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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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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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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止园

止园夏夜悄无声息地钻入我的脑海,那一声声虫鸣温馨了我的梦乡。

石池边,菜地里,还有围墙外的田地间,“呱”“呱呱”“呱呱呱”的叫声此起彼伏,柔和的灯光散布在止园的南北东西,在这单调的节奏里,止园格外宁静。

如果是刚下过一场暴雨,青蛙就有无限的欣喜,它们这方高歌,那方合奏,远远近近,畅快淋漓,似乎在宣示这整个夏夜都属于它们,它们振聋发聩的声音豪迈激昂。

鸣蝉也不示弱,虽然是低一声,浅一声的,但声声清唱,自然悠扬。它们在这黑夜中也要一展欢欣鼓舞的心情,来告慰自己短暂的生命时光。这叫声如笛声细长清脆;又如大提琴低回慵懒;深夜里,让止园更加安详宁静。

但是,更迷人的不是这蛙声和蝉鸣,夏夜的止园里有无数谐律自得,音域自由的虫声,是这些声音使得止园的夏夜更加丰富多彩,惹人迷醉。

皎洁月光下,树影斑驳中,不知哪一个角落,一阵阵“蟋蟋蟋”的声音传来,仿佛在眼前,又仿佛在身边,若有如无中,竟然寻不到它在哪里。于是你在院子里竖起耳朵仔细搜寻,找了半天却也寻不到丝毫踪影。

东墙边的菜地里,是老妹栽种的几棵爬墙的丝瓜和两行辣椒、茄子,还有豆角。深夜里,东墙的菜地里传来一丝丝轻淡的音响,连续不断,慢慢的,音响连成一曲“织织织织”的长音,高高低低,轻轻缓缓,意蕴清远,婉转悠长。这是伏于瓜藤枝叶之间纺织娘的歌唱声。在黄昏时暑热渐退的时刻,它们就在酝酿,当深夜的清风轻拂时候,它们就弹琴鸣唱,尽情舒展,享受安闲的夏夜时光。

生活在这宇宙之中,所有的生灵都是天造地设的珍奇。它们对天地无所求,却给予大自然最真诚的回馈,用自己独特的方式诠释生命崇高的意义和价值。它们不需要什么舞台,也不受任何的约束,只要一仰头,一低头,就能用纯真鸣唱出生命的美丽。

于是,我又怀念小时候。水门巷的生活也是那样的无拘无束。院子在一座山丘脚下,山丘的另一方脚下是菜地和池塘,再往前就是田野。物质的匮乏让我们黑瘦弱小,可是山脚下的田野也给予了我们无穷无尽的快乐。菜地里有几棵橘子树和一棵柿子树。炎炎的夏日里,青皮的橘子挂在树上,柿子树上的柿子也缀满枝头。我们在中午上学路过这里的时候,总要在菜地里的几棵树下逗留,粘知了、捉金龟虫、捉黄牛(一种昆虫)、捉水牛(一种昆虫),把这些虫装在一个篾编的笼子里,拎到学校。

为了喂养抓来的这些小虫,我们会偷偷地摘一个橘子,剥开来,取出几片,可那些黄牛、水牛闻都不闻一下,转身就爬走了。最惬意的是用捡来的西瓜皮来喂金龟虫,把金龟虫放在切成小块的西瓜皮上,然后用篾笼子盖住,从缝隙中,看金龟虫吃西瓜皮,心里别提多得意。这大概就是小虫的自我吧。

听大一点的孩子说,把柿子放在水里,柿子就会熟,就可以吃。于是,我们就真的摘了几个柿子放到水里,等我们觉得柿子在水里泡了很久很久的时候,在大孩子的怂恿下捞出柿子,握着硬硬的、青青的柿子,我们怎么也不相信可以吃。其中强横一点的大孩子就威胁我们吃,还举手要打我们,我们就更不相信了。后来,我们用石头砸烂柿子喂虫,可那些虫子也不吃。我后来明白,这些小虫才不会被你左右。

晚上睡觉时,没有电风扇,燥热中,窗外万千鸣虫,如涛声入耳,蛙鸣蝉声送你进入梦乡。而现在,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会时常怀念那时的一池蛙鸣、一树蝉噪、一地虫声,心驰神往之际竟然感觉到那些虫儿就在眼前。

止园夏日的鸣虫太多,可能是因为这夏日白天太炎热的缘故,这些小虫们才在夜里借助自我的鸣唱来排释。而且,也就是这万千鸣虫的自我释放,给酷热的夏日带来丝丝清凉,让我回忆起童年的无限趣味。让我在离开水门巷多年以后,还有一块弥足珍贵的宁静空间在心灵深处回想。

在止园的夏虫声中,我顿然明白,宇宙万物,都有它独特的意味。无须过分的关注,所有的法则都是多余的。人生也是如此。无须顶礼仰视,也无须谨小慎微。每个人都可以选择像止园夜虫一样悠游自在的平常生活,平视平凡,归于平凡。于是,所有旧日美好的回忆都像一帧帧素常的图片给人留下无穷无尽的回忆。所有对未来美好的展望都谱写成一曲曲美妙动听的旋律。

夏夜止园,声声鸣虫,虽然卑微但并不谦卑,它不要顾及远远近近的一切,却可以一任自己的歌唱。而生活中的我们,是不是也在无人知觉处,演绎着自己独特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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