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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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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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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山》2024春季卷之臻品小说||柳二白:钟摆

邻居空调管子里的水,散了线珠子似的滴到窗台外面的水泥台子上,积出一洼水。最热的夏天,太阳每天都明晃晃,如同反着强光的大镜子直射大地。热浪袭卷着,到处热气蒸腾。

明晓蕾家的空调几天前偏偏坏了。

清晨六点,明晓蕾被热醒了,窗帘透出旭光,鸟声尖锐犀利。她冲到卫生间,拧开花洒,温凉的水打在身上如同甘霖。地漏又堵了,她叹口气,踮着脚尖移到外面,房里像沸腾着的蒸锅。

两个月前,她匆忙搬到这里。

那是普通的一天,春末的风吹得树枝狂舞花枝乱颤,吹出傍晚湛蓝的天空,夕阳的余辉匀速铺展到天际。

一下班她就溜了出来,绕道去了熟肉铺,买了半斤牛肉几样小菜,定了陈伟刚最爱吃的巧克力蛋糕。快到他生日,生日那天他要出差,她想提前为他庆生。陈伟刚下班晚。她边准备晚饭,边想像他看到满桌菜肴吃惊的表情,他一定很惊喜吧?

饭做好了,陈伟刚还没到家。她低声哼起歌,找到一支香氛蜡烛,烛光摇曳着,香气弥漫着,她给自己倒了杯咖啡。夜色漫进房里,陈伟刚还没回来。她打他电话,关机。大概手机没电了。过一会儿,又打,还是关机,给他公司打,没有人接,她的心怦怦乱跳。

她开了灯,吹灭蜡烛,在房里来回踱步,不停打他电话。等了一晚,陈伟刚都没回来,她犹豫要不要报警。第二天一上班,她打他公司固定电话。“陈伟刚?”接电话的人说,“他辞职了。”接着扣了电话。她像一下被人推到海里。

她再没打通他的电话。过了两天,房东催她搬家。“可房租交到年底了啊。”她说。

“你男朋友说要搬走,把余下的房租要了回去。”房东说。她把他的刷牙罐子扔进垃圾筒——这是他唯一留下的物品。

她赶紧联系中介找房子。很快找到一处,一室一厅,在老小区的顶层,房龄比她年龄还大。房主刚退休,要去国外看女儿。房子干净整洁,她当场交了定金。

周末,她约了车搬家。司机临时有事,把时间改在了傍晚。她让司机上楼搬东西。一开门,就看到司机脸上在暗处闪光的疤痕,像有人故意捏起的一道横脊,横穿一半脸颊和半张嘴唇。“搬哪些?”司机问,向房里探了探身。她向后退了退。

“这个。”要搬走的物品集中在一起。司机拎起整理箱,抱起小柜子,腋下夹上圆几,“你能抱走吧?”他用头指了指懒人沙发。“能,能。”她拖着行礼箱和杂物下去,又上楼搬沙发。

驾驶室只有两个座位。她望了望天,天阴着,坐到空座上。

等红灯时,司机瞥了她一眼,他脸上像伏了条细蛇。他突然伸出手,横在她胸前,她哆嗦了一下,秉住气,“水杯给我。”一只磨得发白的蓝色水杯躺在她那边车门下面。她摇下车窗玻璃开了条缝隙,“有点闷。”

再有两个路口就到了。天更暗了,西边涌起层层乌云,接着雷声滚滚,雨啪啪落下,车如在水帘洞里穿行,“关窗。”司机说。雨幕冲刷,天地朦胧,她又向车门靠了靠。

司机在巷子口停住,说:“进不去。”

“那怎么办?”她说,“总不能把我放在这儿吧,还在下雨。”

“你说怎么办?”司机不耐烦,开始倒车。他皱紧眉头,盘踞在脸上的那条细蛇蜿蜿蜒蜒,像要吐出信子。

她站在雨里,物品搁在雨里,眼看着司机把车开走。她坐在行礼箱上,等着雨停,雨水散了线珠子似的打在她脸上。雨水里的世界朦胧,她眼里的世界朦胧。

住进去后,她才看出房子的硬伤,阳台漏雨,楼里的人大都是租户,作息混乱,凌晨有人下班也有人上班。楼前是酒店,酒店的后厨正对卧室,机器的轰鸣声昼夜不停,空气里时而有爆炒的香气,时而是酸臭味,或混杂着。她给房主打电话,房主说:“所以房租才不贵哦。”

