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牌坊街

总听人说起潮州牌坊街，今年元旦终于陪老妹坐上高铁来到这里。

下了高铁，打了一个滴滴车，一路无阻，半个小时后，滴滴车一个不大的转弯，又下了一个不长的小坡，在一个嵌着“坊街亭韵”匾额的门楼前停下来，司机说，牌坊街到了。走进牌坊街。笔直的一条步行街，潮州的牌坊街突兀地出现在我面前。说是老街，却是浓浓的现代气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初一看去，不知有多少座牌坊，一路连绵，它宛如一卷长轴画卷，静默了潮州的古老时光；又如一个个峨冠博带，长衫飘飘的古人施施走来，谈笑风生在粤东的一隅。

牌坊街的建筑，不过三四层高，青瓦白墙；牌坊清白直立，各具形态。两边的商铺，最惹人的是牛肉丸子、潮州三宝、腐乳饼等。热闹中却有一份清雅，人们大都脚步轻盈，仿佛走在一幅如墨的中国古韵画卷中，目光所到处的那一份淡雅和谐在画轴中轻拢慢捻，才抹忽挑，或含蓄，或渲染，或勾勒，或铺展，灵动多姿，错落有致。在一条青瓦白墙的小街流淌。那走走停停的游人商客，装点了一条别有韵味的牌坊街。

我和老妹轻松地行走在牌坊街，追寻牌坊街的过去与今天，时光漫溯过的牌坊街两边的青瓦白墙上挂着各类招牌，显示着这里悠久的历史，在阳光的照射下，落下参差披拂的光影，好像白衫居士，素雅、安静，又像沉静生长的榕树，古朴而沧桑，把牌坊街铺张成一个独特的景致。屋檐边的青瓦脊，点缀着各种色彩，绘着戏剧故事，绘着花鸟草虫，凌空排列，熠熠生辉。是传递着潮州悠久的文化，还是守候潮州精神？

在牌坊街四条不同的街道旁，我们能看到厚重的井台，厚重的井圈，经过数百年甚至上千年风雨的侵蚀、洗礼，依然风华神韵，像沧桑的老人守护在这一方水土。人们从他身边经过，或围在他的身旁，用手抚摸井圈边的文字，辨认着，或探头向用钢圈罩着的井圈里探望。他宽厚包容，一任人们疑惑、质问，始终用他洞悉一切的清澈映照这一方天地。

一座老宅的厢房门边立着一个高约1米，直径约30厘米的石柱吸引了我，我静静地走到它旁边。这座老屋少说也有上百年的历史，雕花的门窗朱漆无痕，落寞的瓦檐风华不再，过去的婀娜变成今天的迟暮，一把挂在门上的铁锁锈迹斑斑，地面的石缝里满是杂草，透过天井的横斜的阴影掩盖不住石灰剥落的墙面，满是一脸疲惫的脸容。我轻推木门，门吃惊地发出咯吱的声音，任由一束亮光挤进去。空荡荡的屋内堆满了杂物，杂物上落满了灰尘。一种感伤在心里油然而生。曾几何时，这座老宅也是烟火满满，人丁鼎沸；也是光鲜亮丽，披红挂彩；也是才子佳人，进进出出。谁曾想，如今的凋零寂寞之中，只有破壁的阳光沉沉地感叹着曾经的热闹欢聚时光。

行走在牌坊街，仿佛穿越一条长长的河流，它如一条婀娜的带子，蜿蜒向前。它联系着潮州的过去、今天和未来。牌坊上一个个文字会说话，牌坊上一个个故事会说话，牌坊上一个个名字会说话。矗立的牌坊让你情思连绵，让你思接千载，又仿佛给提醒着你这个名儒盛出，岭海文明之地士子们的精神追求。静默的、洁白的牌坊灵动起来，流淌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另辟蹊径中，成就一条潮州人的成圣做贤的人世间金光大道。

牌坊街，是风景，更是精神。诸多岭南理学的名儒从这里出发，又在这里升起。那熙熙攘攘的人群，那安静做生意的人们，那琳琅满目的潮州特产，各种声息在这里着飞散开去。阳光携着点点的金辉，洒满韩江，越过韩山，那所有的光芒里，有一声遥远的呼唤，“崇文重礼，斯文在兹”的一方文脉养一方人，代有名儒，共同成就了潮州千百年的文脉。风也夹杂着回忆，轻拂，带着向海出发的勇气。那一种勃发中，有一种传承，挥洒出崇拜先祖，崇功报德、返本报始的海外潮侨浓厚的家国情怀。这种精神，应是潮州人生生不息的人性光辉，因为这种精神，潮州才如此妩媚多娇、绵绵不绝。

我从一座座牌坊下走过，络绎不绝的游人悠闲地来去，记忆仿佛走到了从前。从前的这条街，让岭南文化有了落脚之地，也承载着文人墨客，理学大儒的天地之心。一个个影像，一座座丰碑，撑起隔不断的历史，激发无限的遐思，定格在人们的心头。毋庸赘言，不须张扬，牌坊街有了延续。

忽然，一幅静谧的画面从脑海里映现出来。那是一个晴朗的一天，抚摸我家乡——裡姜的一座牌坊，青石雕砌，矗立在青石板的羊长小路上，风情与之同，巍峨如之同，方方正正青石上雕琢栩栩如生的人物故事图案，刻满沉甸甸的颂扬文字。天地间，古往今来，何不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牌坊街，它既不黯苍，也不艳丽，好像一幅十里长卷，一座座挺拔的牌坊静立在这样一幅水墨丹青里。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店面，在两边伸展，缓缓漫步其间，穿梭在人群中，出入于不同的店面，感觉的不是苍老，而是欢欣在古朴里的生机盎然，蓬蓬勃勃地飞扬在烟火人间。

有一种精神，叫生生不息，说的大概就是这牌坊街！

经历了数百年，任由人们从他身旁经过，从不多言，却总是让人景仰，青瓦、白墙、人群、店面，还有各色的潮州产品，安然活力、张弛形态；浓妆淡抹，舒缓有致。既有原始的本色，也不乏生命的伸展。

牌坊街，我撷取了一份时光，悄然离去，却在心里留下了他那永恒的模样。

我想，当我再站在家乡的那座牌坊下的时候，整一个牌坊街，也会在遥远的潮州会心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