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总有点儿心绪不宁,脑子里萦绕着李叔同先生的《送别》诗句,耳畔响着约翰·庞德·奥特威的旋律。一起在校园里相伴三年的孩子们就要离开我了,他们参加中考后,将各有各的前程,我纵然有万千的不舍,也不能将他们留在校园里,还是得“送别”。
回想三年来的点点滴滴,我倍感温馨和快乐,平时口头上戏谑的烦恼和无奈早已烟消云散。
他们刚刚入校时,懵懂和幼稚令我暗地发笑。一位男孩,明明作业本就在课桌上,却说忘记在家了。我让他好好找找,他就说找了好半天,确认落在家里。因为没有完成作业而说谎,坚定地说谎,但是,他不知道他的躲闪的目光泄漏了天机。我当时便给他留下面子。在作业评讲时,我点出了这种现象,我发现他的脸红了,这时他才知道我给他面子,从此不敢再说谎了。
他们会记住我的不好,也会原谅我。出于保护校园里花木的目的,一个孩子悄悄告诉我,有人折了学校樱花枝条。我便轻信了,找来“折花者”,让她写检讨。她辩解了几句后,默默地写了检讨。后来,在一个欢乐的场面里,她忽然问我:“老师,我没有折花,你为什么要我写检讨?”我心里一惊:“我什么时候让她写检讨了?”她知道我忘记了这件事,就告诉我,我在做副班主任的那年春天,做了这件事。当时,我没有立刻表达歉意,我真的不知真相到底是什么。不过,她转身告诉我:“没有事,您已经忘记了,我也会忘记的。”听了这样的安慰话,让我真的忘记不了这件事。
时间长了,孩子们会和我交心。一天,在放学的路上,一个女孩对我说:“老师,您真是一个矛盾的人。有时觉得您很温柔,有时觉得你蛮凶的。”我哑然了,她应该是说凶,不好直接说吧,用了“温柔”做铺垫。最后,我只能告诉她,全班几十个孩子,严慈相济才能做好教育,“育”字的本意就有强制的意思。到现在,我不知道我这个“道理”她懂了没有,只是后来她再也没有说过我的“不好”。
他们会用淘气的方式和我亲近。课余,他们会冷不防地出现在我的身后,学着我背着手踱四方步,会和我比个头儿。还有更淘气的,一个孩子说:“老师,星期六,我看见您去理发了。”另一孩子上前搭讪说:“老师,您理不理发,其实都一样。”我知道,他们在拿我开玩笑,说我头发少。我举手摸头,他们以为我要揍他们,吓得全跑了。次数多了,这一招也不灵验了,他们会说完这类事,然后弯着腰笑,甚至一手捂着肚子笑,一手擦着眼泪。我只好转身就走,边走边说:“以后不要和我说话。”
临近毕业,我还想用自己的方式教育他们,学习很重要。我盘点了近期背诵课文的情况,告诉他们,他们还有一点任务没有全部完成,他们还有一些不足。一个男生坦然地对我说:“老师,欠您的,那就父债子偿吧。”我笑了。我觉得,他还愿意“偿”,说明他知道自己的不足,我怎么不原谅他的无奈呢?给他时间吧,如果他能终身学习,现在的学习结果如何真的微不足道了。
我只是草原上一方茅屋,他们是我屋檐下一窝呢喃的燕子,羽翼初丰,他们要飞出屋檐,飞向蓝天,去看那“芳草碧连天”的原野。去就去吧,我真诚地送他们,只道是,“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