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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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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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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草花香满人间(外一章)

  

自从父亲那一天突然地远走以后,我的母亲就一天比一天憔悴。看着老人家蹒跚的身影,我心里在想,这曾经是一位走南闯北、充满少女梦想的活泼身影;这曾经是一位紧随丈夫、充满活力与自信的身影。可如今啊,这身影却是那样的孤独与无助,颤颤巍巍,发丝如雪。

人生的磨砺和岁月的刻刀,把母亲逼进风烛残年,母亲的身影变化了,但不变的是她那伟大的母爱。

我曾读到一则纪实。一位母亲从外面回家时,发现6岁的女儿在楼台上攀着窗帘往外爬。母亲急忙丢下手中的东西,拼命朝窗台下方跑去。孩子掉下来了,母亲双手接住孩子,自己却重重地摔倒在地。事后,有人根据这位母亲当时的位置与窗台下的实际距离进行了测试,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出来了:母亲当时飞奔的速度,远超奥运会百米速度。是的,母爱创造奇迹。

我的母亲也创造过这样的奇迹。那一年,她两岁的孙子(我的儿子)悄悄爬到3层楼顶平台的边沿墙上站着,摇摇欲坠。母亲此时在楼底下凉晒衣服,突然望见孙子站在凶险边沿,惊得心跳到嗓子眼,但她一声不吭,丢下手中的衣服,一口气跑到楼顶,悄悄绕到小孙子背后,猛然一把将孙子揽到怀中。我现在当然不知道母亲当时爬楼的速度是多少,但却知道是伟大的母爱,成就了她伟大的智慧。试想,如果当时母亲吓软腿跑不动,会怎么样?如果当时母亲惊慌地呼叫起来,又会是什么后果?母爱的力量真是无可想象啊。

母亲是在苦水中泡大的,自幼丧母,刚懂事时被送到亲戚家寄养,实际上是去当小童工。后又随当兵的兄长走南闯北,颠沛流离。在大连读过书,在苏州学过徒,在黄石当过工。年轻的母亲曾经放飞过许多美好的梦想,但后来还是回乡与我的父亲、一个乡政府的小职员成了家,她生下我这个长子之后,更是连城里的工作都放弃,一心在家务农和操持家务。坎坷的生活经历和杂陈的心路历程,让母亲变得特别坚韧和讷言,她与我们这些孩子的交流,虽然缺乏那些甜言蜜语,但却不少和风细雨。

上世纪六、七年代的故乡山村,交通闭塞,山贫水弱。在那个连温饱都成奢望的年代,母亲象一棵生命的劲草,用柔弱的身躯为我们支撑起一方天空。当时我的父亲工作在外,很少回家,我家里一口锅吃饭的有7口人,母亲是这个大家庭里的顶梁柱。虽然是有名的缺粮户,但母亲从不让我们兄妹4人缀学。我读高中的时候,在校寄宿,母亲知道学校伙食差,总是要我多带些米、菜,每周还给我5毛零花钱。这个标准在现在算不了什么,可在那8分钱一个劳动日的时代,在一个家大口阔的缺粮户里,这简直就是天文数字了。母亲能够给予孩子们这些,该需要怎样去省吃俭用啊。我上高中的时候,因学校以学农为主,天天劳动,心有反感,说了一些消积的话,被老师告到家里。我吓得半个多月不敢回家,怕被母亲责骂。有一天傍晚,我刚从外面劳动回来,被隔壁班的范老师叫到他的宿舍里去,范老师告诉我,母亲上午到学校来了,因为我们全班都到农村去劳动,就找到他那里去。母亲详细地打听我在校的情况,并恳求老师对我严加管教。范老师还说母亲眼睛都哭红了,并转给我一个大提包,说是母亲带来的。我回到学生寝室,打开提包,里面是一袋米、两罐菜和一些衣服,母亲见我没回家,就把我需要的东西全送来了。摸着那仍然散发着热度的菜罐子,想象着母亲含着泪为炒制我喜欢吃的菜肴的情景,我不禁鼻子发酸,眼泪掉了下来。

时光如水,年华易逝,岁月一晃半百多。在我人生的长河里,理想隔着雾霭,重重复重重,追求横着坎坷,曲曲转曲曲。幸运的是,母亲的爱如涓涓细流,无声地滋润着我们前行一路;有了母爱,愁绪百结就会化为春光明媚,疏懒懈怠就会化为豪情万丈,羁旅漂泊的疲惫就会萌起回家的温馨,彷徨无依的心灵就会找到栖息的家园。

