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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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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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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岁念

 

北果

春耕许是没有时令,只是春季第一场雨,把复苏的大地滋润的松软,使犁耙可以犁出完美的垄沟,人们便开始了一年中的一份工作。在地下眠了一冬的草籽,早已迫不及待的探头沐浴着春季第一缕阳光,呼吸着没有冰霜的空气。河床上的沙石少了冬季的寒气,不用挤在一起取暖,松散在河滩上,等待春雨洗去身上的污垢。冬季似针般的柳条也变得柔软如丝,在微风中跳着从雪花那里学来的天鹅湖,又像是一个长发披肩的贝斯手在摇滚,只是少了重金属的激烈。

在棚里养了一冬的牛马,好像突然不适应肩上的木套和身后拖着的犁耙,走得异常缓慢,不过也好,走的缓慢能犁出笔直的垄沟。人们排着队跟在老牛后面,有掌犁的,撒种的,施肥的和和垄的,像一群排着队过路的鸭子,摇摇晃晃的慢走着。其中分工很明确,环环相扣,小时候也曾参与其中,但都被大人们以碍事为由把我拎到地头看东西。经一番观察,看似简单的流程其中另有技巧。首先掌犁必须耕直,这自然不必多说。撒种,每次撒三四粒,既防止有死种长不出苗,又能避免苗太多争养分,导致苗长的全都矮小,另外,种子撒在地上必须要用脚踩一下,不能太用力,也不能力气太小,用力过大把土踩实了种子长不出来,踩轻了种子没有与泥土充分接触也长不出来。施肥和和垄都要均匀,肥施多了会把种子烧死,土不均匀不利种子生长。

大面积的耕地大都离家较远,脚踏晨光去,身披夕阳回,所以人们会带很多食物去田间充饥止渴。百无聊赖的我坐在地头把带的食物尝了个遍,回来歇息的大人看见满地狼藉,只能哭笑不得的在下次耕地时,让我骑在牛背上,与大人同行。可是小孩子好动,不时的用手使劲的拍牛背,惊的老牛用力不均,耕出来的地也如蛇行,大人没办法,索性第二天把我自己扔在家里。但也不必担心我一天的食住,乡下的孩子都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无论是中午还是晚上,只要是饭点,去谁家,主人都会狠热情得为你添一双碗筷,好菜端到你下巴旁,吃的直到你见了鲍鱼都难以下咽为止。这种热情是发自内心最朴实的招待,而不是在五星酒店,主人对客人佯装出来的,只为摆阔充场面的热情。

午后,饭饱食足,村子里的小孩不约而同的都聚集在村中央的大榆树下,共度一天之中最快乐的时光。大榆树足有一抱粗,连着有五棵树枝错杂交纵,分不清是那棵伸出的手臂,夏季椭圆形的叶片密密麻麻得把太阳的光线拒之天空,不漏下一丝光,严严实实的盖住树下的一片空地。

清晨,青壮人都下田干活,老人们都会来榆树下散步或是坐着呼吸榆树散发的体香,或拾一些榆树钱儿,那也许就是延年益寿的妙药。午饭前,下田的人都回来了,筐里装满了田里的作物,女人们坐在树下采摘豆角、玉米、茄子,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中午怎样为自家的男人们呈上一桌可口的下酒菜,不时传来北方农村妇女特有的敞怀大笑,一笑解千愁的笑,让人原本拘谨的神经马上松弛,不禁跟着一起笑起来。

夏季天长,农村晚饭早,饭罢天还亮着,人们抖去一天的劳累来到大榆树下,坐在木板凳上闲谈,直到夜幕彻底占据天空。乡下没有路灯,只有各家亮着的的灯,远远无法把乡村照如白昼,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夜晚,才能让人安眠。虽然漆黑一片,但人们不用眼睛相互识别,只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嘿,老张,你儿子从城里回来,你咋不回家陪你儿子。”“他妈在家就行了。五哥,你是不知道,这熊孩子在城里养了一身毛病,领个媳妇回来还非得给一千块钱还零上一块,俺把他拉扯这么大,还得花钱给他“买”个媳妇。”“唉,也不知道那城里人怎么想这么个规矩,什么千里挑一,比咱乡下人还迷信。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现在的年轻人可不像咱那会,你看你,没花一分钱,用个牛车就把你家弟妹娶回来了不是。”说罢,人们仰面朝天大笑,逗的大槐树也“簌簌”嘻笑。

大榆树下一天大部分时间都被大人占据着,只有午后天气燥热,大人都在家午睡,才闲出这里归孩子们。有的孩子被大人留在家里午睡,孩子也不哭不闹,乖乖的躺着,大人很快的睡着了,孩子就趁机跳窗跑了,这可是一群孩子商量出来的最自豪的点子。孩子们只是在这里集合,这里除了一些沙石没什么可玩的,所以孩子们成群的跑到山上。

说到这座山,不算太高,但也长满了树,在山顶可以俯瞰整个村子,所说村子里人世代生活在山脚,但这座山没有名字,因为在村子前面,人们索性叫它前山。山被树林和草坪覆盖,只有一块空地是石头表面,长不出草,像得了皮肤病一样,呈着红褐色,这块石头空地就是孩子们的阵地,刻满了孩子们的笑声。

男孩在草地里摔跤打滚,女孩学着男孩打滚,从山顶往山下滚,直到停了为止,站起来时头晕晕的,站不稳便又一头栽倒在地上,惹的其他孩子哈哈大笑。山下堆着不知谁家的草垛,像一座房子那么高大,草垛旁有一棵老杨树,有七八层楼高,虽说老杨树下面光秃秃的不长树枝,但乡下的孩子个个是爬树高手,用老人话说就是“一群猴崽子”。爬上树之后,在望草垛上跳,草垛很软,跳上去像是公园里的跳公园里的跳跳床一样,孩子们轮番上阵,竟把草垛踩矮了足有半米。

孩子们熟悉山上每一株野花,每一棵野果树和每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它们都是孩子们的伙伴,也是孩子们长大后最留恋的童年。

春耕是一年之中除了秋收之外最热闹的时候,春耕几乎都是以家庭为单位,一家老少用牛车拉着化肥和种子浩浩的去田间,有说有笑的开始劳作,谈论的多是前几天的雨是多么及时、今年种子好,一定比去年丰收,最后,男人不忘叮嘱自家女人“我说,今晚回去多炒几个菜,把大哥和狗儿叫来,俺哥几个好好喝喝。”傍晚,家家炊烟冉冉,男人在炕上摆好酒杯,杯杯倒满老烧,只听屋里传来——“干”。

女人吃罢了饭,领着孩子去大榆树下乘凉,疯跑了一天的孩子也累了,安安静静的依偎在妈妈身边,时而听听大人说话,听也听不懂,又转头呆呆的望着如孩子的眼睛般宁静、单纯的夜空。

乡村的夜空深邃的像黑洞一样,一不小心就会被吸进去难以自拔,城市只能看见月亮,看不见星星,更别说流星。孩子有足够的耐性,盯着夜空看了半天终于看见流行的尾巴,便兴奋得大喊,忙做许愿状,其他孩子闻声也纷纷学做,不管是不是真的,只是不知道许的是什么愿望,我猜多半是希望长大后走出四面环山的村庄,就像走出村庄的人对着烛光许愿——再次回到村庄,就算回去,也是物不是,人亦非。

蟋蟀低鸣,夜深了,人们纷纷散去,女人领着孩子回家,孩子侧头问妈妈“种下星星,会长出月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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