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康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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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愿意
你从容举步
我愿意是那片绿水钟爱着你
如果你飞翔
我愿意是你依次飞过的香蒲、微风
以及纯净；越飞越高
我愿意是你的向往和回望
你停息在松树巅上，为了映衬你
我愿意集中世间所有的青翠与高洁
在你空前的美里，我愿意耽搁一生
我愿意反复阅读你，直到星子发光
如果你总是陪伴着我们，让我忘却贪婪
我愿意能成为一首摇篮曲，珍藏在你的心弦
在你光临的这些日子里
那些光与影，以及光影之外的我
愿意被反复提炼成一个梦境，或者传说
◎ 写生课
为了区分斑鸠和布谷
我仔细比较着露珠和春风的不同
更在它们千丝万缕的联系中
收割着广阔的麦田和光阴
一只灰鹭，用它的身子
强化着白鹭在诗歌中的光与影
而它背上的那片墨绿色
起伏着河流，起伏着古老的图腾
意外遇到挂满了果子的桂树
我前所未有地惊奇
果子上那些神秘的小白点
像是我今天就得到了明天的馈赠
◎ 两只狗
再次穿过这条马路的时候
我想起了那只小狗
看到它的那次，它把头抵在
路面上，身子来来回回地打滚
有车子摁喇叭，它稍微一惊慌
继续头抵在路面上
身子来来回回地打滚
如斯几个轮回，它才离开
穿过马路，从我面前轻松走过
像个小小少年
陡然想起
刚才那小狗流连的地方
有只黄白相间的狗皮
紧贴在那儿，已经多日
莫非这个忙碌的世界
欠它一场像样的遗体告别仪式
◎燕归来
又是一年冬去春来
你们放下了羽翼里的山川和生死
把遗址激活
老巢，灰褐色的灯盏
重新燃起呢喃的火焰
◎ 壁虎
在四处碰壁的绝境中
你倒悬着自己，从容游走
用寂静一寸又一寸地充实着黑暗
而光亮，突然到来
你急于逃遁时的那种惊慌
也常常在生活中向我
劈头盖脸而来，我慌不择路
被死死踩住了身子，却不能像你那样
断尾求生。你拖拽着巨大的伤痛
瞬间无影无踪，而把一截冰冷的尾巴
遗留在尘世，仿若我的一件往事
有着当初的错乱和潦草
你张大着嘴巴
那些从来不愿意说出的惊叫
化作泪水，在我脸上静静流淌
那时，我孤独
没有一堵墙壁可以依靠
◎ 蚂蚁
好多诗人都写过蚂蚁
我把这些蚂蚁加起来，排成长队
晌午的蚂蚁来了
夕阳下的蚂蚁来了
沙漠里的，河岸边的
南半球的，北半球的
古代的，现代的，甚至将来的
蚂蚁，蚂蚁，蚂蚁蚂蚁
都来了，在我家门前排成长队
这些被诗人们反复指认过的蚂蚁
负重、沉默、悲苦、艰辛
但它们此在的这个早晨，微妙而清新
◎ 那尾小小的鲤鱼
因为小，它身上的红
多么像无邪
那尾小小的鲤鱼
在渔网中蹦蹦跳跳
信任了，就左跳一下
右跳的时候，它在顽皮
无辜，就像鱼鳞
在一轮一轮地长大
那尾小小的鲤鱼
那尾被不断往上提升的鲤鱼
我一直不肯它被渔网提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