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儿一身淡蓝色的连衣裙,白色的小包挎在肩上,神情凝重。她站在月亮塘的埂上,看着满塘的莲花,许久,许久。
月亮塘埂边是一圈的依依杨柳,微风吹来,月牙儿浑身的汗水似乎要散发出去,她感觉到一阵凉凉的,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月亮塘西边不远处是一个村庄,十来户人家,土墙灰瓦顶的房屋,在夏日照射下,是那样干瘪无光。
村庄东头有两户人家,北边三间房是栗树生家,南边四间房是月牙儿家,两家间距不到二百米,之间零散地长着姿态各异的槐树和枣树。
月牙儿和栗树生是同年出生,月牙儿大栗树生一个半月。因此。栗树生得叫月牙儿姐姐。这个村庄里,除了这两家,其他都是同姓,姓许,也就是一家。两个外姓人在这个庄子里没有什么势力,既然就没有说话的分量,庄子里大小事情都是许姓人说了算。也因为这个缘故,月家和栗家就更亲近了。
月牙儿记得,两家大人都对自己说:“别在大人跟前闹,月牙儿,带着树生弟弟一边玩去。”
于是,月牙儿就喊道:“树生弟弟,我俩去月亮塘边玩吧。”
月亮塘是庄子东边的一个池塘,是周边田地灌溉的蓄水塘。这个池塘为什么叫月亮塘呢?没人能说出原委来,或许形态如新月吧。
月牙儿和栗树生到月亮塘边去,自有他们的乐趣在等待他俩。
春天里,月亮塘的埂上全是青青的茅草。它们在微风中摇摆着,秀着婀娜多姿的体态。月牙儿和栗树生寻找体态肥硕的茅草,用小铁铲子挖出它的白嫩的根,在衣服上擦掉泥土,送到嘴里,品尝它的甘美。当然,这个动作是相互的,体现着姐弟俩的亲昵。童年的纯真绝对是无邪的,是这个春天里最纯洁的花朵。远处,常常有大人们的指指点点,他们是对自己逝去光阴的怀念,也是对他俩纯真的赞美。
品尝完茅草根的甘美后,月牙儿和栗树生会躺在塘埂上,沐浴着和煦的阳光,闭上眼睛,不说话,静静地享受着天籁的宁静。
如果有一天,月亮塘里来了一只或者一群野鸭,月牙儿和栗树生就会站在塘埂上,用瓦片打水漂,看谁能让瓦片漂到野鸭跟前,惊起野鸭飞起来,让野鸭在月亮塘的上空盘旋。姐弟俩看野鸭在月亮塘上空盘旋时,会数着它们能飞多少圈。等到水面平静,野鸭会落到水面,姐弟俩又找瓦片打水漂。一旦野鸭飞走了,两人又后悔了,相互埋怨,都说不该总是打扰它们。
两人会盯着平静的水面,许久,许久。谁也不说话,然后,一前一后,默默地离开月亮塘。
到了上小学的岁数,栗树生虽然个子比不上月牙儿,但是,力气比月牙儿大多了,渐渐地,月牙儿便失去了领导力。游泳,既要力气,又要技巧,栗树生便成了月牙儿的教练。
月牙儿记得第一次跟着栗树生学游泳的情景。
那是一个盛夏的中午,大人们不午休,都在摸纸牌,嫌月牙儿和栗树生闹腾,叫他俩出门玩去。栗树生就叫月牙儿一起去月亮塘游泳。
栗树生到了塘边,脱了所有的衣服,光着身子跳进水里,月牙儿站在塘埂上,不肯脱衣服,也不下水。
栗树生在水里露出笑脸,对月牙儿说:“衣服脱了,下来。”
月牙儿羞涩地说:“不干,妈妈说过,女孩子不能在外面脱了衣服的。”
栗树生思索地说:“那,那你穿着衣服下来吧。”
月牙儿疑惑地问道:“穿着衣服能游泳吗?”
栗树生不确定,就说:“下来试试,不行的话再脱。”
月牙儿脱了红色的凉鞋,从埂边慢慢地下了水。她小心翼翼地向栗树生身边走去,感觉水面上有些灼人,就说:“水好烫人。”
栗树生说:“缩到水里就凉快了。”
月牙儿就蹲了下来,感觉凉爽多了。月牙儿缩在水里向栗树生那边移动,感觉水越来越深,越来越凉。
栗树生看见月牙儿快接近自己,就一个深深的潜水,没有了人了。月牙儿一边移动,一边思索着:“游泳肯定很有趣味。”一不小心,月牙儿掉进深水处。双手使劲地划水,却是向更深的地方划。待栗树生从水里露出头来,发现月牙儿双手乱划的样子,吓坏了,赶忙游过去,抓住月牙儿右手,拖向浅水处。
到了浅水处,月牙儿仍然十分惊恐,脸色煞白。栗树生问道:“姐,喝了几口水?”
