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光开着车不知不觉的就到了几米书亭。想起第一次看见这个书亭,就对这个书亭的名字友邦惊诧了一回。吴晓光爱读书,他知道几米是台湾的一个诗人,至于写的什么诗吴晓光不清楚。当时因为送一个客人,没来得及停下。后来的一场大雨,恰好吴晓光正在同济路的几米书亭前,也许这就是缘分。吴晓光停好车,走进有些逼仄的书亭,里面淡淡的书香气息让吴晓光感到温暖。再看书亭的主人,原来是一个二十多岁,有一头黑发的姑娘。见来了读者,姑娘忙站起来说,你好,请问想看什么书?
吴晓光打量了一下书亭,问,姑娘,为什么叫几米书亭呢?
姑娘抬起头,吴晓光才看清姑娘的眼睛其实是看不见的。她脸微微泛红,很是美丽,哦,几米是台湾的作家,他多数画和作品都是受波兰女作家辛波丝卡的启发,我最喜欢波兰女作家的《一见钟情》,而几米就是通过这首诗画了《向左走,向右走》。我最最喜欢的是几米受辛波斯卡诗歌启发写下的脍炙人口的《地下铁》。
吴晓光说,你能读给我听听吗?
黄菲点点头。
有时候,我觉得已走到世界的尽头。
在这个城市里,我不断地迷路。
不断地坐错车,并一再下错车。
常常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要去什么地方?
常常迷迷糊糊闯入多雾的沼泽,
深陷泥淖进退两难。
还好,守护天使一直眷顾着我。
你问我回家的路,我张皇失措,
难道你看不出我跟别人不同吗?
如果可以让我重新凝视这世界,
我最想看见的是什么?
……
吴晓光不知为什么,一下子就喜欢上了眼前的这个姑娘。他没有想到一个盲人会把诗背的这样好。在聊天中他知道她叫黄菲,是个孤儿。在一次火灾中她的双眼看不见了这个美好的世界。
那天下得雨实在是太大了,他们也谈了很多,吴晓光在那里买了几米的一本诗集,买了一本辛波丝卡的诗集。
从此,他成了几米书亭的常客。并且每次去都给黄菲带好吃的。这次,他的旁边是热乎乎的董记煎饼。夕阳的光晕也慢腾腾的滑到了车里。到了几米书亭。还没有下车,吴晓光就看见黄霏一个人在书亭里面忙碌着。一头长发的黄菲在夕阳的余光里格外的清纯。黑色的头发瀑布似的宣泄在背上。
下了车,吴晓光看着黄菲的眼,黄菲的眼睛还是蛮好看的,即使看不见这个世界。她的大眼睛看上去还是很明亮,要不仔细看你根本就看不出是一个盲人。我来给你整理。以后这样的活我干就行。
黄菲腼腆的一笑,我能干。
吴晓光走进逼仄狭小的书亭,黄菲抬起头,看着这个漂亮的女孩,吴晓光的心里滚过一阵热流。
就在这时,吴晓光的国产手机响了,吴晓光一看是父亲打来的,没有立刻接,他怕父亲又叫他去相亲。响到第六声,吴晓光才勉强的拿起手机,虚惊一场,原来父亲叫他去接妹妹的女儿。
吴晓光说,我在外面跑车呢,你去接吧。
父亲说有事,要不这么早就给你小子打电话吗。有事有事,天天有事,无非就是忙着去和那个打扮的花里胡哨的健身老太太约会,一天早上吴晓光看见父亲在偌大的广场和一帮老太太跳舞,眼睛一刻不离那个花里胡哨的老太太。父亲岁数也不小了,还这样,他的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他也理解父亲多年一个人的孤独,要找个老伴他和妹妹不是不理解,他反而愿意父亲找个人,省得每天和他唠叨找对象。
这几天妹妹的孩子在家里,生活一度打破,父亲一直叨咕,这个孩子影响了他,到底影响了他的什么吴晓光没有听出来。
吴晓光看见外面的余晖在一点一点的沉落,他帮着黄菲收拾了一下书籍,黄菲不好意思的说,你有事去办吧,我自己收拾。
吴晓光把热乎乎的董记煎饼递给黄菲,黄菲不好意思的说,以后别买东西了,每次来都给我带吃的。
吴晓光笑着说,只要你愿意吃我愿意一辈子买给你吃。你一个人小心啊,走啦。黄菲看着吴晓光点点头,我是个残疾女孩。
