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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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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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庇护

荷塘拐庄子西头住着一户人家,男人在去年春天被一起车祸夺去生命,丢下漂亮的妻子枣花和女儿苇苇。枣花在丈夫死了后,日子特别难过,年长的老妇人崔婆婆十分同情她,常常对枣花说:“男人已享福去了,你不要再倔了,我给你介绍一个人,你出姓算了,守着那名份可苦了自己和孩子。”

枣花总是说:“死鬼男人对我那么好,我得守孝三年再说。”

枣花再三拒绝,没到三年,就没有人敢再劝她马上嫁人了。

不久,邻庄的青皮阿五隔三差五到荷塘拐庄子,到处游荡,常在枣花在屋前屋后,远远地坐着,一边扔着泥土块儿,一边盯着枣花家的动静,常常把红红的朝阳熬成白亮的光芒,然后又把白亮的的太阳熬成清辉的月亮。

阿五平时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娶了一个漂亮的老婆,随他过日子不到一年,不能忍受阿五不顾家的恶习,就和别人私奔了,再也找不到人了。

枣花发现阿五的行为,便起了戒备心。每每天色晚了,夜幕还没全落下来,就栓了门,窗户加上木头杠子,镰刀放在床边。早晨开门,先伸头望望门前有没有什么人。

一天,枣花下地干活,阿五尾随着。枣花想丢开阿五,便快走;可阿五也快赶着,吓得枣花心都跳到嗓子眼儿。当阿五快接近枣花时,枣花把篮子里的镰刀拿在手上,攥得紧紧的,似乎要捏出汗来。阿五见到枣花手提镰刀,步子慢下来,但是,仍然跟着。

这时,荷海扛着铁锹从远处低头迎面走来。

荷海也是荷塘拐庄子人,都传说他是一个阴差。

荷海一米六的个子,头好像直接安在水桶似的腰杆子上,眼睛是两条线画在鼻子旁,鼻子似鹰爪,那勾子能挂住竹篮子,两个脸似两条长凳子摆在两条线下,走起路来,头向前伸有三尺远,小碎步却只有三寸一步,急匆匆的,像是拉着一头倔强的牛在朝前走。

荷海走到哪里都不与人说话,如果有人找他说话,他只回一句:“嗯呐,忙你的。”他也不是不管他人瓦上霜的人。比如,周边的人,谁什么时辰出生,谁今年多大岁数,他随口能说出来。荷塘拐周边的人没有人与他发狠,生怕他哪一天装糊涂把自己错拉地府去了。

传说,阴差如鬼,怕太阳,爱黄昏或者夜晚出门,一身冰凉。没有女人敢跟荷海过日子,所以,四十岁的荷海还是个处男。

荷海走到阿五身边,回身拉一把阿五,说:“你跟我来。”这话可不得了,吓得阿五裤子都湿了,坐在田埂上,拉着哭腔对荷海说:“海哥,你饶了我,你饶了我,我这么年轻,我不想去阴间。我以后不到荷塘拐来了,绝对不会来了。”

荷海故弄玄虚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草纸,上面有个墨色X字,递给阿五:“贴你家大门三天。不然,我还要拉你去阴间。”然后手一挥,走了。阿五见状,爬起来就跑回家去了,跑一段路,又回头看看远处的阴差。从此,阿五再也没来过荷塘拐西头,当然,也不敢骚扰枣花了。

阿五不来了,枣花也没放松警惕。一切也如枣花预料的那样。

没几天,邻庄子的叶小阳来枣花家门口,对枣花说:“你丈夫活着的时候,借了我三百块钱,说是给孩子买吃的。现在,他死了,你得还这个账。”

枣花说:“他借钱会和我说的,会记账的,我可是不知道有借你钱的事情。”

叶小阳说:“这个,你可不能赖账。”

枣花说:“我不是赖账,你有欠条吗?”

叶小阳说:“我和他是好朋友,当时没想到他会死啊,怎么想起来要欠条呢?”

枣花坚定地说:“你什么都没有,我怎么能还你钱呢?”

叶小阳阴阳怪气地说:“不还也行。你陪我一晚,我就不要这钱了。”

枣花骂道:“不要脸的东西,滚!”

叶小阳并不生气,居然走进枣花家里,坐在堂屋上沿板凳上不走了,吓得枣花带着苇苇站在门外,不敢进屋。叶小阳见枣花不肯进屋,坐了半个时辰,便丧气地走了。

叶小阳边走边想心事,走到荷塘埂上,见荷海坐在那里,嘟嘟囔囔念叨什么。

叶小阳问:“海子,还不回家去?”

荷海说:“看你在枣花家门口,我在这里等你呢。”

叶小阳说:“等我?我可跟你没有什么纠缠的。”

荷海说:“命短命长不由己,庄东十年西一时。”

叶小阳愣愣地看了荷海好一会儿,思量着他的话语,心想:“这家伙说的是谶语吗?我到荷塘拐西头要折十年阳寿?”

