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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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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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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电视机

我不能忘记我第一次买电视机的情景。

那是三十六年前的农历五月初四的事情。那天,我向单位请假办私事,还被扣掉十元考勤费。那时,我的工资只有六十四元五角,虽然扣这考勤费比较多,但是,我也心甘情愿。我要去省城买电视机,而且,这事被一拖再拖,到了再也拖不下去了地步。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们村里都很穷。那年,全村只有一家有一台电视机。这家男人公派在伊拉克打工,挣了不少钱,这年正月回家探亲,带回一台十八英吋电视机。这台电视机成了全村人的精神寄托,大家每晚都会挤满屋子,没地方坐就站着看。她家里的人先是陪伴,后来坚持不了了,就让大家看,自己进里屋睡觉,最后走的人把电视机电源拔掉。

我弟弟从此成了电视迷。每天晚上,洗漱完了,回屋睡觉,等到母亲休息之后,他就偷偷地翻墙出去,去五里之外的郢子看电视。时间长了,母亲发现墙头上苫的草都掉了,就知道有人翻墙。母亲第一反应就是我的弟弟天天翻墙去人家看电视,因为,我的弟弟平时在说话时,流露出对电视的兴趣。母亲就盘问我的弟弟,开始,我的弟弟不敢承认,但是,孩子毕竟是孩子,经不住大家的盘问,最后就承认了。这一承认,当然少不了一顿打骂。不过,这不是因为看电视,而是因为弄坏了墙头。事情败露了,母亲就答应弟弟天天晚上去看电视。从此,我的弟弟就能光明正大地去人家看电视了。每天晚饭之后,弟弟也不洗漱了,直接带着一个小板凳,哼着小调去看电视。

为此,母亲常常感叹家里穷困,不能满足孩子们的需要。那年,我走上工作岗位才半年多。为了弟弟的兴趣,为了母亲的愿望,我决定把自己一直存在银行的半年工资拿出来买电视机。

说起弟弟,我也有愧怍。虽然弟弟很早就不愿读书,但是,因为有他在家和父母一起劳动,我才有心思读书。弟弟在家里是劳动好手。记得,有一个忙假,我和弟弟一起插秧。弟弟让我先下田插秧,他在我的后面。当我们插到田中央时,弟弟加快速度,很快将我“关”了起来,也就是我落后了,弟弟给我留了许多空档,我赶不出来,而且越来空地方越多,只好求饶。弟弟的恶作剧让我感到羞愧,我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没有给家里做出什么贡献。这是多么的无可奈何。

那时候,买电视机也不是想买就能买到的,需要有电视机票,还得去省城。那年三月,单位里收到一封信,里面装的是电视机票,价格都是二百多到三百多,是一个人好几个月的工资,没有人愿意买,票被扔在一旁。我是在三天之后才决定买电视机,就从里面拿了一张票。为了工作,我拖了两三个月。现在,端午节到了,我得在端午节前把电视机买回来。

那天,我和弟弟起得很早,带上短扁担,和弟弟精心用蛇皮袋做的兜子,走了十五里地,乘车去省城。

到了指定的商店,我和弟弟第一次看到电视机有那么多品牌。从心里,我不愿花大价钱,但是,弟弟对十四英吋电视台不感兴趣,可能是看十八英吋的电视习惯了。我俩反复看了多少遍,最终,我决定买一个十八英吋的黑白电视机。弟弟听说买十八英吋的电视机,也十分高兴,和营业员一起抬箱子,拆箱子,检查包装,试看,我几乎插不上手。

我俩抬着电视机走在城市的路上,有人羡慕,有人鄙夷。

到了公交车站,因为人多,好几辆车子的售票员不让我们上车,我俩只好一人扶着箱子一边等待机会。好不容易来到客运汽车站,我去买车票,售票员告诉我,只剩下最后一班车子了,人多,只能站着了,问我愿意不愿意。我哪能不愿意呢?我和弟弟总不能在大街上过夜吧?

检票之后,我和弟弟把电视机抬到车子跟前,弟弟从车子后面舷梯上了车顶,把电视机捆好,下来后,我俩发现人多得让我俩无法进入到车子里。弟弟悄悄告诉我:“我俩到车顶上呆着。”于是,我和弟弟上了车顶。到了车子出站的时候,发车员看见车顶有人,不让车子出站。于是,车站里现场值班人员要我俩下来,我们说下来进不了车子,他说:“放心,我有办法。”我俩半信半疑地从车顶上下来。值班员让我俩站在车窗旁边,对里面的人说:“把头让一下。”然后,他用自己的双臂先后把我俩从车窗塞进车子里。我俩架在人中间,车子大约行走了七八里路,我俩才能落脚。

到了站,我和弟弟下车,又抬着电视机走了十五里才到家。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弟弟并不急于吃晚饭,他把电视机搬到堂屋桌子上,把长长的排插摆放好,通电后,电视便放了起来。左邻右舍听到声音,知道我们买电视机回来了,都赶来看电视。弟弟给大家搬凳子,倒开水,十分开心。

从此,我家成了这个庄子里第一家有电视机的家庭,弟弟成了大家的服务员。

现在,每每谈起买电视机这件事,我有着深刻的认识,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人们对精神生活的需要是多么执着。

                                                      2024年10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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