暨南忆旧

暨南是百年名校，其前身为1906年创立于南京的暨南学堂。 “暨南”二字源自于《尚书·禹贡》中的“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意为将中国文化传至异乡他国。

天河区是广州最繁华的街区之一，车水马龙高楼林立，却也有一处南方树木簇拥，绿叶成荫的地方，那正是暨大。暨大的道旁树甚是高大且枝繁叶茂，大概是暨南人崇尚自然生命之故吧，任由生命之自然成长，而并不多加于干涉。

也许是广州风土文化所致，天河街区马路两旁尽是那高大、枝繁叶密的榕树。村人却不甚爱榕树，说是榕树会成精害人，故而十分畏惧，就更别提栽种于村旁舍边。在我读小学时的菜子河中有一棵榕树，它用那巨伞般的枝叶遮挡着一块露出水面的巨石，形如板桌，长宽约五米，是夏天纳凉的好去处。不久即被人锯去，只为窃取其中一小部分用作毡板，我想更多是因为那因袭的文化心理在作祟吧，恐其因年长日久了修成妖精扰人。如偶尔见一棵于树头，那必定是当地政府所为，毕竟政府人员应该都是无神论者，自不会相信那奇谈神怪之说。

对于水的偏爱是中国文化的特点。水滋养着万物，爱水也应就源自于人的本性。老子在《道德经》中把水喻道，“上善若水。水善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又言道“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大概是受到古文化的影响吧，上至皇室贵族，下至市井百姓，无不对水嗜爱有加。

颐和园是皇室园林中的珍品，是中国现存最大的皇家园林。在总面积2.97平方公里里，昆明湖就占四分之三，足见水在园林审美中，在社会文化心理中所占据的重要位置。

私家园林始于汉代，兴盛于明清。私人财力有限，园林也就没有皇家的大气，趋于秀巧精致。江南的私人园林最为著名，沧浪亭、网师园、拙政园、留园、狮子林等是其杰出的代表。这一文化影响到了高校，很多知名大学的建筑都恰到好处地与园林结合在一起。北京大学的未名湖，缘因老舍投湖而为人所知。我们去游览未名湖时还是初冬，湖面吹来的风也有些寒意，但并影响我与徐家贵的兴致。我们沿着湖边行走，极尽目力所及。湖中有一缕缕的白烟袅绕而出，在那灰蒙蒙处，是对岸，岸边生长着一些北方特有的树木。北方的树大多粗壮挺拔，极少见有杂草丛生，可能由于北方过于奇冷吧，这些杂草也就难于生长。岸边一些较大的竖立着的石头上，刻着一些关于未名湖的文字，我竟然已全然不记得其中的内容了，大概是年岁逝去已久了。

作为百年名校的暨大，自然深得水文化的精髓。从北门进去不远就是明湖，它与未名湖比起来略显窄小，倒像是一个大池，却也布置得错落雅致。湖中一亭供人歇息欣赏碧绿的静水与游鱼。环铺以混凝土石板于人行道，使人得以在湖边放情恣意。在寸土寸金的天河甚是难得。我时而匆匆而过，时而漫步于湖边，全缘人事所致。

暨南三堂是暨大文化的重要特色。不但吸引了沈从文等大师级别的老师到暨大任教，也吸引了一代又一代的学子前来求学，用那美好的年华筑就了暨大最美的风景。

暨大的兼融并包精神集中于讲堂，杂家百术，鸿儒名流无不受邀于讲堂讲学。我曾聆听过著名香港风水大师宋韶光的讲学，自是拓展了学术视野，有所收获。夏大一教授的讲学，却令我对一些史事产生了怀疑。一些判断竟然与我接受了十多年教育所产生的观点相悖逆，于滋生了一点批判的精神。知道了大师必定是在据诸多事实的基础上，有自己观点及判断力的人，而非人云且云。