空调坏了。房主在国外,信息回复慢。她先让她妹妹过来,又叫修空调的人来。修空调的说坏了关键配件,配件原厂不生产了,得从其他地方调。只有等待。

这几天家里热得喘不过气,下班后,明晓蕾在办公室拖延着不走,保安探了几次头,她只好打卡下班。办公楼门口的便利店换上新招牌,据说原来那家没谈拢租金。

办公室也在动荡更迭。小道消息说要裁减业务和运营人员,消息传了很久,也没见落地,就在大家觉得相安无事的时候,突然下发通知,一个月内完成裁员。

职能上收后,要裁一半的人,明晓蕾在营运部,去年年底评分,她在上游,还算安全,但通知说“减少冗余岗位,避免多人一岗”,她被裁的风险也不小。通知下发后,每天都像等暴风雨。没想到风暴最先从业务部开始。

她到得早,一进办公室,别的地方冷冷清清,只业务部人声鼎沸,挤满了人,人人脸上都挂着夸张变形的表情,像在狂风里战战兢兢。她缩在座位里,没敢凑近。

“看邮箱,看邮箱。”不知谁喊,齐刷刷坐下,办公室刹那安静。明晓蕾打开自己的邮箱,最早是昨天的邮件,没收到最新的。

“太狠了。”穿蓝格衬衣的同事大叫一声,往桌上重重砸了一拳。昨天明晓蕾找他对接工作,他还说,不知道能干几天,说不定明天就回家了。

蓝格衬衣去了会议室,总公司和分公司的HR在里面。过一会儿他出来,低着头,歪歪斜斜走到工位。

另一个人进去,又出来。上午,会议室进出不停。下午,蓝格衬衣收拾东西,公司规定,只能带走个人物品。他的东西装在透明塑料袋里,水杯,手机冲电线,和一点儿杂物。他把交接单给了文员,拎着袋子去电梯间。他盯住不断变换的楼层楼字,电梯门打开,一束光映到地板上,他顶头进去,塑料袋撞在门框上,哗啦一声。亮光掩灭,电梯下行的尾音飘荡着。

下班后,明晓蕾加班写报告,李部长让尽快交上。“晓蕾最近很积极嘛。”坐在前面的同事冲她眨眼。她笑笑,他不也是,都心照不宣。

在刀尖上跳舞,谁出错,谁就自动认领了裁员的白旗。办公室加班的人人影绰绰。她路过业务部,一片狼藉,像个失守的战场。保洁阿姨正在清扫,“怎么说走就走了”,她拣起一条绣着泰迪熊半新不旧的毛巾。业务部的一个女孩迷恋泰迪熊,夏天穿泰迪熊的T恤,冬天穿泰迪熊的羽绒服,手机上的挂件也是泰迪熊。

“挺好的,扔了可惜。”保洁阿姨把毛巾塞进黑色塑料袋,拢起散落的纸张、夹子,收到编织袋。

报告发给李部长后,明晓蕾等了一会儿,没叫她,她打卡下班。一进家,汗像伺机出击的怪兽,呼呼往外冒。连衣裙黏在身上,她用力向上拉扯。李部长发消息提了几点改动要求,让她明天十点前传给他。她赶紧回复收到。太热了,大脑被困住了。明天是周末,早起改来得及,她恨不能一步钻到花洒下。

电话响了,是妈妈。她犹豫一下,接通了。

“空调修好了吗?”妈妈问。

“快了。”

“你们呀,总是这样,”妈妈说,“办事拖拖拉拉,自己的事也是,两个人在一起三年了,还不结婚……”

“妈妈——”

“明年你三十了,生孩子是大龄产妇,对你对孩子都不好。伟刚怎么就不为你考虑?我前些天看见你同学李梅,人家都要生二胎了……”

“好啦。”晓蕾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到圆几上,冲进卫生间,脚踹上门。卫生间的地板上残留着早上洗浴后的干涩印迹。

一站到花洒下,被汗水裹挟的身体瞬间轻松,温凉的水像柔软的小刷子。如果一定在今天评个幸福时刻,这就是她的幸福。同事离开时的眼神,狼藉的办公区,一封早晚要来的重要邮件,都飘渺遥远。

关上花洒,热气伺机扑到身上,脖颈、后背、前胸、小腿起了细密的汗珠。她套上衣服,往外冲。

门怎么都拉不开,死死地钉在框上,再使劲,门与门框一齐呼啦啦地响。球形的把手左转不动,右转也不动。门锁坏了?她踢,门板晃动两下,算是回应。汗水浸透了衣服,她像又洗了一个澡。

门与门框成为不可撼动的整体。“有人吗?”她扯嗓子喊。卫生间离大门有一米远,大门是双保险,一层木门,一层防盗门。声音困在卫生间里。

稍一动就起一身汗,散了线的珠子似的,从身上滚落,肩胛骨、腰,大腿,过小腿,最后好像滴在了拖鞋上。

卫生间有一扇一尺见方的小窗户,悬在高处,她站到窗下仰头望,踮脚伸手臂,勉强碰到窗台,再也不能向上。

她抄起新买的洗发水,抡起砸球形锁,瓶子碰裂,洗发水四溅,锁晃动两下,打不开。她踢一脚,像踩到润滑油,身体向后仰,慌乱中抓到洗手盆的边沿,没抓稳,又向下落,手一滑,重重墩到地上,腰椎那里撕裂地疼。地上淌着滑腻腻的洗发水。