吴晓光说,不,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
吴晓光走出来,想起父亲强迫着他一次次去相亲,有一次是个服务员,穿着很少的衣服,一个劲的问吴晓光为什么三十八了不结婚。吴晓光说,没有找到合适的。
女孩问,什么是合适的?你什么条件还谈找合适的。
吴晓光说,我就是掏大粪的谈个捡破烂的也不能说没有资格找合适的吧。女孩哑然。当然,最后也没有了结果。
这几天外甥女来家里,家里很乱,吴晓光中午很少回去。外甥女刚上一年级,因为吴晓光和父亲住的地方离外甥女的学校近,而现在妹夫升了官,妹妹也是一个局的负责人,所以他们忙就顺理成章了,吴晓光反而成了闲人。接送孩子的任务多数是他,父亲每天忙自己的业务。
妹妹和妹夫是在一个晚上和父亲说的,他们把吴晓光和父亲请到最好的益民酒楼。在那里他们把孩子放在父亲这里的意思说了,父亲很高兴的就答应了,实际上吴晓光当时就知道妹妹实际上是把这繁琐的任务交给了他,妹妹知道吴晓光每天除了跑出租没有别的事情,吴晓光确实是个单纯的人,不爱结交朋友,爱看书。父亲为他的婚姻大事没少操心,最主要的是他老吴家三代单传,老头子从年轻就很爱算计,虽说当年是郊区,老头子置办了很多地,再加上老房,给的钱好几百万,还给分了五套房,给了妹妹一套,其他的三套出租,剩下一套已经装修好几年了,就等吴晓光娶亲用,结果到了三十岁,吴晓光的另一半还没有找到。妹妹问,哥哥,你到底想找个啥样的?你长的也不错,咱家也有钱,你开出租眼光也别太高,我给你介绍我们单位的那个公务员多好,人家不嫌你开出租,你竟说人家白瞎了一个知识分子。
吴晓光说,她说咱家的房产证上有几套是我的名字。我没告诉她。听着不舒服,说话都不能让你舒服,怎么过一辈子呀。
妹妹说,你就不会说这些东西最后还不都是我们的。
吴晓光说,我的事情你们就不要操心了。
想想这些事,吴晓光的心情很是郁闷。
吴晓光坐到车里,他看见黄菲还朝他看着,黑色的长发在阳光里闪着碎银子般的光,心里很是清爽。
吴晓光走了,黄菲还呆呆的站着,煎饼早就凉了。可是黄菲却没有心思吃,吴晓光的意思她明白,但想到自己一个盲人,她的情绪立刻低落下来。
车很快的开到了外甥女的学校。每次来接孩子,他的心里有种胆怯,慌乱的很,他怕被人误以为是孩子的爸爸。他跟外甥女也不是太亲密,也许自己年纪大了没结婚体会不到做父亲的感受,身上或许有某种冰冷的东西,小孩子的嗅觉是最敏感的。外甥女刚生下来的时候,吴晓光已经三十了,父亲倒是很高兴,满院里发红鸡蛋,好像妹妹生的是他的亲孙女。有的时候还不忘说,你看看你妹妹都有孩子了,你啥时候也给老爹生个。吴晓光觉得父亲说话从来就不考虑他的自尊,吴晓光啥话不说。父亲在后面又恨恨的说,你娘要是没死,看到你妹妹有了孩子,肯定会很高兴的,可是,再看看你,你娘在九泉之下也会闭不上眼的。吴晓光不想听,就一个人经常在外面开出租,开到半夜再回家,那时候组织跳舞回家的父亲早进入了梦乡。
学校的门口早就站满了接孩子的家长,现在家家户户就一个孩子,娇贵的就如同大熊猫,生怕自己的孩子有什么闪失。吴晓光站在人群里,他就怕孩子一出来,乱哄哄的场面他驾驭不了,每次接孩子就怕孩子看不见他,他就使劲往里面挤,结果不小心踩了一个胖老太太的脚,胖老太太大叫,你个大老爷们干嘛挤呀,踩到老娘脚了。
吴晓光一脸的尴尬,对不起,对不起。
胖老太太说,对不起有啥用,又不是你的脚疼。
就在这时,学校的门打开了,吴晓光没有再说什么,胖老太太也没再说难听的,就一个箭步窜到了前面,看见宝贝孙子立刻换上了笑脸,吴晓光在眼花缭乱的校服的孩子里努力寻找着外甥女,好不容易看见了扎着长长小辫子的外甥女,吴晓光大喊,晴晴,晴晴。
外甥女看到舅舅,立刻跑过来,舅舅,姥爷怎么今天又没来?
