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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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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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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空中花园

 

我家复式楼的阁楼前,是个大阳台,足有四十平方米。当年,我从镇上调进城里,一家三口分居两地,我在单位附近租了一室的蜗居,母女俩过来挤得很,多数是我周末回到镇上。我们在镇上住九十多平方米居室,就想城里有套房子,才算安了新家。我们花了三个月的节假日跑遍了池城,最终看上这个楼盘,就是因为一眼相中了这个大阳台;在没添经济负担的前提下,赚得了这么多楼上空间,敢情是淘宝时捡了个大漏。

其实,我家的阳台还有两个,它们在正屋前后。前面阳台与客厅相连,后面阳台同厨房互通。在房子装修的时候,没有将阳台隔断,前阳台就成了客厅的部分,厨房通向后阳台做了玻璃门以便阻隔油烟。直观地看,正屋比原来大了约十平方米。房子室内通风易,光线又佳,有阳光时亮堂,即使阴雨天也少有阴沉沉的。生活在这足以让人心胸都开阔起来的空间里,习惯成自然,也就忽略了前后阳台的存在。但楼上的大阳台大抵是记得的,它在我们心目中抢尽了风头。

楼上的阳台之大,除了晾晒散步观景之外,侍弄花草还绰绰有余,母女俩下定决心要将其弄成空中花园。房子装修时,在阁楼门正前方砌了个水池,从楼下引来自来水。这水池除了楼上打扫除时洗拖把、抹布之类,亦为了上大阳台洗衣晾晒便利,更重要的就是为侍弄花草提供水源了。那年六月份,房子装修完工,我们国庆节入住,母女俩从市场上买回的第一盆花是月季,经这一大簇茂盛的红花配绿叶的点缀,大阳台生机盎然。随后母女俩应季搬回了盆栽的仙人掌、蟹爪兰、秋菊,和严冬才开的腊梅。

靠近水池的一隅,用砖块码了个花池,铺满从乡下岳父的菜地里弄回的沃土。也不知道母女俩何时撒播了太阳花的种子。十月底我出差几天回来,放下包袱喝了杯热茶,女儿迫不及待地拉着我上楼看看。我当时还不知道那些花叫太阳花,它们尖细的叶子绿如碧玉,烘托了白的、红的、黄的各种颜色的花朵,显出粉粉的、艳艳的娇媚,俨然一池怒放的生命。我在花池边俯身品赏,繁花的淡淡清香迎面而来,情不自禁地鼻翼翕动。女儿告诉我,这是太阳花,夏天的花。夏天的花竟然这个时节在我家盛开了!那是个午后时分,大阳台上阳光充足,虽时序已至初秋,却不泛融融暖意。

打那时起,在大阳台诸多花草中,特别是与同季的洗澡花、牵牛花、喇叭花相比,太阳花是我的钟爱。太阳花见阳光花开,至午后最盛,早、晚、阴天闭合,有生之年天天如此,对光明不懈追求,对真爱执着向往。我喜欢它人性化的优良品质。

后来,母女俩陆陆续续往大阳台上添了蔷薇、茉莉、芙蓉……有的还多品种,比如吊兰,就有叶子镶了金边的“金边吊兰”,叶子中间嵌有金条的“金心吊兰”等。在经历了一年的春夏秋冬之后,发现水池设置在那儿很不合理,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遇雨雪天气使用不便,最揪心的是,水龙头已冻坏了两次,有一次我们不在家,大阳台上水漫金山。我们沿屋檐饰了雨篷,在阁楼门东侧依墙建了新水池,母女俩也不是将那旧水池就此抛弃,而是进行再利用,栽上一棵金桂。时节一到,米黄色的小花于葱绿的枝叶间满树绽放,复式楼上下氤氲在涤人心肺的桂花香气之中。母女俩精心打点,使大阳台岁岁常绿,季季花开。

当初并非我不喜爱花草,而是我没有足够的精力来服侍它们,只要母女俩都不在家,若她们没向我交待,我就容易忘记楼上还有这些生命需要我去照顾,纵使有时也能自然想起,但为生计奔波、为事业打拚,一转身可能就忘到九霄云外。几天过后,大阳台上的花草作没精打采状,遇日头晒得紧,有的很快就萎蔫了。回家看到这满目惨状,妻子先是埋怨几句,随即与女儿投身到救死扶伤之中。一夜挺过来,花草们通人性的再次焕发出生机。

