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仙花

文/北果

有首经典民歌叫《月光下的凤尾竹》，这首歌，曲调唯美悠扬，给人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因为地域的缘故，我从没见过凤尾竹。同一片天空下，花各有色，各有名字，花朵的姿态不同，优雅也各有风度。正如夏夜里的凤仙花，橘红的，很抢眼。空洞的夜，瞬间被这一抹艳丽填满，使人心情大好。

在北方的乡下，人们把凤仙花称为芨芨草。虽名字为草，依然有花朵呈现。若称之为凤仙，她就有了仙女般的温柔与飘逸，实为仙骨气。若叫她芨芨草，她就有了野性，又有不受人牵绊的放浪不羁，实为豪放气。为此，这种花同人一样，有着双重性格。

凤仙不同于其它类别的花草，她既有花的千娇百媚，也有草的坚韧不拔。因它不被存活环境所限制，同时也拥有野性的一面。它不像牡丹、兰花、菊花等名花，有选择环境的权利，而被人们所重视。凤仙从草原到荒漠地区都可以开放，它不但可以进入林缘草甸，在复杂的环境条件下生长，还可与各种杂草同生。

在乡下，人们从不保存凤仙花的种子，更无需在应季的时候播种，任由她自给自足，循环往复。无论是在墙角、水渠边、菜园中、田野旁、荒山陡坡，都可以看到它盛放的影子。粗壮的葶茎像被注入了充足的水分，使它精力充沛。坚韧的花葶直立而坚硬，内含白色的汁液，叶片纵卷，叶片上的脉纹凸起，微粗糙，叶片背面却很光滑。据说在荒漠草原地带，凤仙是牧区寻找水源，并且是打井的指示植物。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关于凤仙花的话题还是有很多的。农历五月初，正值端午节前后，乡下的女孩都会挖些凤仙花的根回来，将它洗干净放在瓷碗里捣碎，加上一些白矾后涂在指甲上，最后用布条把手指包裹起来，用红色细毛线绳扎好。经过四至五天后，再把线绳与布条取下，手指甲就有了淡淡的橘红的颜色。那时候还没有指甲油，即便有也没有钱买，而且指甲油中含有大量甲醛等对身体有害的化学物质。用凤仙花根来染指甲，不仅自然，而且健康，保色也很持久。乡下人习惯叫凤仙为芨芨草，可以说，用芨芨草根染指甲是乡下女孩盛行的时尚，更是永恒的年代记忆。

另外，芨芨草花落后，就会结下种子。种子尚未成熟时，包藏种子的外壳是毛茸茸的，像泪滴状不规则的椭圆形果壳。这时，把它摘下来剥开，去除种子，果壳就会自然卷翘起来。把芨芨草卷起来的果壳夹在耳垂上，这又成为乡下女孩子们最美的饰品——耳扣。

那时候我也曾担心过，每天都会剥夺许多未成熟的芨芨草种子的生命，害怕明年再没有染指甲的根，没有了耳扣的装饰。可我的担心过于多余了。芨芨草种子的繁殖力高到超乎想象，今年一棵，明年连片。要是生长在庭院里，还需要对其进行间苗，毕竟过于拥挤总是有很多情况发生，比如弱不禁风。大人们种地，侍弄庄稼成了习惯，虽然芨芨草只是一种能开花结籽的植物，即便它不会给生活带来经济上与物质上的改变。但在乡下，人们还是希望它能够茁壮成长，开出美丽的花来，最起码还能在劳累过后，有可以观赏的风景。芨芨草是乡村的一部分，提起它人们会说，那草会开花，白的、紫的、粉的、黄的、红的、橘红的……

《黛玉葬花》是文学名著《红楼梦》中的经典片段。林黛玉最怜惜花，她认为花落以后埋在土里才是最干净的。事实上，《葬花吟》原本就是原著曹雪芹的手笔。为此，人们有了惜花怜人的伤感与同情。要不然，怎会有怜香惜玉一说呢！

