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麦浪
江利彬
秋来了,到田里去,妄想收割些留香的记忆。风儿一阵一阵的,飒飒作响,将远处的芦苇吹开了去,白芒芒一片,又染着微微的绿,似雪似纱似霰,摇摇摆摆的,一望无际。
来得巧,这一望无际的,在后头呢。风再次撩拨开芦苇的秀发,迅捷而不失温柔,轻轻的,将它身后那亩麦浪一览无余地展现在我的眼前。
我的天,那亩麦浪,那亩随风跳跃着的金黄色的麦浪,起起伏伏,滚滚落落,似一匹满缀金丝的绸缎在飞扬起来,好看得很。
毕竟是乡下孩子,自小见的。看到这一幕,除了亲切之外,内心可谓是欢喜到了极致,几乎是跳着跑着到麦子身旁去的。
才是初秋,那麦子却大都成熟了,一穗穗的,饱满晶莹。光洒下来,汇聚一处,随后又四面散开,碎金似的,这儿一点,那儿一点,洒在麦叶上,镶在麦穗上,落在麦尖儿上,愈发显得金黄灿烂,光华璀璨。时而有小群的麻雀飞过,它们瞧见了人,却也不怕,小小一只,胆子倒挺肥,稳稳当当地停歇在跟前,扑腾着翅膀,然后慢悠悠地挑一株麦穗来下手。这时,是得拿根细细的竹竿来赶它们的,若赶得慢了,以它们的胃口,完全可以把这片麦浪给消灭掉,那可就真真是颗粒无收了。
赶麻雀,却又不忍心伤了它们,持着个竹竿装装样子,把它们吓走便也罢了。
雀儿们看起来胆肥,实际上却不禁吓。当你小跑着过去时,它们便扇动双翅,跌跌撞撞地飞远了,留下个惊慌失措的影儿。有些吃得饱了,飞不远,便只能低低地在这亩麦浪的上空盘旋着。风吹,麦浪也跟着动,一波接着一波地动,起落,起落。雀儿们约好了似的,竟是同样的节奏,上下,上下,活脱脱一幅好画,真是绝!
画呀,是看不厌,也看不腻的,哪怕是坐在田埂上也要看,而且是要深情而专注地看。对的,看,看那麦儿们在空旷的田野里尽情舞蹈。
一舞倾城,有遗世独立之风姿,令人神往,令人羡慕。蓝天是它的背景,田野是它的舞台,那四周的草木,正是它最虔诚的追随者……一路飘扬,一路清香。
此间黄昏即至,风儿也似乎更凉了,呼呼呼——像在吹着永远吹不停息的号角,声音浑浊,却叫人清醒。不但唤醒了我,亦唤醒了这原本沉浸在欢乐气息中的麦儿们。蓦地,它们停下了舞蹈,一改刚才模样,静静地站着,十足的乖宝宝形象。
原来啊,它们是在等,等着主人来浇水施肥。没一会儿,主人真来了,担着两个木桶桶过来了。
我远远地看,看着主人弯下腰,也看着麦儿们低垂着头。很相似的行为举止,不同的是,一个是在施,一个是在受。我在想,若换成今天是我们在接受别人给予的帮助时,是否也能以一种最为谦卑的姿态去面对呢?我不晓得,或许麦儿们是对的,为人处世,谦卑些总没错。
天晚了,准备起身离开。再回眸时,风又来了,悄悄的,悄悄的,那一亩谦卑的麦浪又再次地舞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