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吊王尔德墓

前年暑期笔者与华东师大一批朋友结伴去欧洲转了一圈，行程的最后一站来到巴黎。大凡有过跟团旅游经验的人都知道，其间擅作主张穿插自己的活动是多么困难的事，于是虽知在这个大都会的某个角落里有自己心仪的王尔德的归宿之地，但也不敢造次妄动。就在我心中忧虑纠结之时，同行的陈建华兄从旅游大巴的前座来到我的座位旁说：“老兄搞了半辈子王尔德，不想到他墓地去看看？”——于是，我们一行四人说服了那位台湾来的职业导游，放弃了一登埃斐尔铁塔的机会和吃中饭的时间，径直往地处巴黎东北13区的拉雪兹公墓进发，讲好给我们两个小时自由时间，下午1时必须到卢浮宫玻璃金字塔下与团队会合。

去的时候还顺利，打的半个小时就到了拉雪兹的大门口，然而，进得大门以后，这帮读书人的过于自信几乎使此行一无所获！公墓中本来有导游，而我们却在传达室边上的一张导游地图前稍作功课：分别找到巴尔扎克、王尔德、普鲁斯特、肖邦……等人墓地的所在区及其编号，以为就此就能把一切搞定，殊不知墓地的道路出奇的复杂，道路不光依山势时高时低，而且就是进门后的前区特弯弯曲曲，不一会儿我们就失去了方向，我们是些典型的不速之客，此时并非什么节日，墓地里去问谁？偶尔见到一两个老外，或许是到自己亲人的墓地，或许对别的名人有兴趣，反正并非像我等这样的“附庸风雅”，并且是来自遥远的东方！

很快，半个小时时间就在迷魂阵一样的各式各样坟墓前转来转去耗去了，这种经历就像找不到自家墓地的无数清明上坟人一样，墓地本来就难找，何况我们这些初次造访的陌生人！满头大汗的我们几近绝望。

好在我曾在那张地图前空拍了一张照片，隐约记得王尔德墓所在的93区是在墓区最后一排街区（地图上就如同城市的街区那样划分），我提议别再乱撞了，索性直接往墓区最后一街区跑，先找到王尔德的墓，再倒着往外找其他的。柳暗花明，拐个几弯，我们终于来到了最后一排街区中间的93区，王尔德墓就矗立在马路边上，花岗岩材质上印满了红嘴唇（据说这都是那些女性“王迷”的功绩）的、造型奇特的王尔德墓令我们兴奋莫名，我们的大呼小叫引来正在附近的不少老外——他们也才知这儿躺着的居然来自海峡对面的王尔德。镶嵌在墓基上的一方大理石刻着几行英文：“基于对奥斯卡·王尔德的怀念和尊敬，禁止损坏此墓。它作为历史纪念碑受到法律保护并于1992年重建。”说来也奇，此后一切变得顺利了，我们又连续找到了、并且瞻仰了巴尔扎克、普鲁斯特等名家的墓，不虚此行！

王尔德是个复杂的、有争议的人物。他的桀骜不训，他的遗世独立，他的从外表到思想到创作的唯美风尚，他的同性恋行为和因此引出的诉讼、牢狱之灾都使他成为文坛说不尽的话题。我的接触王尔德始于上个世纪末的他的时来运转，这个客死巴黎的“堕落”文人竟然在百年以后突然窜红，英国当代著名的电影明星既小说家斯蒂芬·弗莱曾在《星期日泰晤士报》上撰文说他是“莎士比亚之后，英语世界中读者最多的作家”，如他地下有灵，真不知如何面对这历史的吊诡和玩笑！我因凑巧翻译他的读书笔记，而写关于他的博士论文、专著、十几篇论文，说“半辈子”或许不无夸张，但与他确实结下了不解之缘。我从他那不无瑕疵的一生中悟出了知识分子的“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从他的文学追求中领会了作为人类特殊精神活动的文学之本真！

2012、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