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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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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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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的麦收

五月天

 

过去的麦收,太多的记忆留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布谷鸟,就是一个。它是麦收的标志,还是麦收是它的标志。我问过村里的老人,没有一个谁能说清的。但有一点,在村里,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心里都有一个答案,把它与麦子紧密联系在一起。当它出现的时候,就是麦子快收的时候。或者说麦子快熟的时候,也就是它到来的时候。

在我眼里,它是守信的鸟,我对它充满了敬意。而它鸣叫的声音,尤其好听,我对它充满了好感。大概每年的五月份,它就会准时赴约而来,盘旋在村头或田间地头上空,一声声清脆悦耳得鸣叫声,传播极远。意在传达到来的信息,又在发出过麦的信号。边飞边叫的声音,划破天空,传向村庄。

村里的人,都喜爱它的声音。亲切宏亮的叫声,增添了过麦的气氛。就这样,全村人一边在听着布谷声,一边在等待着麦子的成熟。而麦子在一天天中变黄成熟之时,过麦的心情也在不断地在村里加剧膨胀。

收麦,对于村民来说,是一件天大的事。一年的丰收,就指望在此一举。在当时物质什么都不丰富的环境下,麦子就成了幸福的象征。

我的队,是十三队。麦地的记忆,说来有那么五大片。南面一片,村北头外一片,场园周围一片,铁道东一片,还有那个僻壤东岗子一片。这些麦地,有的是水浇地,有的是旱地。即使水浇地,产量也不高,每亩也不过五六百斤,而旱地的收成,少的更可怜。

不知内情的人,单说起这一片片麦地来,是不少。但要细心一算,就其不然了。那时每个家庭的人口,少则四五口,多则七八口之多。我所在的生产队人口,有一百五六十人,算是人口少的队。加之产量不高,产出的麦子,要抛除公粮、良种,再按照公分,分到各家各户,得到麦子的量,就可想而知了。由此可见,当时的麦子,在人们的眼里,视为“金子”,也是不过分的。

收麦的过程,靠的是人工。把麦子割倒,靠的是一把把锋利的镰刀;把麦子从地里运到场园,靠的是一根根扁担,还有为数不多的牛车;把麦子打出来晒干,靠的是一条黑毛驴和一个沉重的大圆石碾子,以及风向的选择扬场。从开始动手收麦:到割、到捆、到运、到凉、到碾、到扬、直到晒干分到各家住户,是不可缺少的程序环节。

在收麦前,通常的惯例,队长、会计两人分别在一个傍晚时分,走进每个家庭,去下达晚上到牛棚开会的通知。牛棚自然是养牛的地方,也是生产队集会的地方。这晚的集会,过麦的序幕,算是正式徐徐拉开。而此时的布谷鸟,围着村庄的上空,在叫个不停。

收麦的工具,每个家庭都有,均已备齐;闲置了一冬一春的场园,现已有了人气,哑巴先住进场园在看守。布谷鸟的声音,不断地向四方传播着。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着队长那一声命令的开始。

   开割的命令,是在一个早晨开始的;参加的人员,是男女老少齐上阵;收麦的场面,是火热的。割的割、捆的捆、运的运,全身的投入,一派的繁忙。刚才金黄一片的麦子,瞬间在镰刀之下,唰唰地应声倒地。不甘落后于男人的小媳妇、大姑娘,一边不住地擦着脸上流淌的汗水,一边不停地使着浑身的力气割着麦子。

每人心里,只装着赶紧收麦的任务,没有一个磨洋工的,没有一个叫苦连天的。不是干这,就是干那,一刻不停地忙碌着。

挑麦,绝对是一个力气活。挑着个头大小,不仅体现着你的力气,还有你的耐力。一挑子上百斤,一旦压在肩上,不管路程多远,途中是不休息的,一股气挑到场园。挑麦的主力军,自然是那些老爷们。而有的大姑娘,跃跃欲试,也走在挑麦的小路上。而年龄大的老爷们,就用自家的地排车,套上生产队的老黄牛在运输。

论力气的老爷们,在我眼里,当属黑小,人四十岁了,依然打着光棍,没有讨上媳妇。不知是因成分不好的原因,还是人太老实,家底穷的理由,没有姑娘看上他的。论辈分,我管他叫老爷,但我从未叫过他。别看长相、个儿不起眼,但力气大。一担子麦子足有小二百斤,压在他的肩上。赤着上身,黝黑的皮肤,脖子上围着一条黑不溜秋的旧毛巾。一路从不放下休息。肩膀累了,就站在原地,倒在另一个肩膀上,继续赶路。只是不停地拿那条旧毛巾,在擦着流淌的汗水。从我眼前走过时,肩膀上的血印子,红红的,自己就觉得替他疼。

还有那个张栓,力气也好大。精瘦的个子,像是每天吃不饱的。走路时,背还向前驼,显得人不精神。但挑起麦子,一点不含糊。累的气喘吁吁,满脸通红,汗水直流,也不停下休息,光着一个大膀子,一口气挑到场园。在我眼里不起眼的他,这时才感到他很厉害。