连问几声,月牙儿都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儿喘气。栗树生有些担心,上前抱着月牙儿,说:“姐,别怕,别怕。”
等到月牙儿回过神来,栗树生已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月牙儿镇定下来后,嗔怪地说:“树生,你说教我游泳,却自己潜水跑了,害我喝了好多水。”
栗树生抱歉地说:“我就是想显示一下潜水的本事,没想到你掉进深水里。”
月牙儿说:“你没告诉我那边水深,我怎么知道呢?”
栗树生松开手,对月牙儿说:“我教你游泳。”
月牙儿穿着长袖、长裤,实在活动不了。栗树生就说:“姐,你把长袖、长裤脱了,在水里没人能看见你没穿衣服。穿着衣服不能游泳的。”
月牙儿迟疑了一下,在水里就脱了长袖、长裤,递给栗树生。栗树生接过衣服,上了塘埂,拧了衣服的水,铺在草上面晒着,又跳进水里。月牙儿不好意思看栗树生黝黑的身子,转头看着别处。
栗树生做了示范,月牙儿也很聪慧,动作很快学会了。月牙儿虽然不敢到深水处,浅水的地方,她慢慢地能游起来了。
栗树生从深水处折了两个大荷叶,一人一个,顶在头上。月牙儿感受到游泳的乐趣。之后,一有机会,月牙儿就央求栗树生带她去月亮塘游泳。
一个夏天,月牙儿学会了游泳,也学会了仰面漂在水面上--当然,她不常这样做。她记着妈妈的叮嘱,女孩子不能光着身子的。
学会了游泳,在菱角成熟的季节,月牙儿和栗树生就能一起在莲藕和菱角共生的月亮塘里采菱角。一人一只竹篮子,穿梭在一片墨绿的荷塘里,月牙儿和栗树生头顶着荷叶,在荷叶下寻找菱角,笑声如荷叶上的水珠,晶莹而透亮。
大人们品尝着菱角的美味,称赞栗树生的能干。月牙儿和栗树生都隐瞒了月牙儿下水采菱角的事情。
月牙儿最不能忘怀的是那年深秋,她和栗树生在月亮塘埂割草的情景。
秋天,月亮塘边的茅草长得很高,割了回家,可以当燃料,也可以作房子或者棚子的上盖--茅草铺在房顶或者棚顶上,比稻草更长久。
月牙儿虽然不服输,但是,终究不是栗树生对手,栗树生不仅割得快,割得多,而且有时间摆放整齐。月牙儿累得脸色发紫,还是没有栗树生割得多。当然,天色晚了的时候,栗树生把所有的茅草集中到一起,再分成两份,多少差不多,然后,再喊大人们来挑回家。
月牙儿越来越感觉栗树生是一个值得依赖的男人,心里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情愫。
那个年代,稻草许多是要留给牛儿做食料的,每个家庭都需要另寻燃料。所以,月亮塘埂上的茅草很快被割光。没有茅草可割,人们开始四处铲巴根草。铲巴根草当然需要更大力气,基本上都是大人们干的活儿,月牙儿和栗树生就没有活儿干了,便到月亮塘边田地里找荸荠。稻田耕耘过来,可以找到一些荸荠的。
那天下午,月牙儿和栗树生找的荸荠装满了衣袋,就在月亮塘里洗净一些,坐在塘上吃。
月牙儿看着栗树生认真的吃相,欲语又罢。忽然,月牙儿神秘地对栗树生说:“我俩到塘坎那边去。”
月牙儿红着脸,不回答,把栗树生拉到塘坎。秋天的月亮塘水下降了许多,浅水的地方露出底来。二人刚坐下来,月牙儿就抱住栗树生,紧紧地搂着他的头放在胸前。栗树生吃惊地说:“姐,你干什么?”
月牙儿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搂着他的头。栗树生的脸贴在月牙儿的两胸之间,他感受着她的体温,听着她“咚咚咚”的心跳,浑身的血液澎湃起来。几天前,栗树生在梦中就曾经搂住月牙儿,但是,没有这样的感觉,现在,真真切切地搂着,他感觉到被女孩拥抱的激动。
许久,月牙儿把滚烫的脸贴到栗树生的脸上,让栗树生的荷尔蒙急遽升高。栗树生不自觉地抱住月牙儿的腰,恨不得将月牙儿和他的身子融为一体。
月牙儿忽然感觉到栗树生身体的变化,一下子推开栗树生,说:“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
栗树生涨红了脸,怔怔地看着月牙儿,说:“你不是需要我抱抱吗?”