吴晓光知道孩子跟姥爷亲,大多数时候是姥爷接她的,母亲去世的早,父亲就自然的当起了母亲的角色。吴晓光拉着晴晴的手说,你姥爷今天有事。
哦,晴晴答应一声就跟着吴晓光来到车边。晴晴对他的不排斥让他现在没有了慌乱。坐到车上,晴晴说,舅舅,你的鼻尖上有汗,是不是累的?
孩子的话真是一针甘甜剂,拽起了吴晓光心底最柔软的部分,就像春天的细雨滋润了他干涸的心灵,忽然他的心里就有了柔情。在这个家里,谁关心过他,母亲病病歪歪在床上躺了几年,妹妹只忙着自己上学奔前程,父亲那时也只顾自己,伺候母亲顺理成章的落在他的肩头。给母亲端屎端尿,到头来还落得让父亲和妹妹说自己伺候的多么不好,母亲身上的褥疮,还有小褥子上的黑点点。其实,吴晓光知道,那些都是长期卧床的结果。晴晴,舅舅今天给你买最爱吃的东西。
晴晴大笑着说,是不是比萨。
吴晓光说,回答正确,加十分。
晴晴一脸的兴奋,舅舅,你再给我买个花园宝宝点读笔呗。
吴晓光看看满脸期待的孩子,孩子嘟着嘴说,妈妈不给我买。可是,我好喜欢哎。
吴晓光觉得现在的孩子真是早熟,现在还不到八岁的晴晴说话完全一副大人模样了。
吴晓光买了皮萨和汉堡包。最后又给她花600元买了点读笔。晴晴一直搂着吴晓光说,原来舅舅最疼我了。吴晓光看着孩子脸上的幸福,想起了小时候,母亲常年有病,父亲过日子又很算计,兄妹两个偶尔买块糖,都是你漱口我再舔舔。
晚上因为妹妹妹夫忙,没来接孩子,晴晴一脸的沮丧,他们就只顾自己。
吴晓光说,晴晴,你会下跳棋吗?