暨大最富丽堂皇的建筑是图书馆，是暨大三堂之一。一楼右侧区为报刊杂志，和一些新出版的书。2012年2月由中华书局出版社出版《亚鲁王》就放置在那边的一个架子上。左侧依着楼墙、柱子边摆放了许多桌子、椅子，每张桌子上都置有一台电脑，其中有一些在醒目处赫然写着“博士专用”四个大字，俨然是为了博士生的学习研究之便利而设。大门不远处置有电梯抵达各个楼层，每个楼层的书册都按A、 B、C、D等有序摆放，并配有复印机复印书页。即便如此，想要在这浩如烟海的书的海洋里找一本书也是非常困难的，唯一快捷的方法只能是利用每一区角隅里的电脑进行搜索，才能迅速地找到自己想要的书。顶层为馆珍藏之书，均为古代文史之孤本，是研究历代历史、社会文化等的重要资料，故从不外借。因想对古代的人事有个较为本原的理解，我也就成了这里的常客。对琼州府的历史、文化有一个较为清晰的了解，正是来自于此。暨大图书馆其藏书量之厚足，用汗牛充栋来喻之仍未恰当。

别离暨大也有了数年，也愈加怀念暨大的图书馆，并有了一些遗憾之感慨，皆因自己当年仍未能很好地看看书。看一些专业之外的书。人事的珍稀均如那奔流而去而不复返的河流加以突显，时光却不会再倒流。

暨大食堂汇集了南北美食，有粤菜的清淡、甜品，也有川湘鄂的辣，北京的咸，清真的原味。我比较喜欢清真的美食，因而成了那里的常客。在清真食堂吃食通常花费大些，有点小贵，可能是因为食材来自辽远的西北的缘古吧。但食客却络绎不绝，怪不得其能跻身于世界最好吃的面条之列。在暨大形成的饮食习惯被沿袭了下来，每到一城我总会找清真食店吃碗牛肉拉面。我对伊斯兰文化的了解始于北邮一老师。他是回族，说起伊斯兰文化自然纯正。认识伊斯兰文化中的果敢、执着、笃实正是来自于北邮。我相信他所说未有浮夸之词。在乡下吃早餐，常有苍蝇放纵地飞来粘在碗沿，手一挥飞走了，收手又飞了回来时，我总会想起清真面餐馆的洁净。清真餐馆通常只有一个名字：兰州拉面。有一年去了趟兰州，约傍晚时分飞到了中川机场的上空。从窗口往下望，只见有一处星星点点泛着灯光的四周，尽是一望无垠的黄沙，始知这是一个被沙漠怀抱着的城市。既到了兰州，也想尝尝地道的兰州拉面，走了好远只见店名写有甘谷拉面、永登拉面等，就是没一家的店名叫兰州拉面，才知道到了兰州再无兰州拉面。兰州各地风味的拉面即是兰州拉面。

因美食所诱，我首次体重过往昔的年月，先前适身的衣服已不能再穿。其实很多暨南人与我一样，加重十多斤人亦是常事。若干年后我应邀去五指山山参加年会，蒋权见我时瞪了会，说：“你现怎么这么瘦了”。我想，生活中少了精美的美食，瘦了也正常。

严谨是暨大的冶学精神。我去过的学校也不少，唯有暨大的严谨对我的治学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常因数据上的问题被老姚叫去论辩，一辩就是几个小时，直至我找出观点的依据才肯作罢。后来别人叫我写一简史，为定论一段人事发事的年份我竟花了数月查了无数的文献。

同学来自天南地北，也就汇集了各个地方的文化。既是同学久了也就熟络，下馆子、郊游也就常有。下课了也常聚在一桌吃饭。暨大女性文化中热情是我所在的这个地方所没有的。我曾把这种风习带到了工作的这个地方，却不料碰了一鼻子的壁，可能是文化习俗不同吧！乡下有的女性却是过于狂野，大口饮酒，还一边咯咯地讲着些粗话，没有了东方文化中的淑女形象。

四川梁山的同学说他常被别人当作外国人，可能是因为高鼻梁，皮肤略黑的缘故。我没有这种感觉，却了解了大梁山的社会特点，是南方诸州县中社会结构最为完善与发达的地区之一。

暨南是人生最美好的一站，不但收获了知识，收获了友情，最可喜的是我与张波兄弟同成为杨老师的开山弟子，成了杨派的学术传人。我与杨老师年纪相仿，不但是老师也是朋友。每到周末杨老师总爱我们去小西门吃饭，聊聊学习，聊生活，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这一来，他与家的团聚也就少了。许多年过去后才明白杨老师皆因我等的学习生活之故，毕竟离家久了也有了乡愁。这种温暖在离校后的这些年再难感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