“有人吗,有人吗?”她带着哭腔喊。她住在小区最里边,紧邻西墙,少有人过来。密集错落的空调室外机正在唱着嘈杂的大合唱,她的声音淹没在轰鸣声里。

其实她喊叫的时候,一个晚归的房产中介正在下面锁电动车,他今天心情不好,本来一套房子说好今天签合同,临到签约卖方变卦,加价五万元,买方坚决不同意。双方在店里僵持两个小时。

女朋友手机坏了,签成这单他答应送她部手机。

他先做卖方工作,又做买方,双方不欢而散,十点多才回家。他不停复盘过程,放慢细节,停好电动车,上锁后,进到旁边的单元。

腰椎的疼痛像引爆的烟花,四散,弥漫到腿、背。夜深了,空调声弱了。她祈祷有人路过。

“咳,”一声响亮的咳嗽,“呸”,“咳”。

“有人吗,”她忙喊,“有人在吗?”

没人回应,难道是走了?

“噢,什么?”一个男人含混不清地说。

他左脚钩开大门,右脚钩回大门,“哐当”,楼道门重重关上,他东倒西歪,双手攀着扶手,“S”形向上,边走边呼出浑浊的酒气,两片嘴唇颤动着,“突突突”。

“哦——”他停住四望,“这是?”看到贴在墙上的4字,转身,摇摇晃晃向上。

他掏出钥匙,转动锁孔,用力拽门,一头扎进去。是对门的邻居回来了,晓蕾懊恼不已,错过了一个绝好的机会。

深夜了,她把希望寄托在明天,总会有人听到。她躺下,坚硬的地板硌得生疼。

卫生间的天花板盘踞着粗细不均的管道,银粉脱落,黄黑色的锈渍触目,残破的蜘蛛网、黑色和绿色的霉斑,像幅涂鸦。

身体勉强躺得下,小腿旁是马桶,不小心碰到,瞬间的凉意划过身体。右边是污暗的墙壁,左边的下水管道冒出异味,她不能侧身,与天花板对视,等待睡意。

先听到小鸟尖细地鸣叫,窗外的深蓝被一点点驱逐,由浓转淡。鸟声黏稠起来,有大有小、有粗有细、有长有短,有的婉转,有的悲鸣,有的顿挫,有的不紧不慢。鸟鸣叫亮了天色。她打起精神,听外面的动静。最迟到七八点,肯定就有人听到,到时再改报告也来得及。

骤然而停的空调发出的一声闷响。汽车发动声像低鸣的哨子。

“早啊。”

“早。”有人在楼下打招呼。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从胸腔喷薄而出,“救命,救命……”,无人应答,她怀疑刚才是幻觉。窗外现出亮蓝,又是一个热天。

汗如小溪在两乳之间淌下,衣服像鲶鱼一样黏在身上。想到那份报告,她瞬间又起了层汗。

她住在最高层,听到过三楼邻居的吵架,是对年轻夫妻,都报了警,警车鸣笛驶进小区,她站到窗户那,看了几分钟。

“救命,救命……”她伸直脖子,冲窗外喊。蝉鸣声,空调声,手与墙壁碰撞,发出响亮的脆响。汗水像决堤的河流。喊累了,她徒劳地坐到地上,墙角有一只破旧的拖把。她想到了办法。

她举高拖把,拔开纱窗,举出一只玫红色的橡胶手套使劲摇动。早晨的太阳已经有了十足的威力,热辣辣地炙烤大地,鲜有人外出。

手套孤零零地在晃动。要在平时,保洁员打扫卫生时说不定能看见,近日连发高温预警,许多户外活动和劳动都暂停了,保洁员今天没来。

手套划出一道孤线,落到地面。

电话响了,肯定是李部长催报告了。她扑到门上,双手摇动门锁。电话停了又响,响到第三遍息住了。

她想到动物园里困在笼子里的猩猩,扒住栏杆,又踢又蹦,冲外面嘶喊。人们围着它看,它眼里泛出泪光,游客嬉笑着从它面前走过。

她摊坐在地上,天旋地转,呼吸急促,生命的余量仿佛计时器一样一目了然。

不会死吧?她想到了死。上次有这种感觉是上小学。妈妈去工厂加班,把熟睡的她锁在家里。她醒后发现妈妈不见了,困兽一样在房里左冲右撞,嚎叫。她哭得快要昏死过去。她一不听话,妈妈就说不要她了,她以为妈妈丢下她走了。妈妈回来,她的脸青紫,气息急促,只剩半条命。

