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康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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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点
请允许我和你们在一起
花瓣里，枝条上，鸟鸣里
请允许我
附着和悬垂，胸无大志
等着坠落，并且无影无踪
我僻居一隅，请允许我
安静，而且简单，一言不发
那根弱茎，那枚败叶
请允许我和它们互相爱怜
在一段短暂时光里，请允许我们
摇晃着最初的清风与歌谣
被雨点邀请，我动身前往
请允许我将会在雨点里
隐身。既在人世间
又在最后的清澈里
※ 晒太阳
那几只鸟在晒着太阳
落光了叶子，银杏树晒着
太阳，最暖的枝杈上
几只鸟，像佛，晒太阳
因为它们，蓝天没有一丝云彩
趁机，蓝天也晒着太阳
有鸟飞过，高高的飞翔
在晒着太阳，晒着已经到过的远
而即将来临的近
就像一条又一条的丝巾
洁白的，在天空中，挥动
操场的弯道上，目之所及的现时黄金
在晒着太阳。心之所念的未来花朵
也预先晒着太阳。而我长长的身影
因为有着阳光的青睐，而被暂时允许
来来回回地走动，在它们之间
※ 那棵小香樟
它在对岸，它小
对岸只剩下它了，它小
在望远镜里看过它，它小
夜里，用手电筒找过它，它小
我跑过去，到它身边
再从对岸看过来，一老一小
再拿望远镜瞻望
再用一束光照过来
小香樟已经藏身我的体内
我时不时地展现出摇曳的枝叶
那是小香樟为我露出春天的一角
而它的小树干，柔韧弯曲
始终在对岸，替我
在颠簸崎岖的道路上
向着天空，奔跑
※ 一棵银杏树
院子里的那棵银杏树被卖掉了
卖了好几万块钱
我无法阻止父亲这样做
所以，我只看到了那个又大又深的树坑
地上满是残枝败叶
——一个姓氏被拆解后的凌乱笔画
这个坑，马上就会被填平，压实
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我最大的愿望
就是在一个小树旁安身立命，安家落户”
一百多年前。栽下它的时候
只需要一抔土
再弯腰一次
只需一片银杏叶那样翠绿的小光阴
最后，需要我的曾祖像那棵树苗
一样弱小
并且无限相信未来
※ 临窗小坐
没有风，阳光喃喃私语
看向桂花的时候，奶香味中
一只乌鸫飞走了，去了
我一直想去而又去不了的地方
教室里的孩子都在考试
作为监考老师，我知道那些正确答案
跟他们的现有能力之间
有着一双翅膀的距离。比如乌鸫的
草木的一生都在成长
再次向窗外看去的时候
我和蓝天在一片白云上，相遇了
而白云，此时很像一张试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