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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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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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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与绿是最感人的思乡



       在乡村生活了那么多年,我一直认为乡村只有绿与白两个色调。东北的四季有了这两个色彩的交替,足可形成一年,绿与白占据了一年四季中最多的时光。

       我寻着空洞的时光找寻绿色,并不是在夏季。北方有个时节,叫做“开化”。这段时期又有一个特殊的称呼“跑桃花水”。多少年来,北方乡村一辈又一辈的人,用这句俗语形容早春。早春并没有绿色。村庄内外的残雪,融化成泥水交集的挣扎。房檐上、村路旁、水渠中、地垄沟、院里院外化成一片汪洋。人同家禽牲畜趟着春水,过渡到下一个季节。有了这些水,四季才有了颜色。村庄趟着“桃花水”唤醒鸟鸣花开,日子也就更有奔头了。“桃花水”象征收获,是乡村最富有生命特征的写照。

       我与乡村只分别两年多的光景,再次回到乡村,骤然发现黑色才是乡村的本色。也是唯一具有代表性的颜色。而绿与白只不过是嫁接在黑色上的颜色。春天里燃烧后的玉米秸杆、炊烟爬过烟囱口的足迹、农民的脸庞与脚裸、仓子里的农耕具、牲畜的粪便,以及五颜六色的花朵,都是在黑色中生长、行走、寄居、回归。黑色是源于土地的气息,也是乡村独有的味道。

       乡村的一切,几乎都和黑色有关。黑色的土地,给予生活的富足,和劳累过后的踏实。每个乡人踩着一片属于自己的黑色,今年翻左,明年翻右,始终在黑色中翻着一家人的生活用度。黑色的土地上,有那么多人从站着,到躺下。就像一茬又一茬的庄稼,反复播种,反复收获。一直源源不断的滋生绿色,一茬又一茬的绿,一茬又一茬的人,在此走完一生。

       乡村的黑色,还有冬天里的树木,篝火熏黑的锅灶,蛙鸣四起的夜晚,月光倒映的河塘,邻村燃起的灯火。这些原始因素在黑色的映衬下有了烟火气。尤其是牲畜的粪便,经过发酵后,转变成了营养丰厚的肥料。牲畜啃食过绿色后,又将转化后的黑色回归于土地。这是一种自然循环的规律。乡村所涵盖的味道里,少不了牛粪马粪味儿。只有农人懂得,牲畜粪便的味道,并不是一种单纯的气味,而是生活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这便是农人的生活,也是乡村的原始凭证。

       夏日里,骄阳似火。寄生的绿色牢牢地抓住土地,波动的区间里,晃动着不真实的景象。我看着烈日将旋转的光线涌向大地,紫外线带着戾气在农场上走来走去。那些农人顶着毒辣的太阳,脸与脚裸上对称的黑,在汗水浸透的衣背上,驮起绿色。庄稼笔挺的腰杆,压弯了农人的脊梁。他们用汗水浇灌绿色拔尖的欲望。天旱了,高温天气下,农人比庄稼更有精气神。田野里的作物若是打蔫儿,农人便会起早贪黑的与黑色为伴。那时的黑,是辛勤与成就的欣慰。农人脸庞的黑,是雨露的礼赞。脚裸的黑,是厚实的收成。

       农场稻田边,高大的树木撑起一片荫凉。周围都是绿色的,唯独蘑菇顶似的树荫处,呈现一撮明显的黑。盯准了那个地方,倚着树根坐上半晌,属实凉爽。乡村的风带着火气,笼统的将一切,吹的晃晃悠悠。凡是扎根在土地上的生命,形成一道屏障,整个村子以及村人隐匿其中。风吹草动过后,便是笑声的朴实爽朗。

       磨盘安逸的躺在草丛中,棱角被黑色镀上岁月印记。圆形的磨盘中心,钻出一绺嫩绿色的稗草。稗草的茂盛,栖居于磨盘镇压下的黑色。曾经煤油灯的熏染,正窜起蓝色的火苗,发出吱吱的捻响。黑厚的大手,握起铸铁剪刀,在灯芯上挑起夜的方向。吱吱嘎嘎的磨杆儿,推动柴米油盐的步调,又一点一点磨碎,乡村夜晚的孤独与凄凉。

      想到这里,我便站了起来。逢树荫下的黑,只是一次短暂的逗留,真正能够久留的,是脚下的黑土地。现在站着,将来躺着,或许像种子一样被撒在土地里。所以,我从不否定自己是黑色的。如若能够在回归后,将血液过滤成绿色。在这场生命与绿的接洽与幻化中,凝结成纯净农业的故乡。在黑的动向里,有蚯蚓的蠕动,有滴翠的果香。当熟悉的味道爬上唇角,或许我们会热泪盈眶,也或许回味悠长。

       乡村里,最熟悉不是月光,也不是河塘。它应该是饭香。饭香不是从黑色的铁锅中,被遣散在空气中的。而是从土地中生长,归属于人类的精神食粮。取一日的亲切,换一辈又一辈的体健安康。

       当老家房顶的月亮,清晰的辐照房檐屋梁。突然就懂了,生命中的黑与生活中的绿,才是最感人的思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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