晴晴大叫,当然会。孩子一下高兴起来。吴晓光就去自己的房间里找跳棋。找到跳棋,两个人玩了起来,父亲忙着出去张罗跳舞的那些女人早走了。
晴晴很自然的就和外甥女成了好朋友,这个没有孩子的星期天顿时让吴晓光陷入迷茫里。他开始整理东西,他有一个秘密,谁也不知道,他爱收集长发。
他把一些长发收集起来,放在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这个精致的小盒子还是母亲当年外祖母给她陪嫁的一只放玉镯的盒子,古色古香。玉镯被妹妹要去了,妹妹一向都很霸道。吴晓光对贵重东西不是很喜欢。当时母亲是不想给妹妹的,她说要给吴晓光的媳妇。结果妹妹说,姥姥不也是给的你吗,这个玉镯应该传女不传男。母亲说在我这里我想把这个规矩改了还不行吗。妹妹说不行,她就把玉镯拿走了,只留下这个盒子,吴晓光也不是多么稀罕这个盒子,可是他却看到这个盒子忽然就觉得母亲还没有离开自己。
第一根头发是母亲的,母亲的头发是那种老式的头发,齐肩的发型,客观上说母亲的头发不是长发。记得放在盒子里的母亲的这根头发还是吴晓光在母亲头上拔下来的,有一次,吴晓光推着母亲去院子里晒太阳,无意中看见母亲头上有一根白发,吴晓光说,妈妈,你的头上有一根白发,我给你拔下来吧。母亲点点头,吴晓光拔下头发竟是不忍心扔掉,就偷偷的放在了盒子里。为什么舍不得丢掉,主要的就是觉得母亲一辈子不容易,而且母亲为了他们兄妹身体也积劳成疾。随着积攒头发的兴趣,吴晓光发现女人的头发也和她们的脾性一样,千差万别。母亲的头发短却很硬,母亲一辈子就是不服输的性格,直到躺在床上,她的性格没有改变多少;母亲由于一直不接受用洗发露洗头发,坚持用洗衣粉洗头发,结果头发干而且发粘,也许是洗不干净的缘故,她的工作是肉食场,天天与肉类打交道,吴晓光就觉得母亲的头发有点类似猪的毛发。第二根是一个和他不错的高中女同学郑小白的长发,有点黄有点硬,那是吴晓光在上学的时候,郑小白是文艺委员,吴晓光是班长,两个人都是班干部,也是学习尖子,当时两个人也真是有结秦晋之好的发展势头,结果吴晓光名落孙山,上了技校,郑小白上了一个重点大学,从此两个世界的人也就渐行渐远。只是每当看到郑小白的长发时,吴晓光还会想起当年多彩的校园生活,感慨不已,吴晓光想也就校园里那段时光是纯洁的;因为郑小白爱用当时最好的洗头膏,吴晓光已经忘记了名字,只记得有一股白雪的味道。还有一根是妹妹的,妹妹的头发黑硬,妹妹确实是个泼辣、风风火火的女子;她用的是最好的洗发水,还是外国的,吴晓光也不会翻译,不知道到底是叫什么名字,只是闻着有一股玫瑰花的香味。再后来就是黄菲的头发,黄菲的头发黑但很软,摸着就像铺在身下毛茸茸的毯子,很是舒服,这也很像她的性格,温柔但坚强;她用的是海飞丝洗发露,巧合的是吴晓光多年来也用这个牌子的洗发露。他们在谈起这一巧合的细节时竟然都异口同声的说喜欢海飞丝的清纯味道。最后一根就是外甥女的了,外甥女是扎了小辫子的,她的头发黄软,吴晓光觉得这个孩子被妹妹管的有点胆怯,却很善良,吴晓光越来越喜欢这个小精灵了,看到电视上樱桃红里的燕子和石头,小脸上的泪呀不停的淌;吴晓光注意到孩子用的是强生牌儿童洗发水,没有刺激,还不伤皮肤。吴晓光把头发一根一根的分开,母亲的那一根用黑线拴着,用的是那种黑的粗线,郑小白的那根头发吴晓光用了一根粉红色的线拴着,他觉得当年要是不用粉红色的线拴也许自己和郑小白就有了圆满的结局。