月牙儿捂住紫红的脸,胆怯地说:“你不能这样,我们回家吧。”
二人站起来,两张通红的脸映在清澈的秋水里,像两朵盛开的荷花。
大约过了三四天的光景,月牙儿又约栗树生到月亮塘那边去。两人缩在塘坎下面,亲昵地搂着。栗树生依然把头放在月牙儿的胸前,静静地听着她的心跳。忽然,栗树生感觉到月牙儿热热的泪水滴落在脸上,便抬头看着月牙儿,问道:“姐,你哭了?”
听到栗树生的询问,月牙儿开始抽泣起来,泪水如泄洪一般。
原来,月牙儿的舅舅给她说了一门亲事,月牙儿的爸爸、妈妈也去那家看过。那个男孩叫温俊扬,长得很漂亮,男孩的爸爸做过农机站的站长,在小镇上有门面房,家境殷实。月牙儿的舅舅说,月牙儿学习成绩不怎么样,肯定考不上中专,也上不了高中,找个好人家嫁了,做点生意,日子也会红红火火的。月牙儿的父母也赞同,私下里,假装到那家买东西,看了男孩和他家的住房,十分满意。
三四天前,月牙儿的妈妈和月牙儿说了这亲事,月牙儿很不情愿,对妈妈说,自己还小,想读书,不想订亲。可是,月牙儿妈妈总说她书念不上去,应该早点订个好人家,不然,等到二十来岁,好的人家都给别人挑完了。
月牙儿不敢硬和妈妈怼,她知道妈妈的外号“母老虎”,怼不好是要挨骂、挨打的。月牙儿选择了沉默。
现在,月牙儿把舅舅给她物色人家的事情说给栗树生听,栗树生也很愕然。栗树生信誓旦旦地对月牙儿说:“我叫我妈妈托媒人到你家提亲,我俩也可以订亲。”
月牙儿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栗树生回到家,就和妈妈说:“妈,我喜欢月牙儿,您找人到她家提亲吧。”
栗树生的妈妈十分诧异,说道:“你喜欢她?她喜欢你吗?”
“喜欢啊。是她先搂着我的。”
“什么?搂着你?”
“嗯,是她搂我的。”
“这个风流的丫头!不行。你想想,她家比我们家富,丫头享福惯了,过不了我家的苦生活。她是一时冲动,你明白吗?”
“她不是一时冲动,她真的喜欢我。”
“喜欢你什么?瞧你,尖嘴猴腮;瞧这个家,破烂不堪。她到底喜欢你什么?”
栗树生无言以对。他知道,父母常常生病,家境不好,确实比不上月牙儿家。自己生相也不漂亮,从来没有大人称赞过自己的长相,而月牙儿长得就像仙女。
看着栗树生失望的样子,他的妈妈语重心长地说:“树生呀,像我们这样的穷家,只有靠读书、靠勤劳才能改变家境。别胡思乱想了,好好学习吧。你是我家的希望啊。”
栗树生两眼噙着泪水,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几天不见栗树生的人影,月牙儿百无聊赖。
一天晚上,月牙儿看见栗树生的房间亮着灯,就从窗户洞扔进一张纸条。栗树生捡起来一看,上面写着:“树生,出来。月牙儿。”
栗树生轻轻地走出房间,一点一点抽了大门栓,看见月牙儿远远地站着。栗树生迅速上前,抱住月牙儿。月牙儿却推开栗树生,认真地对栗树生说:“今晚,你让我到你房间里过夜,我们生米做成熟饭,你敢不敢。”
栗树生愣住了。
“我们才十五岁,这事能做吗?”他又想起妈妈的叮嘱,“男人是家庭的顶梁柱,要有责任感。”
栗树生胆怯地对月牙儿说:“我不敢。我们都还小。”
“还小?怂蛋。我看错了你。”说完,月牙儿像疯了一样,瞬间跑得不见踪影。
栗树生呆呆地望着四周摇曳的树影,许久才回到房间。
没几天,庄子里的人们都在谈论月牙儿找了一个好人家,将来有享受不尽的幸福。而栗家人听到人们谈起这事,总是默默地离开。人们看到栗家人失落的样子,又总是带着嘲笑的语气说:“说好听的,是一家人老实。说不好听的,是一家人都是傻瓜蛋。”
初中毕业了,栗树生勉强分数考上了商校。月牙儿当然考不上中专,也没考上高中。
听到栗树生考上中专,月牙儿大胆地怼她的母亲:“你不是说栗树生是榆木疙瘩吗?他端上了铁饭碗,您的脑袋才是榆木疙瘩。”
被女儿数落,月牙儿的母亲也有点后悔,但是,她很快找到了安慰的理由:“温家那么大家业,你将来比他过得好,死工资能发财呀?”
