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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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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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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的遭遇

爸爸、妈妈在外地上班,爷爷是个退休的小学老师,在老家陪我读书。如果要我客观的评价爷爷的话,爷爷真的落伍了。

从小学到初中,做过我班主任的老师都说爷爷太落伍,都多次警告过爷爷:“你不能例外。”爷爷面对这些年轻的班主任,由开始时居高临下,到现在的唯唯诺诺,也都是收到“你不能例外”的警告而慢慢变成的。

我上小学时,学校离家三百米左右。按照老师的要求,家长必须接送孩子,没有人送的孩子不让进学校,没有人接的孩子不能出学校。

小学一年级已经上了一个多月,爷爷想让我自己去学校,说要培养我的独立能力,我当然高兴,感觉可以摆脱爷爷一路上的唠叨。可是,到了学校门口,保安不让进学校。我就书包里找出爷爷的电话号码给保安,让他们打电话给爷爷。

爷爷气冲冲地来到学校门口,把我送进校园去,然后打电话给我的班主任。我的班主任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教师,满面春光地接待了爷爷,问:“韩老师,您老有什么事情吗?”

“夏雨老师啊,我想让孙子自己上学,你瞧,我家离学校就几步远,孩子也听话,就不要要求我每天接送了。”

“韩老师,这可不行,接送是为了孩子们的安全,所有家长都必须做到。你不能例外。”

夏雨老师说得十分肯定,韩老师还要和她说道理,夏雨老师急了,说:“韩老师,我马上有课,您老坚持接送,孩子还小,大一点再说。还有,您要坚持每天放学接回去后,在QQ群里回复一下‘安全到家’,别老是要我给您打电话。谢谢您的配合。”

夏雨老师去上课,爷爷想说的话没有说上,心想:还是坚持一下吧,反正自己没别的事情,接送孙子就是工作。

在“你不能例外”的警告下,爷爷一坚持就坚持了三年。在我四年级的时候,爷爷再也忍不住了。在开学报到的当天下午,趁着夏雨老师有点空闲,爷爷就和她讲起故事来,想让她对教育孩子有启发。爷爷很自负,自己可是个老教师了,怎么做教育可是一个内行。

爷爷讲起自己那个故事,可以说是眉飞色舞,神采飞扬......

爷爷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上的初中。在中考前,不满意班级里许多同学捣乱,就向班主任请假,提前一周回家复习了。

爷爷在家里学习当然也用功。中考前一天,参加中考学生集中去县城,爷爷没有时间观念,没有跟上学校租的车辆,于是,自己去车站买票去县城。

在车站售票处一问,由于送考人员多,车辆多数被租用了,没有直接去县城的车子,必须先到省城转车。

爷爷心想:考试不能不去呀,不就是绕路吗?行。

爷爷向售票员提出要买去省城的车票。售票员告诉爷爷,去省城的车子就在路边,招手上车,上车后买票。就这样,爷爷到了省城。

下车时,爷爷问驾驶员:“叔叔,去丰收县城的车子在哪儿乘?”

驾驶员告诉爷爷:“下车,左转,走五十米左右,再右转进入大同路,走六十米左右,向左看,对面就是。”

爷爷一边走,一边重复驾驶员的话,生怕忘记了。

从省城再到县城,爷爷一路问,问到了学校集中驻地。

两天半的中考结束后,下午半天,学生们都想在县城逛逛。老师们就答应了。

爷爷和他的另外三个好同学一起逛完县城,天色已不早了,便想起要回家。怎么回家呢?大家一致认为,爷爷经过省城,一路应该熟悉,就推举爷爷领头。

从县城到省城,车子好找,因为县城太小了。到了省城,方向反了,爷爷不知道路应该走了。到处问回家的车子在哪乘坐,别人说得清楚,可自己就是找不到。最后,只好进汽车客运站,问售票员。售票告诉爷爷,最后一班车马上就开了,早就不再售票了。爷爷带着三个小伙伴来到检票口,和检票员说明原因。检票员:“你们没有车票,不能上车,不然,我就要被处分的。”爷爷近乎乞求地说:“阿姨,我们现在不走,晚上没钱住宿。”

检票员说:“我有什么办法呢?车子是公家的,我做不了主呀。”

这时,爷爷看见停车场靠近检票口的那辆车子顶上下来一个人,向检票员说:“我要买多少货票?”

检票员说:“三元二角。”

爷爷一听,有办法了。对检票员说:“阿姨,我们买货票吧。”

检票员一听,笑了,看看眼前四个人,说:“你们可不是货物呀。”

爷爷说:“阿姨,我们现在只要能走就行,管不了是人还是货了。”

检票员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说:“我从来没有这样对待人。”。

这样,爷爷他们四人买了货票,乘车回家了。

爷爷中考经历和买货票回家的故事,爷爷经常说,和我说,我可做不了主让自己独立起来,和我的老师说,老师们回答的都是“你不能例外”。

上初中了,我长成高高的个子的大男孩,爷爷又向初中班主任提出让我自己走的要求,班主任熊老师可没有夏雨老师那么柔声细语,他会大声问爷爷:“您是老师出身,您不知道老师的责任吗?如果孩子途中出了安全事故,我怎么办?”