吹进来的风也是热的,衣服湿了干,干了湿。她迷迷糊糊,以为是梦。触到凉浸浸的地面和马桶,真切的眩晕和头痛,她立即回转过来,这不是梦。

没想到还有一个同伴。在锈迹斑斑的暖气管道与墙壁的夹角处,有一只如米粒大小的蜘蛛正在结网。它爬上爬下,一会儿荡秋千,一会儿静如处子。蜘蛛有好多脚,脚有条不紊移动,她一动,蜘蛛立即停止行进,缩成一团“装死”。过一会儿,它钻进管道与墙壁的缝隙里,再也没出来。

她蜷着身子,躺在马桶、墙壁的夹角里,像只热腾腾地由青白变粉红的虾。

窗外的天撤去白光,现出了蓝,大概是傍晚来了。她看到了卷纸。

她挣扎着,在放化妆品的白盒里找到一只口红,口红余量不多。她把卫生纸撕成几段,每段用口红歪歪扭扭写上“5,SOS”。她把纸包裹住香皂、洗衣皂、沐浴露瓶,扎上皮筋,投到窗外。她祈祷有人发现。

等待。

身体像在烘干机里旋转,快速被抽干水分,她轻飘飘的,像片羽毛,被飞吹起,吹到海面,四面是水,茫茫无际,又重得像铅球,在深洞里快速下坠,狠狠地砸到地面。

她轻轻一拧,门开了。屋内空调旋转着,冷气十足,凉爽宜人,她欢快地哼起歌。还没到十点,她改好了报告,发给李部长。

她走进办公室,人人神色慌张,有人在哭,有人正在愤怒,她想问发生了什么事,拽住一个人,那个人轻松挣脱,她抓另一人,那人也是。她大叫,没人理她。墙上贴了一张纸,许多人围住在看,她也过去,总看不清上面的字。

一转眼,她回到小时候的家里,门被反锁了,她砸门、呼喊、痛哭。房子像变形金钢一样突然向中间收拢,床被挤成S形,桌子对折,沙发揉成一团,电视压成了长条,她跳到床上,在S形里穿行,墙壁向她压迫逼近。

“晓蕾。”妈妈站在门口叫她,她蹦跳着扑过去。房间、床、桌子,瞬间平直铺展。她在一个梦里又一个梦里游荡。

起风了,风吹得窗纱翻滚,吹得树叶作响,吹得车棚档板一张一合,风吹进许多人家里,吹到晓蕾身上,吹掉汗珠,吹走热气。风让热浪消退。风带来了雷,雷声低吼,吼着,吼着,突然一声乍响,接着又是一声,像要把万物击碎。怪兽一般的闪电把夜空劈成两半。

雷带来了雨,期盼了许久的雨终于在这个夜晚下了个痛快。雨落在每一寸土地上,落在旋转着的空调的外机上,落到直入云霄的高楼上,落到斑斓的室外屏幕上,落到便利店招牌上,它也落到汽车上,落到路灯上,落到挡风玻璃上,还落到写着红色字母的白纸片上。

一年后的夏天,多晴少雨,又都在盼雨,盼雨水带来的清凉。午夜,滚滚的雷声夹杂着狂风,吹得门窗呼呼响。晓蕾醒了,起身关了空调,关小阳台的窗户,窗外的树梢被狂风卷着,鞭子一样抽到玻璃上。她总在雨夜醒来,总担心有扇无法打开的门。现在,只要她自己在家,所有的门都要敞开,手机也绝对不能离开身体,就算去卫生间,她也是虚掩上门,手机搁到洗手台上。

她回到床上,丈夫粗重的呼吸一起一伏,“你醒了?”他咕哝着,转身又陷到沉睡里。“下雨了。”她小声说。

雨点敲到玻璃上,“啪,啪,啪”,像珠子散掉落在地上。

她扯过夏凉被盖到肚子隆起的小山丘上,那里正在孕育她的至爱,她把手轻轻放上,有微小的悸动,“他”也醒了吧?她闭上眼睛,专心感应。秋天就能见到“他”了。

一年前的秋天,她回到她曾发誓再也不回去的县城,与妈妈同住。她找了一个薪水不高但稳定的工作,上班的地方不远,骑自行车十分钟就能到。中午妈妈做好饭等她,晚饭她也回家吃。生活规律,她都胖了。

一到周末,她在县城闲转,经常信步走到高速路口,高速路的尽头是她学习工作了十年的城市。开始,她还站在那里遥望,后来她很少再去了。

因为经人介绍,她认识了现在的丈夫,谈了恋爱,结了婚。她终于与妈妈期待的轨道重合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每天如钟摆一样规律。一天,她站在学校围栏外面看学生跑步,他们跑了一圈又一圈,不厌其烦,不知疲倦,嘻嘻哈哈乐在其中。重复单调也有趣啊,她看着看着,禁不住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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