妹妹的那根他用了黄色的线,黄色代表奔放热烈。黄菲的头发他着实用了很多心思,他很珍惜与黄菲之间的感情,吴晓光觉得一定不能失败。他在商场里买了很贵重一根大红线,很庄重的拴上。想起为了得到黄菲的头发,他真是费了不少周折,黄菲不喜欢别人摸她的头发,不知为什么黄菲的头发不像有的人那样爱掉,他试图捡一根,可是很长时间却不能如愿,主要是黄菲似乎有意躲着他。直到有一天黄菲感冒了,在医院里,吴晓光终于有了机会,他给她买了饭,本来想喂给她吃,结果黄菲没有让他喂。于是吴晓光就坐在了黄菲的身旁,他情不自禁的摸了摸她的长发,吴晓光说,这里有根掉下来的头发,送给我吧。
黄菲莞尔一笑,你为什么喜欢头发。
吴晓光说,你的头发太美了。
外甥女晴晴的那根头发,吴晓光则用了孩子的另一根头发拴上的。
想起当时看到黄菲的长发,他太喜欢她那一头长发了,瀑布似的倾泻在后背。说实话,吴晓光之所以对婚姻失望,是因为他觉得当下的女子现实的不靠谱,记得在出租车上,很冷的一个冬天,拉了一个女孩,一路的煲电话粥,一路的就是钱钱。还有一次拉了一对夫妻,那是一个烈日炎炎的夏日,两口子上了车就吵,无非就是女人怀疑男人在外面有了小三之类的,要离婚也要给她很多钱和房子才行。
吴晓光相亲的次数越多,感觉越失败。不知道女人们变成什么了。他其实就想找一个小芳似的姑娘,长的好看又大方,辫子粗又长。可是这样的姑娘哪里还有,到哪里去找。
接下来的日子,妹妹妹夫还是忙,好像这世界是专为她们准备的,好像地球没有了她们就不转似的。父亲又把妹妹派在他头上任务转交给了吴晓光,吴晓光和晴晴打成一片,他接了孩子,晴晴在车上坐着,忽然问,舅舅,你有好朋友吗?
吴晓光说,当然有。
晴晴说,那妈妈为什么说你没有朋友呢?
吴晓光生气的说,听你妈妈瞎说,走,今天舅舅带你去见见我的好朋友。
吴晓光决定带晴晴去黄菲的书亭,其实吴晓光是不想让家里人现在知道黄菲的,他想等到时机成熟了,再告诉家里。他也担心妹妹和父亲不同意,他们很世俗。可是妹妹和孩子这样说真是让他失望。
来到黄菲的小书亭,吴晓光本来以为孩子会嫌书亭寒酸,没想到看见满屋子的书竟是出奇的兴奋,黄菲迎着秋天暖风,柔柔的问,谁家的小孩?
孩子看到书,尤其是喜羊羊与灰太狼,她早跑到书那边去了,吴晓光说,我妹妹的孩子。
吴晓光把好吃的全拿出来,黄菲说,你以后别这样了,真的,我是个残疾人。
吴晓光笑了,我就喜欢残疾人,身体残疾心灵健康。
黄菲的脸一下红彤彤的。在书亭里吃了很多好吃的,走的时候,黄菲还让孩子挑选了几本孩子喜欢的小书。回家的车上,晴晴很兴奋的说,舅舅,你的朋友真是太好了,也好漂亮哎。
吴晓光说,你喜欢这个阿姨吗?
喜欢,舅舅,你和她结婚呗。那样她不就成了我舅妈了吗?
吴晓光说,那黄阿姨当你的舅妈你愿意吗?
晴晴点着头,愿意。
吴晓光摸摸外甥女的头,孩子的头发有点自来卷,黄颜色的,就像营养不良。可是他还是很喜欢孩子的头发。孩子不再说话,只是很认真的看着书。
吴晓光带晴晴再一次到书亭,是一个星期天,很好的天气。孩子非要去书亭玩,熬不过孩子,吴晓光就来了,中午是吴晓光在饭店里要的菜,三个人吃的不亦乐乎,直到吃饭的时候,晴晴才知道黄菲的眼睛看不见。毕竟是孩子,她说,阿姨,你这么漂亮的眼怎么就看不见东西呢?
黄菲不知说什么好,吴晓光说,晴晴快吃饭。
坐在车上,孩子竟是满脸的心事,吴晓光说,晴晴,怎么不高兴?
孩子叹口气,舅舅,阿姨是个瞎子,你还会娶她吗?