爷爷被这年轻的男老师的大眼睛瞪得发愣,不敢回怼,只好说:“我只是想锻炼锻炼孩子,也没说就是不接送了。”

“知道就好,要培养独立性,星期天培养,但是,别说我说过这话,好吧。”

爷爷看着面带怒色的熊老师,陪笑说:“不给你添麻烦,不给你添麻烦。”

“在安全上,你不能例外。”说话中,熊老师没有一刻停止手中改作业的笔。爷爷看到熊老师这么忙,自觉无趣,悄悄地走了。

深秋的一天,爷爷病了,起床就头晕。放晚学,爷爷没到学校接我,也忘记给熊老师打电话。熊老师就把我送回家,我俩边走边聊。熊老师称赞我有独立生活能力。我说:“这都是爷爷培养的,爷爷让我自己洗衣、盛饭、刷碗,还让我去集市上买东西。”

熊老师说:“我们老师也想这么做呀,可是,万一出现安全事故,我们又怎么能承担得起呢?”熊老师一脸为难的表情。

到家了,爷爷躺在床上,向熊老师作揖表示感谢。熊老师感慨地说:“韩老师,现在不同于您教书的那个时代了。我要保证安全上不出现万一,您多原谅啊。”

爷爷叹了一口气,说:“我只代表我自己,一个班几十个孩子,是会有个别家长盯着老师的不到之处,我理解。”

熊老师说:“知道就好,安全问题上,您不能例外。”

爷爷说:“好的,好的,谢谢熊老师啦。”

熊老师回去了,爷爷又慨叹:“这么把孩子捧在手心里,万一家长死了,或者断了手臂,孩子怎么活呀!”

一次家长会上,爷爷上台发言,大谈培养孩子独立自主生活能力的重要性,还号召家长们签名,把我们这个班搞成自主上学的实验班。熊老师一听,立刻把爷爷拉下台,对家长们说:“很抱歉,你们的心是好的,我们班不能做出头鸟,我承受不起。”

爷爷站在主席台旁边,还想上去说什么,又被另一位老师拉到位子上,他只好坐下来。

熊老师耐心地告诉家长们:“现在不是搞自主上学实验问题,学校还在强化老师们的安全意识,正在出台班主任安全工作提醒‘一三五’,每周一堂安全课,每天早、中、晚三次安全检查,重点叮嘱交通、食品、疾病预防、防溺水、防诈骗五项内容。你们搞自主上学,不是给我添乱吗?”

家长们有的面带笑色,有的一脸严肃,有的满脸疑惑......总之,大家都觉得:捧着孩子很累。

学校要创建劳动教育示范学校,爷爷被聘任为校外辅导员,规划着自家的一块菜园,如果分割成六块,对照班级里六个小组,还设计了种菜品种。

可是,一天一天过去了,一个月一个月过去了,爷爷一直没有等到学校通知开展劳动的安排,就打电话给熊老师。熊老师告诉爷爷:“学校出于安全考虑,暂时不出学校开展劳动教育,我们已在班里上过三节劳动课啦。”

爷爷很不解,在班里上劳动课?怎么劳动?晚上,爷爷就向我打听,我告诉他:“做西红柿蛋汤的步骤可分四步,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

爷爷睁大眼睛,问:“你能做出来吗?”

我说:“课堂小测验,我是满分。”

爷爷明白了:“你们劳动课在纸上劳动呀!”

于是,爷爷又找熊老师,提出在劳动课的时候,让我先回家,他带我去自家菜园地学劳动。熊老师就问他:“你能把孩子教满分吗?”

爷爷说:“要满分干什么?他会干活不就行了吗?”

熊老师说:“劳动课已纳入学生综合素质评价,考试不行,可能会影响高中录取呢。”

爷爷愣了,对熊老师说:“我们那会儿,学生都在学农基地干活,你们劳动课就在课堂里,还满分?”

熊老师说:“您得与时俱进,您可不能例外。”

自此,爷爷服了,不再提出自己的主张了。

后来,学校开展研学游活动,爷爷特别支持,说总算让孩子出校门了。不过,爷爷想知道这个新型教育有什么特别之处,就作为家长代表一起参加我的研学活动。

从滴水洞出来,同学们看见漫山的茶花,都想爬到山上看看,和茶花合个影,因为山下的茶花已经凋零了。

爷爷就和导学老师说,被导学老师拒绝了。爷爷又找带队的张校长说,张校长一听爷爷的话,就说:“你就是那个买货票回家的人吧?”

爷爷还有点惊讶:“你知道我小时候的事情?”

“不仅我知道,全体老师都知道,都称你韩货票呢。”

爷爷尴尬了:“我就想孙子能像我小时候那样,自己敢闯。不能总是捧在手心里。”

“韩老师,你的想法在你那个年代行,现在不行。你落伍啦。”

张校长的话语像针一样刺入爷爷的心脏,让他的教育观彻底被粉碎了。张校长又解释道:“现在的教育,安全第一,没有安全,教育就是失败的。想上山?谁也不敢答应你。我得让每个孩子平平安安回到家里。”

爷爷说:“我带我孙子去,可以吗?”

张校长斩钉截铁地说:“你不能例外。”

爷爷不敢再说什么了,让我老老实实地和同学们一样排队,慢行,跟在导学老师后面。

研学回来后,爷爷作了总结。爷爷说:“我是山野里的茶花,一年一次紫红;儿子是院子里的月季花,一月一次艳红;孙子就是温室里的牡丹花,天天都是富贵红。这就叫做‘三花异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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