女儿从镇上的小学转学到城里后的五年时间,妻子还在镇上工作,平时上班的日子,在周三或者周四的晚上,十九点左右,是她定时“查岗”的时候,她打来电话:在家吗?女儿呢?记得给楼上花草浇水。我就督促女儿完成她的“家庭作业”:上大阳台给花草浇水。别看女儿才是个小学生,她侍弄花草可像个行家里手,也很守规矩,我的督促成了多此一举。她每天傍晚放学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登上阳台,与她心中的可爱们见面,给它们灌水、施肥、拔草、松土。有这样的母女俩,我家的大阳台成了名副其实的空中花园。

俗话说,种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有了这样的空中花园,自然会有鸟儿飞来。常见的有麻雀、斑鸠,它们成双成对地来或三五成群地来,叽叽喳喳地在枝桠间或墙头上闹腾。经常来的鸟中,鹧鸪是体型稍大的,我关注得多,因有身临其境的感受,以前记不得的那句唐诗也记牢了:暖戏烟芜锦翼齐,品流应得近山鸡。“咕咕——咕咕——”听到这叫声就是鹧鸪光顾了,它们要么小憩在墙头上梳理多彩的羽毛,要么相互嬉戏,要么到花丛中蹦走觅食。在繁殖季节,公鹧鸪只身飞来,叫得特别洪亮塞耳,仿佛它正牵挂着在巢里孵育儿女的母鹧鸪,想到有人拟其音为“行不得也哥哥”。如果有意看鸟,只能在阁楼内悄悄向大阳台观看,要是一听到响动,鸟们就闪电似的极速远飞。

妻子调进城里那年,女儿上了初中,功课负担重了,空中花园的两个耕耘者中,有一位渐渐换成了我。早晨或傍晚,女儿喜欢来大阳台看书,亦是为近距离品读她所喜爱的花草世界,已从空中花园这个“作品”的作者兼读者,转换成单纯的读者了。到女儿上高中时,我们住在学校附近陪读,离家较远,还坚持挤些时间回家料理空中花园,不能像住家时细致周到,但很有些花草为我们坚守,大阳台仍然不缺绿意、不乏花事。后来女儿在远方的都市上大学,她老惦记着小城的家,当然记忆中少不了家中的空中花园,我们时不时地在微信里给她发个实景图片或音像。

曾几何时,妻子带回了一只乌龟。空中花园还需灵气,而龟就是生灵的代表。龟自古又称“神龟”,且与龙、凤、麟合称“四灵”。妻子将龟用盆屯养,盆斜放在花池边便于龟进出自由,后来她觉得这龟形单影只,又弄回了两只小的。有神龟们安家,我上大阳台勤多了,宛如宋代李之仪诗云:翠盖相扶两不欹,多情独许见阳龟;千年自有逃形处,聊与清香约暂时。花池里的蜗牛和蚯蚓是龟们美味佳肴。龟们自食其力难饱,盼主人喂食,它们听到主人的脚步声,伸着长长的脖子急急切切地向主人爬过来,间或主人在花草前逗留片刻,就有龟登上脚背,蹭来蹭去。冬眠的时候,龟们以花池为温床,池土就是被褥了,将身子深深地钻进去,一场长久的沉睡直至第二年三、四月份。春暖花开时,花池里松动了,龟们醒来了,投入了它们在空中花园新的一年生活。

房子大修时,我们将大阳台增强了防水防漏,在阁楼门前方的金桂下做了个养鱼池。露天鱼池受天气和气候的影响直接,不宜娇气的金鱼生存,我们放养了十几条红的、黑的、白的、黄的等各种颜色的小鲤鱼,并在池中放了两盆睡莲。有一天我徘徊在鱼池边,此时此地此景,明白了一个道理。鱼在池水中悠然自得,人有濠梁观鱼之心境,闲看眼前花开花落,极目天际云卷云舒,该放下的就此放下,得之不喜、失之不忧,宠辱不惊、去留无意。

一日,有位友人来我家做客,他楼上楼下转了一圈,说我们的居家好,不仅居住宽敞、结构合理,还有那么大的地方养花草,足不出户就能欣赏花卉、呼吸新鲜空气。大凡来我们家的人,多数也说过与友人类似的话,这本来就无可厚非。我们把酒言欢,动情之处,友人溢美之词层出不穷,说有了空中花园这个“杰作”,居家不仅仅很有诗情画意、生活情调,更是追求了人与自然的和谐,实现了物我交融,达到了天人合一。

说实在的,我们没有友人那么高歌高调,只是把空中花园看着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从而真心实意地去享受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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