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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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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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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里的端午

 

文/北果

又快端午了,每年一次的期盼,比新年更有味道。北方六月的天气极为不稳定,气温忽高忽低,时冷时热。街上来往行人的穿搭更是五花八门,让你根本看不出时下的季节,乡下人常说二八月乱穿衣,六月依然如此,有时常我会用减法形式来计算,正如八减二得六,所以便对人们异样的穿着不再生疑。

城里人过端午节和乡下人过端午节,天差地别。城里人把节日作为休闲放松的小确幸。乡下的端午节正值农忙,好在现在是机械化生产的年代。从前每到端午,这时候的人们忙着插秧,或给给玉米间苗。人要过节,庄稼却要获得更充足的阳光和养分,以免拥挤造成产量上的损失。对于农民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比庄稼的健壮更值得珍视。

即便如此,乡下人也要在端午节这天,挤出一些时间来完成节日里的习俗。习俗是世代传下来了,不能丢也不能忘。北方乡村过端午有自己独特的传统习惯。例如,大人们早早把睡梦中的孩子叫醒,再三叮嘱孩子们要用草叶上的露水,或是小河水洗脸。据说在端午节这天,太阳没出来前,用露水或是河水洗脸,一年都不长针眼。有没有科学依据我不知道,小的时候,每个端午节我和妹妹都会遵照母亲的叮嘱,去小河洗脸。不过,我还真的没长过针眼。

清晨,乡间小路两旁的花草上,沾满了露珠。太阳没出来时一片雾茫茫的水汽。对面不见人,却能清晰地听见人们轻快地脚步声和愉悦地欢笑声。用露水洗脸的人们尚少,多数都拥去小河边,老人、孩子、妇女以及健壮的青年,在小河两岸弯腰弓背,欢声雀跃,形成一道静雾中有声的风景。清凉的河水洗过祖祖辈辈的脸,并一直在子孙后代的脸庞上延续至今。

时下,久居城市中的人们把端午节包粽子当做应付节日的事项。苇叶、竹叶、糯米、蜜枣是常见粽子的用料。后来又有了肉粽、海鲜粽、八宝粽、水果粽等层出不穷的新式样及口味。在乡下,人们也是要包粽子的,单从原料上就与城里大相径庭了。乡下粽叶的选料由来已久,北方林深地貌,山里长着一种特殊的树种,俗称柞树,其学名为小叶斛树。

这种树常生长在向阳坡干旱疏林地带,树皮黑褐色,小树树干光滑,大树则粗糙,裂痕重生,树叶边缘呈锯齿状。别看柞树外表不美观,它的作用却很广泛,柞树所结的果实叫做橡子,成熟后的橡子红褐色,外表光滑,椭圆形的,底端包裹一层坚硬的果壳。橡子的果仁儿是白色的,和花生长相差不多,并含有丰富的淀粉及各种微量元素。橡子仁儿加工后,可做各种美味食品,而且营养丰富。

柞树皮更是很好的复方药材,去掉表层的老皮,取中间第二层的嫩皮,对治疗黄疸,腹泻有显著效果。从前,赶上坏肚子,母亲就去山上弄些回来,用大锅熬水后洗脚,不用打针吃药,洗完后,很快就好了。

正因如此,柞树叶便成为乡下粽子的主料之一。粽子的内瓤儿是用自家田里种植的黏米和红小豆填充的,因为从前生活质量上的偏差,乡下的粽子很少有白糖的参与,大都是用糖精来实现甜的滋味,蜜枣就更是想象中的神秘物种了。

乡野的自然口味,从来都只是一种责任,绝非一种缘分。因为,有了土地的赋予,才会有享用不尽的食物和忘时岁月中,拾起的记忆。

乡村从来不缺植物的存在,尤其是在端午节这天。由艾蒿、柳条、插树、青蒿、黄柏几种植物组成的五彩条,插满房檐、仓房、鸡窝、牛圈、玉米仓子,人们以这种形式妆点节日气氛,其寓意为风调雨顺、六畜兴旺、五谷丰登。家家户户的院子里被植物装扮出的节日气氛尤为浓厚。植物的味道同粽子的味道,在傍晚时嵌入整个村子,白天在田里忙碌了一天的人们,把饭桌搬到院子里的柳树下,端上一盆香喷喷的粽子,农家酱和小葱的味道与粽子的味道融合在一起,瞬间就把胃口吊了起来。

孩子们经常拿着粽子走邻窜户,边吃边比谁的粽子里红豆多。经过高温煮熟后的红小豆,和黏米粘在一起,融化的糖精把两者浸的极甜,每咬一口都会扯出粘丝来,黏米软糯,红小豆起砂,柞树叶非同寻常的清香,把整粽子乃至整个端午节,统统包裹成乡土间的朴实无华,并融进自然界灵动的色彩。

最近我正在读著名社会学家费孝通的《乡土中国》,其中有段话说的特别精彩,他说:“靠种地谋生的人才明白泥土的可贵。城里人可以用土气来藐视乡下人,但是乡下,“土”是他们的命根。在数量上占着地位最高的神,无疑是“土地”。土地这位最近于人性的神,老夫老妻白首偕老的一对,管着乡间一切的闲事。他们象征着可贵的泥土。”

这段简单而概括的文字,叙述了农民对“土地”神的重视与信仰,应该说这不是迷信,更多的是农民对土地的依赖与寄托。所以,北方乡村的端午节很少有人纪念屈原,很多时候是去山里,拜“土地佬”。小时候,我只知道过节最基本的意义就是吃平时吃不到的食物,对屈原这个历史人物的形象更是微忽甚微,我从没听大人们提起过端午节是因为纪念谁才有的,直到上学后才了解端午节的由来。

但我却见过爷爷在世时,一大早背上箩筐去山里去采集五彩条和粽叶,他在山里总要转上半晌,先是倚在大树下抽一袋烟,然后双膝跪在地上对着大树念念有词,我听不清他说些什么,一阵嘟囔过后,再对着大树磕三个头,才正式去办该办的事。

每次,爷爷都会带回许多艾蒿,听爷爷说端午前的艾蒿用处很大,不仅可以吃,而且可以治很多种病,还能驱赶蚊虫。我始终没弄明白端午节后的艾蒿有什么不同,但山里的艾蒿长到没人高,老的结了种子,也不再会有人去采。原来我以为是人们为了让其结籽,等到来年端午再去采来,可事实根本不是这样,听说端午后部分植物会产生毒素,失去原有的价值。这些经验,都是乡下人在日积月累的生产生活中总结出来的,表面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的事物,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玄机,这也是件很可怕的情。

我印象中的乡下端午,就是这样的。每年重复着相同的习俗与方式方法,在忙碌中把端午过的妙趣横生。节日只是一种形式,但却反应出乡下人生活的乐趣与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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