吴晓光看看孩子,用力点点头,会。
孩子问,那姥爷会让你娶吗?
吴晓光没有回答孩子的问话,只是加快了油门。
再一次带晴晴来书亭,在他们吃饭的时候,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妹妹竟然来到了这里,她满脸的狐疑,原来就是这里呀。黄菲愣愣的不知所措。
吴晓光看着晴晴,晴晴说,妈妈问我书是哪里买的。我……孩子忽然哭了起来。吴晓光说,没事。知道了没有关系,反正总会知道的。
妹妹怒火中烧的大吼,你怎么可以带晴晴来这里?
吴晓光说,来这里怎么了?这里有孩子需要的营养品。
妹妹鄙夷的看看黄菲,黄菲一脸的惊慌失措,妹妹围着黄菲转了一圈,就你也想嫁入我家,一个瞎子。妄想。
吴晓光忽然大喝一声,你说什么,给我走。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妹妹看看一脸铁青的吴晓光,拉着晴晴离开了。
黄菲美丽的大眼里飘下泪花,吴晓光一把把她搂在怀里,菲菲,没事的,有我呢。
黄菲挣脱了吴晓光的怀抱,静静的说,一开始我就知道咱们是不会成功的。以后你不要过来了,
吴晓光竟然一把拉住黄菲,不,没有你我活的一点意思也没有,这是我自己的事,他们管不了。黄菲无力的伏在吴晓光的怀里。
晴晴已经几天不来了,父亲也在生吴晓光的气,听到说和一个盲女孩谈恋爱,他的表现更差劲,你个败家子,要是娶个瞎子那套房子就不是你的,都给你妹妹。
吴晓光说,我本来就不稀罕这些破东西,可是你们不是一直盼着我结婚吗。
盼着你结婚也不是让你娶个瞎子呀。
盲人怎么了,又不和你结婚。
父亲看看吴晓光,就是我这个半大老头子也不会看上个瞎子的。
吴晓光说,我就觉得她比那些睁眼瞎的女孩好。
什么是睁眼瞎,我看你是睁着眼说瞎话。你说她瞎子来了不但伺候不了我,还得让你伺候,你图什么呢。
吴晓光说,她什么都会,小书亭开的也不错。
父亲说,她的父母是干什么的。
吴晓光说,她是个孤儿,反正要娶就是她了,否则我就一辈子当光棍。
父亲一时不再说什么,父子俩陷入沉默之中。
中秋快来的时候,也就是说中秋还没有过,妹妹妹夫就出了车祸,一家出去游玩,在路上与一辆大货车相撞,妹妹妹夫当场身亡,孩子竟然奇迹般的活了。在医院里,为了不让孩子难过,只说她的爸爸妈妈也受伤了。父亲心疼至极,心脏病发作也入了院。父亲一个劲的喃喃自语,这以后可怎么办呀,晴晴怎么办呀。你个狠心的妮子扔下爹就走了。
吴晓光看着一脸憔悴的父亲,本来想说点什么,可是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黄菲知道吴晓光家里出了大事,赶过来帮忙,吴晓光只叫她守着孩子,孩子和她很亲,阿姨,你比我妈妈对我还好。
黄菲的眼里闪着泪花,阿姨,我知道,我爸爸妈妈他们都死了。
黄菲试图捂着孩子的嘴,阿姨,我听到的。
吴晓光就站在黄菲的身后,孩子看见了舅舅,舅舅,以后只有你和姥爷是我的亲人了。
吴晓光说,晴晴,舅妈也是你的妈妈,也是你最亲的人。
晴晴看着黄菲,把身体向黄菲的怀里靠了靠,黄菲紧紧地把孩子抱在怀里,哽咽着说,真的吗,以后你真是我妈妈,一直爱我,一直爱我吗。
黄菲抚摸着孩子黄黄的有点自来卷的长发,会的,我们永远都爱你。说到最后,黄菲竟是抑制不住,泪水滚滚而下。
(摘自《历山》2023年夏季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