月牙儿这时才觉得“世上没有后悔药”这句话才是人生的真理。但是,她还是不甘心,三天两头约栗树生去月亮塘看荷花,栗树生总是推辞。栗树生上学了,月牙儿又多次给他写信,栗树生也不曾回信。
失去了栗树生,月牙儿只好收心,尝试着去爱温俊扬。于是,隔三差五,月牙儿到小镇上买东西,就到温俊扬家的店铺帮忙。
一天早上,温俊扬的表哥费光阴来到温俊扬家收房租。费光阴去年顶了父亲的职,在乡里房管所当代办,收取公房房租。温俊扬家现在经营的三间门面房是乡里农机站的,属于公房。自家买的两间门面房那边,生意不怎么样,租赁给别人做五金生意。
费光阴看到月牙儿高挑的个子,细腰肥臀,丰满的胸脯,眼都直了。月牙儿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费光阴的眼神逃不过她的心机。
月牙儿把自己当作主人,热情地打招呼,倒茶,询问缴纳多少房租。
费光阴眉飞色舞地说着公房房租的收取情况,又说起去年如何为温家省了多少房租,还为某领导家亲戚省了多少房租,又说起某人为了感谢他,给他送茶叶、送手表、送西服,请他去唱歌、跳舞、桑拿,等等。说得月牙儿神往无比神奇的公权力。
月牙儿心想:“温俊扬整天只知道做生意,没有一点浪漫情调。这表兄弟俩差别真大。”
大约一个月之后,费光阴又来到温俊扬家。看到月牙儿在帮忙,很神秘地走到跟前说:“弟媳呀,有一桩好生意,做成了,你和表弟就发了。”
月牙儿听费光阴叫她“弟媳”,脸一下子红了,毕竟,两人还没有结婚,算不了“弟媳”。
出于礼貌,月牙儿还是答应了,问道:“是吗?有这样好生意?”
“一会儿,你和俊扬忙完了,我和你俩详细说。”
费光阴告诉月牙儿和温俊扬,农机站的三间门面房,按照当前的政策,可以出售。但是,温俊扬家不能购买,因为,温俊扬的爸爸曾经是站长,虽然单位自负盈亏,实际上是不存在了,可是,出售国有资产,自己卖给自己,说起来不合规范;如果卖给月牙儿就可以,因为,月牙儿和温俊扬还没有结婚,不算一家人;如果再把时间向前推前到月牙儿和温俊扬订婚之前,就更合理了。
月牙儿和温俊扬听了费光阴的话,都十分激动,似乎三间门面房立即就成了自己的房产一样。月牙儿和温俊扬热情地招待了费光阴,让他酒足饭饱。
费光阴说:“弟媳,我回去把政策再研究一下,起草好出售协议,三天后,你到我办公室签字就行了。”
月牙儿和温俊扬连连答应,千恩万谢。
第四天上午,月牙儿对温俊扬说:“叫你爸爸帮忙看店,我俩去签协议。”
温俊扬说:“爸爸身体不好,这么忙,他受不了。你去吧。表哥只说叫你去就行了。又没多远。”
月牙儿答应着,梳理了一番,赶往乡房管所。
乡房管所租赁的房子是乡代销社办公楼三楼的一个套间,里外共两间。月牙儿进了办公室,里面只有费光阴一个人在里面的办公桌前坐着。桌子上绿茶冒着热气,一个MP3放在桌子一角,正在播放流行音乐。
看见月牙儿进来,费光阴站了起来,指着里面的沙发,说:“弟媳,坐那沙发,我给你倒茶。”
月牙儿觉得是亲戚,也没有客气,等到费光阴倒好茶,起身接过茶杯,又坐下去。
费光阴也不拘谨,直接坐到沙发另一头,刻意与月牙儿保持一段距离。费光阴没有拿来协议,却一个劲儿说着自己的权力,说着公家的财物如何能变成私人的财产。
月牙儿觉得,费光阴虽然上班才两年,毕竟,他的爸爸曾经是乡里的领导,有着丰富的人脉资源,自然能办成许多事情。
月牙儿一边听着,一边盯着费光阴不断变化的表情,心潮起伏。费光阴看出月牙儿的这一点点心思,又说:“弟媳,你真漂亮,我却没有这份福气。”
月牙儿一听,立即红了脸,喃喃地说:“哪里呀,我是一个平常人。”
费光阴说:“我要是能找到像你这样的人,我会好好珍惜她一辈子。不说了,签合同吧。”
费光阴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协议,让月牙儿先看看。月牙儿不知道上面写那么多内容有什么用,只看了“三间门面房”,“出售给月牙儿”,“每间价格二千二百元”等字样,就没有再看了,翻到后面签字处,签上自己的名字。
