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日又过

冬至，是昨天；昨天是冬至。我独自在外面的城市里，在这一天就想起了经过的很多个冬至。

冬至是一年中黑夜最长的一天。民间说：夏至一阳生，冬至一阴生。因此，过去的农村每到这时候总是杀猪来冲走阴气。在裡姜的时候，一大早，母亲就忙碌起来，几个堂叔也早早来到家里，厨房的灶膛里早已烧起旺火，响着 “咕咕”“咕咕”的热水。楼梯静静靠在大门前的墙头，大腰子杀猪盆摆在楼梯边，猪栏里养了一年的猪还在“呼呼”地吃食，它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已经是它的最后一餐。待几个堂叔用粗麻绳将猪拽出来的时候，猪的叫声响彻全村，在一串鞭炮声中，一个堂叔一刀捅进猪脖子，猪血飙出，大哥把一个大大的木盆伸过去，猪血就全都飚到盆中。冬至总是在这样场景中到来。

我参加工作以后，冬至很少回裡姜了，但冬至吃狗肉又持续了很多年。每当冬至要来临的前几天，我们几个同学朋友就早早约定，到一个地方去吃狗肉。有一年，光平早早就约我们到他家去吃狗肉，冬至那天上午，我们开车到了光平家。光平家在离龙虎山不远处的山脚下，他在山下承包了几百亩地种中药材，在平地的时候打了很多树兜，已经晒得很干了。光平已经杀好了狗，他在院子里用砖临时垒起了一个灶，架起一口大锅，我们还没有到的时候，就在四方形的灶台里烧上了旺火。火光通红，狗肉在大铁锅里翻滚，还有大个的萝卜和大块的腊肉挤着红红的辣椒和洁白的大蒜头在滚水中上上下下，跳跳跃跃，当然还有生姜，在大铁锅内猛炖猛煮。我们烤着火，添着柴，光平的老婆用大托盘托出几大碗热腾腾的面条说，先吃一碗面，等一下好吃酒。我们呼呼啦啦的吃完一碗面条，点燃香烟，就等狗肉煮烂。狗肉的香气传的老远，隔几块田地都能闻到。村里的一些人也寻香而来，光平赶紧搬出一箱酒，大家围坐在一起，光平用大脸盘装满狗肉端上桌来，大家划拳、喝酒、吃狗肉，这一天轻松暖活，尽兴快乐。

光平很能琢磨弄吃的，他煮狗肉别用一番心思。他用多种中草药制成一个个调料包，将整个大大的红辣椒、大白萝卜、大块腊肉、山老鼠、狗肉等，放在沸腾的汤锅里一煮，边煮边吃，热气腾腾的，再喝他自己配置的药酒，大冬天里也会汗流浃背。

近几年里，同学朋友大都含饴弄孙，很少聚会了，每逢冬至，老妹就会在家里包饺子。老妹手艺好，常常把饺子包得小巧鼓圆，一盘一盘，精致如一个个银元宝，倒入钢锅一煮。煮好的饺子盛在碗里，再加入醋、辣椒酱、倒入新鲜味美的饺子汤，我一个人总能吃几大碗。老妹再炒几个菜，让我喝几杯酒，独自也能恬然自乐。这个时候，我竟然想起宋时苏辙的《冬至日》“阴阳升降自相催，齿发谁教老不回。 犹有髻珠常照物，坐看心火冷成灰。酥煎陇坂经年在，柑摘吴江半月来。官冷无因得官酒，老妻微笑泼新醅。”

在裡姜的时候，进入冬天，农田里的农活已经结束。冬至过后，新年就要到来，家家就开始准备年货。做糖、炒米花、炒花生、炒豆子、做灯芯糕等。最热闹的是打麻子。年轻的后生抡起大木锤上下翻飞，滚烫的麻子在沾了水的手下用力“滋滋”地响。后生仔“呦呵”“呦呵”，你来我往，节奏感很强，周围更是围满了人，每个人都能够尝到刚刚做好的麻子，一个个舒心极了。

冬至以后就开始进九。气温每过九天一个变化，人们说的“数九寒天”大概就是这样来的吧。民间流传的“九九歌”唱道:“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和六九，河边看杨柳；七九冰河开；八九燕子来；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这是千百年来人们对自然的认识，冬至是一个至阴的日子，也是一个向阳的日子，冬天过去了，春天不会太远的。

在今天这冬至里，食堂的打餐阿姨说别人都在吃饺子，没有见到我，怕我忙，特意为我留了一碗饺子。我接过打餐阿姨递给我的饺子，心里热乎乎的。无论在哪里，都有人记得我，照顾我，我还要企求什么呢？我在生活中看到了无数的光明，正是这无数的光明，让我走的更稳，走的更远。

冬至过去了，冬至还会来。冬至只是时序中的一个插曲，但生活是真实的，我想，我们在淡然前行时，不要忘记来时的路，坦然迎接一个一个冬至，坦然送别一个一个冬至，生活就会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