叶小阳说:“我是无神论者,信你那玩意?唬鬼去吧。”

荷海说:“我是阴,你是阳,奈何桥头别逞强。”

叶小阳气愤地说:“你一个死人,滚一边去。”

叶小阳想用脚去踹荷海,看见荷海身边放着一个铁锹,便踉跄了一下,匆匆地走了。

第二天,叶小阳依然光顾荷塘拐庄子,荷海还是荷塘埂上,身边放着一个铁锹。叶小阳见荷海远远地望着枣花家这边,枣花又不搭理自己,就绕开荷海回家去了。

第三天中午,枣花带着女儿苇苇突然来到崔婆婆家,说自己想开了,要嫁人了,请崔婆婆做媒。崔婆婆说:“那好呀,嫁了人,就不用这么辛苦了。不过,我还得打听打听,给你找个好男人。”

枣花说:“我等不及了。现在就要嫁。”

崔婆婆说:“等不及了?你怀孕遮不住丑了吗?”

枣花苦笑着说:“男人没了,我能怀孕?我是说我要马上嫁人,不等了。”

崔婆婆说:“我当媒这么多年,从没女人这么催的。况且,哪有现成的人放那儿等你来嫁?”

枣花说:“我要嫁荷海。”

老妇人说:“那,哪成啊?他是阴差,据说,阴差是没有体温的,没有温暖的,嫁他就是害了自己。”

枣花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管,他心好,我就嫁他。”

崔婆婆问:“是不是那色狼叶小阳纠缠你?”

枣花红着脸,说:“是的,就在刚才。”边说边解开上衣扣子。

崔婆婆看见白净的胸口上四道血痕,关切地问:“他强迫你啦?”

枣花眼圈红了,说:“他要,我反抗,他没成。我怕以后……”

崔婆婆说:“那个千刀万剐的。我明白了,只是苦了你了。我现在就去说。”

枣花和老妇人一同出了门,枣花拉着女儿回家,崔婆婆径直去荷海家。

崔婆婆兴冲冲地来找荷海,见荷海家门虚掩着,便推门就进去了。

只听见荷海一声“赶紧出去”,崔婆婆吓了一跳,抬眼一看,荷海光着身子站在卧房门口,看样子正在洗澡,羞得崔婆婆直骂荷海“死鬼”。

荷海忘记进屋穿衣服,仍站在原地,摇晃着身子,辩解道:“我家从来没有外人来,我怎么你这个女人会蹿来?”

崔婆婆说:“多亏我是老家伙,年轻媳妇不是要羞死人呀?赶快穿衣服去。”

荷海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转身进屋穿衣服,嘴里还说:“洗个澡还让你瞧见了,晦气。”

崔婆婆又骂道:“要死的,我才晦气呢;你倒有喜事临头了。”

荷海出来,问:“我有什么喜事?”

崔婆婆把枣花的情况一说,荷海立马拒绝了,说:“我是阴差,阳间的事我不能做,做了对枣花不好。”

老妇人说:“是枣花要嫁你的,我也觉得她嫁你是不好。”

荷海认真地对崔婆婆说:“你对枣花说,说我不愿意。”

崔婆婆说:“我说不行,她非嫁不可。现在你不同意,我白跑一趟,还撞了晦气。”说着,气愤地走了。

一会儿,枣花和崔婆婆一起来找荷海。

枣花对荷海说:“我知道,我家男人死了后,你一直保护着我。那些流氓怕你,我才有现在。可你也有你的事,我要你永远保护我。”

荷海坚决不答应这桩婚事,枣花无奈,哭着离开荷海家,说:“我的命好苦哇,死了丈夫,还要被流氓无赖糟蹋,不如死了算了。”

荷海听了,十分心痛和内疚,尾随着枣花崔婆婆,来到枣花家。枣花和荷海又是一番磨牙。

忽然,崔婆婆灵机一动,想了一个办法,就对荷海说:“枣花看你人好,才要嫁你,你怕伤害她,才不愿娶她。我看,可以这么办……”

在崔婆婆的撺掇下,第二天,荷海和枣花领了结婚证。崔婆婆知道,荷海住到枣花家,但是,荷海住在枣花家东屋,枣花带女儿住西屋,各自过着平静的生活。

荷海依旧干着自己的事,不过,他不出远门了。荷海常常得意地对别人说:“我要回家陪老婆了。”别人也都调笑他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被别人说急了,荷海也怼回去:“牛粪正好养鲜花。”

枣花呢,也尊重了荷海的意见,虽然没有行夫妻之实,但是,枣花忙家务,做饭,洗衣,样样抢着干,荷海倒像一个清闲的人。

枣花的女儿出嫁了,剩下枣花和荷海两个人,他俩还是一如既往地生活着。

荷塘拐的人们在茶余饭后,多了一个谈资:枣花怎么不给荷海留下一枝半叶呢?荷海是不是没有生育能力呢?

人们谈完无聊的话题后,还对枣花家门前那一片带刺的红艳的月季花感叹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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