月牙儿把签字后的一式三份协议递给费光阴。费光阴接过协议,对月牙儿说:“再过几个月,等审批手续下来,你就有近万元财富的人了。不出三年,这三房间房子价格会涨到十万元,我不说假话。”
听着费光阴的话,月牙儿觉得自己身份猛涨,激动得脸涨得通红,连忙说:“谢谢费所长,谢谢费所长。”
费光阴说:“弟媳,你再坐坐,中午我请你吃饭,张家酒店的红烧猪蹄特别好吃。”
月牙儿说:“不用你破费了,你到温俊扬那里,我们请你。”说着,月牙儿就要往外走,费光阴上前拉住月牙儿的右手,要留她吃午饭。月牙儿踉跄了一下,撞在费光阴的怀里。费光阴顺势搂住月牙儿,紧紧地抱着。
月牙儿有些迷糊了,静静地依偎在费光阴怀里。费光阴见状,大胆地抱起月牙儿,将内门关上,上了保险,与月牙儿缠绵起来。一阵激情之后,月牙儿对费光阴说:“我是黄花大闺女给了你,你满意吗?”
费光阴说:“我会对你负责的。”
后来将近一年时间,月牙儿借着打听协议审批情况,常常到费光阴的办公室。渐渐地,街道上生意闲暇的时候,人们开始议论月牙儿和费光阴的绯闻。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很快,月牙儿勾搭费光阴的事情传到月牙儿舅舅的耳朵里。月牙儿妈妈经过盘问,证实了月牙儿另寻新欢的传闻,她舅舅恨得直跺脚。
又不出月余,温俊扬的亲戚们把听到的传闻告诉了温俊扬。温俊扬一气之下,将月牙儿赶出门。
月牙儿离开温家,本想跟着费光阴住,却发现费光阴早已调离,这里的事情只是晢没有人接手,代办着。月牙儿不知道费光阴住在哪里,也联系不上他,气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常常一个人坐在月亮塘的塘坎下面哭泣。
栗树生的妈妈心里暗暗庆幸自己英明,也庆幸栗树生生了一个好脑袋,没有上月牙儿的贼船。
月牙儿被温家退亲,在家呆了几天,觉得很亏,只好外出找费光阴,还侥幸当初的协议能审批下来。
在县房管局门外,月牙儿对保安说:“叔叔,我要进去找费光阴。”
保安说:“你给他打电话,他同意了,你就可以进去。不然,你不能进去。”
月牙儿哪里有费光阴的电话呢。她只好守株待兔。蹲守近三个星期,月牙儿终于在大街上看到费光阴,她发疯地追上去,斥责费光阴玩弄了自己,而费光阴却说:“那是你的一厢情愿。”
月牙儿见费光阴如此绝情,又询问协议的事情。费光阴说:“没有审批下来,因为,老站长不愿签字,出售不了。”
费光阴一脸的不屑让月牙儿心痛不已,但是,月牙儿无可奈何,顾不上颜面,蹲在大街上失声痛哭。费光阴见状,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月牙儿自觉无颜回乡,只好去省城打工。
听说栗树生中专毕业,分配在省城一家国营商厦销售经理,月牙儿在工作之余,几乎逛遍所有国营商厦,都没有见到栗树生。于是,月牙儿又调整了寻找方法,在双休的时候,就回到庄子,来到月亮塘,希望栗树生心中还有月亮塘,还有她。
而栗树生回家的时候,也总是要到月亮塘转悠转悠,似乎漫无目的,也似乎有所寻觅,只是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曾与月牙儿相遇。如果说俩人未能走到一起是人为的,那么,后来的种种遭遇又好像是天意。
多年未见的月亮塘,面貌依旧,只是满塘的荷叶没有人采,满塘的菱角没有人采。
月牙儿就这么孤单地站着,脸色就这么凝重。多少次的寻觅,月牙儿并没有遇到栗树生。
这一天,月牙儿徘徊在月亮塘埂上。傍晚,落日的余晖涂满荷塘。月牙儿的神情恍惚,她的瞳仁里,两朵莲花幻化成她和栗树生羞涩的面庞,然后又被微波荡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