最早，我也是在《红楼梦》中体会到花开花落的伤感。多数人除了把女人比做水以外，更多的是把女人比做花，很多人会以性格而决定女人是哪种花。其实，花和水是分不开的，彼此形成了一种互补，女人也是如此，要有水的温柔，也要有花的多姿与芬芳。内心如水般清澈，外在的气质自然凸显，那份来自骨子里的优雅，归根结底是源于内在的修养。这和花又有什么关系呢？

从前住在乡下的时候，常看到夏季的庭院边开满各色的花，无论是墙头还是窗台上，总是让各种花色抢占上风。而我的窗台上，总是空荡荡的。我更喜欢在朝阳初升时，拾一些花瓣回来。当然，我不会像黛玉那样以为花瓣只有埋在土里才最干净。花瓣有花瓣的用途，至于怎样发挥它们的所长，那就要看你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发现生活。

阳春三月，杏花风靡了街头巷尾。很多时候，人们把自己的心境与情绪，和落花结合在一起。所以，杏花雨的降临总会令人浮想联翩。这时候，别只顾着伤感了，捡一些杏花瓣回来，把蜂蜜、枸杞、冰糖调配均匀后，加入纯粮小烧里封存起来。多年后，品尝自制的杏花酒，又何尝不是一种美的享受。

再如夏季里盛开的野玫瑰，当它在夜里轻盈地坠落时，露水会用几个小时的时间将它保护起来，玫瑰花瓣之所以不会在短时间内香消枯萎，是因它自身就有释放水分的能力。这时，将它们全部收集回来，用山里的河水漂去花瓣上沾染的泥土，与绿豆、冰糖一同熬制两个小时左右，将冷却后的花瓣水装进干净的瓶子，放入冰箱冷藏一夜。骄阳似火的天气，取一瓶倒入杯中，清凉凝香的味道入喉甘甜，不仅消火明目，还可以用来解暑。

每种花的花瓣都有不同的用处，像是秋季里的菊花就不能用熬水的方法了。菊花的味道向来素雅，花瓣比较适合放在阴凉处风干，然后装进纱布口袋，挂在室内或放入衣柜，它的味道会被衣物吸收，还有驱除蚊虫的功效。我特别喜欢把晾干后的菊花瓣装进枕头，闻着花香入眠，睡起来特别安稳。

北方的气候不适合养太过名贵的花种，花朵对季节气候的感应特别敏感。如果是在南方，花瓣的用途就会更加广泛，很多花瓣是可以熬粥，泡茶，或是洗澡了。生活中应该试着挑战新鲜事物，并按照自己的思路将其搭配在一起，在体验的过程中不仅会有新的发现，自得其乐才是最大的喜悦与收获。

今年，我的工作环境有所改变。于是在办公室内养育了几盆花，其中栀子花、红豆杉是我最喜欢的品种。我像呵护孩子似的呵护它们，发现并了解它们的习性。养花对我来说并不是一时兴趣，人的喜好毕竟会随着生活环境而改变。就像从前我并不喜欢穿裙子，如今却是极爱的。

晚饭后散步，是我近年来的习惯。穿过熙攘的人群，一个人独自行走，静下心来的时候，总会发现不一样的风景，久居在熟悉的环境中的人们，难免会对周围事物失去敏感力与新鲜感。正如我在行走中所遇到的，极为熟悉的凤仙花一样。从前常见，不以为然。当再见时，似乎又多了几许怀念。

花是否名贵并不重要，名字也只是个代号而已，人和植物是有共性的，最重要的是，在纷繁的世界中，能否为一生一次的生命而努力绽放。

多彩的花，总是能带给人无比愉悦的好心情。曾在一本杂志上看到诗人余秀华作品中写到:“一个人年轻的时候多半是动物性的，只有老了，才从灵魂里生长出植物的根须。有了植物性，大地从容，生命也从容了。一个枝条垂到地面，不过是弯曲起来重新向上，一个人跌倒了，不过是爬起来，继续走路。生命就是这样一个过程。”

一朵花能够在特定的季节内开放，直到凋落，是时间赋予了生命的节奏。在植物和人拥有的共同的生命过程中，灵魂迟早是要生出一些须根的，并用此来安身立命，通过须根摄入的养分，来提取生命的色彩，见证生活的意义，只有这样才能终其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