村人收麦,有个观念,只要开始了,就是以“抢”的气势、去收麦。与雨天在抢,与芒种在抢。只有把收割的麦子,打出来晒干后,该分的分下,该种的种上,这才算是万事大吉,悬的心放进肚内。所以,学生的我们,也没闲的,一到下午,挎着自家的篮子,排着队伍,跟着老师到生产队麦地,去帮助捡遗漏的麦穗。

我还参加过一次割麦,虽然发生了点意外,但最后的结局,记了公分,让人非常高兴,这是让我骄傲得一件事情。这件事,已经过去四十年了,但在我的脑海里,还记得。

参与割麦的那年,大概十二三岁。割麦的那块地,在铁道东,是一块大长条的旱地,加之土质不好,麦子也不好,矮矮的个儿,像是没有长开,一看就是缺乏营养。在一个早晨,我拿着一把早已磨得锋利的镰刀,跑出家门,跟着大人队伍,一边听着他们一路说笑,一边一路听着布谷鸟的叫声,走到麦地。

我当时割麦的心情,热情高涨,信心十足。在准备开割时,李队长建议我不要割,等他们割倒麦子后,去捆麦。我那乐意,来就是割麦的,捆麦这件事,我连想都没有想过。这个活看似轻快,其不然,挺讨厌。抱它的时候,一不小心,麦芒就会扎你胳膊,被扎的红红不说,还隐隐作疼。干这活还不停地起来蹲下,时间一久,也挺累人。由此,一听李队长让我去捆麦,我的内心立即就产生排斥,没有听从。

割麦对我吸引力很大,我不知道是出于好奇,还是想挣公分。但心里是执意要割麦的。于是,我没有犹豫就走进割麦队伍,选择一个位置,弯腰动手开割起来。齐涮涮地并肩向前。二十分钟后,抬头一看,队伍零散地拉开了距离。四十分钟后,你再看,分成了几个梯队。我被远远地摔在后边。不甘心的我,拖着腰酸背疼、起了血印的手掌,忍着用力去割。就是这个时候,镰刀割向自己的腿,从一道口子里流出了鲜血,顺着腿往下淌。

我停止了割麦,忍着疼痛,坐下装作休息,不让队长看出我割腿的事。赶紧从地上抓起一把土,撒在刀口上止血。我的举动,被不远正捆麦的本家嫂子看到了,她从地上起来,边走向我走来,边大声问,是不是割着腿了。走到跟前一看,喊了一声我的小哎,从自己裤布袋里,掏出一个手绢给我包扎上。此时,李队长从远处也走过来,看了看,问了一声疼不?我当然说,不疼!

队长带命令地口气说,你回家吧。我没有吱声。心里已有了主意,我是不会回家的。看来,麦子是割不成了,休息了一阵子,我干起了抱麦子的活。把嫂子捆好的麦子,集中放成一堆一堆的。运输的时候,方便。

回到后,老娘知道后,在饭食上得到了老娘的优待。中午的芝麻凉面,改成了炝锅手擀面,我的碗里有了两个荷包蛋。我知道,这两个蛋是老娘专门对我的优待。至于面食,在过麦期间,老娘一改往日舍不得吃的作风,吃的勤,次数也多。中午时,不是葱花油饼,就会芝麻凉面。有时会烙一种小单饼。这是过麦时才吃到的。烙单饼时,老娘就会炸上一盘咸鱼或煮上一盘自家腌制的咸鸭蛋。鱼是每人两块,蛋是每人一个。这顿饭,觉得吃的特别香。

过麦在六月天,大家都知道,天热不说,忙得累人。这时,老娘就把节省下的麦子拿出来磨成面粉,犒劳一家人。

土地包产到户时,我在上中学。到十八岁那年,就去当兵了。当年麦收的情景,已成往事。如今。麦收扔在进行,布谷鸟扔在鸣叫,而当年那个割麦的少年已成中年,队长会计、挑麦的黑小、本家那个嫂子、看场的哑巴、还有老娘等很多的那代人,走的差不多了。那天,回到老家一趟,在路口遇到得过脑梗的张栓,头发花白,腿脚和说话都不利索了,向前走一步,吃力的如同婴儿在学走步样子。至于黄牛、黑驴、地排车、镰刀、扁担和绳子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现在看到的是,全是机械化一条龙式的收割方式,并且产量高。

人工收麦的那个年代,已变为历史。或者说成为了故事。当把故事,讲给孩子听时,从她冷静的表情上,已经得到答案。或许就是代沟的一种吧。转念一想,社会发展与变化,总是在前进的路上。幸运的是,让我赶上了!

可是,每年一到收麦时,听见天空传来布谷鸟的叫声,会不由地想起那个火热的小时候人工收麦的年代、和那些收麦的人。想想今天的生活,恰是当年他们所向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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