是,手机有密码,看不到更多信息。

苏扬这次很冷静,她不想让苏云飞在这时候有不愉快的心情,就悄悄地放回去。等到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苏扬开始盘问苏云飞:“你在学校有没有喜欢的女生呀?”

苏云飞斩钉截铁地说:“哪有喜欢的女生啊,我从不谈恋爱。”

苏扬说:“我听你们班的同学说你有一个喜欢的女生。”

苏云飞犹豫了,低声说:“他们瞎说。”

苏扬安慰地说:“有也不要紧,但是,现在是紧要关头,你一定要考上大学,这个目标要实现。你把喜欢放在心里,等考上大学,你可以把她带来家,我不反对。”

苏云飞听妈妈这么和气,就坦白了:“是她老是缠着我,培训的时候认识的。她很可怜,妈妈跑了,爸爸不管她,爷爷奶奶岁数大了,她好孤独。”

苏扬说:“你有同情心,妈妈喜欢。但是,你不能因此耽误学业。”

苏云飞说:“好,我会好好学的。”

苏扬还想问问手机的事情,就再追问:“你最近还玩手机吗?”

苏云飞立即说:“手机都甩坏了,哪有啊?”

稍稍停顿了一下,苏云飞接着说:“那个女孩给我买了一部手机,是她从生活费里省钱买的。”

苏扬问:“那手机,你怎么处理?”

苏云飞想了想,说:“我和她说,这段时间,我们不联系,等高考之后再联系。”

苏扬想把手机要来收着,但是,不好直说,苏云飞又不想交出来。苏扬最终还是忍着,心想:前面折腾了那么多都没有达到目的,这两三个月,再折腾也没用了,靠天收吧。

高考之后,周正、苏扬又租了一辆车子,把行李运回家里。

周正、苏扬坐在货车厢行李上面,苏云飞坐在副驾驶位子上。一路上,周正看着苏扬深深的皱纹,疲惫的神情,觉得苏扬三年的陪读生活,让她老了许多。

周正、苏扬在车厢上相互扶持,他俩空荡荡的心灵似乎已飞到土里土气的周冲洼;他俩的青春和希望丢失在县城的尘埃里。

夕阳在西方远远地望着沉重的车子在坑坑洼洼的公路颠簸着,将周正、苏扬的身上涂上油彩一般的紫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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