后来,我们兄妹几个都通过自己的奋斗,走出了偏僻的山村,找到了属于自己安居乐业的城市,这是对母亲披星戴月、含辛茹苦半辈子的最大慰藉。可是母亲,这位最贫穷的耕者,在她一味地付出,眼泪、汗水、甚至鲜血流尽过后,只剩下一个苍老的身影,专心候望着儿孙们回家的路,尽管这条路上终日也见不着孩子们的身影。巨大的爱压弯了曾经飒爽的身姿,头上落满的霜花再也不能返青了。特别是父亲的突然去世,更打击得她腰弓背驮,整个胆囊都切除了。我们原想让母亲在我们兄妹几家轮流居住,以尽孝心,可是母亲只轮居住了一阵子后,便吵着要独居。后来又在暮年里“铁肩担道义”,到中学校园里去陪伴寄读的小孙女,去面临高考的小孙子家理料家务。在孙女孙子们上了大学以后,老人家才如释重负,但最终还是选择了独居。讷言的母亲从没有说过什么理由,但我们知道,好强的母亲是想尽量减少儿孙们的麻烦。母亲在独居的日子里,当然有太多的委屈和苦痛,可是在儿女们面前,始终洋溢着笑容。她的爱依旧滋养、温暖、陶醉着我们,推动着我们走向更广阔的世界。

“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慈母依堂前,不见萱草花。”思念的藤蔓,牢牢缠着的是母爱。母爱如富有的古井,虽然波澜不惊,却一如既往地溢出珍贵的甘露,取之不竭,绵延世代;她沉浸于万物之中,充盈于天地之间,把她的子孙——我们兄妹四人和我们的儿女,经年累月地滋养盈润。因为母爱,我才有了生命和生命的价值。感谢命运,让我拥有这份博大无边的母爱,让我感受着人生中最美的音符。

 

 

天堂寨下是故乡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小时候常常听到这句民谣,想象着苏杭地区该是多么的美丽。长大后,也去过苏杭,那水乡的美的确别有韵致,但我觉得故乡鄂东山区这方“天堂”也名不虚传。

位于鄂东境内的大别山主峰,就叫天堂寨,那是故乡母亲河巴河的发源地,也是大别山地区“十万大山”中的核心风景区。天堂寨海拔1774米,其间天堂睡佛、大别神龟、哲人观海、古树杜鹃被人们誉为“天堂四绝”,古寨、天池、石棺等景点引人遐想,顶峰时现黄色“佛光”令人称奇,加之常年云遮雾罩,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神秘感。称天堂寨容泰山之雅,纳华山之险,蕴黄山之幽,涵苏杭之秀应不为夸张,只是过去因交通不便,隐在深闺人不识罢了。

天堂寨是鄂东地区地标性峰峦。它的周边,有誉为“天下第一龟”的麻城市龟峰山,五月间漫山遍野映山红,素有“中国杜鹃第一山”美称;有“一声鸡鸣闻三县,代有豪雄立上峰”的团风县大崎山,明代方志将“崎山叠翠”列为黄州府八景之一;还有被李白、苏东坡、辛弃疾、杜牧、陆游、郑板桥等历史名人诗赞字誉的浠水县三角山、红安县天台山等10多座奇山异峰以及古摩崖石刻。鄂东山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充满神秘色彩,曾引起了无数地理学、地质学和风水学专家的探究,这里现已确定为国家级森林公园、历史人文保护项目和红色旅游基地,成为集传统教育、疗养避暑、旅游观光为一体的闻名景域。

鄂东,即湖北省东部,我儿时的故乡其实在鄂东稍北一点,在鄂与豫、皖交界处,地处吴头楚尾,自古有“吴楚东南第一关”之称。这里是中华文明发祥地之一,早在新石器时代,就有人类活动遗迹,从远祖先辈起,就以杰出的智慧和辛勤的劳动在这块土地上繁衍生息,创造出光辉灿烂的历史文化。这里先秦时代即有行政建制,鄂东地区的商周文化在整个湖北境内处领先地位。秦汉之际,为郡国之属。此际,渝东鄂西巫山地区的巴人,因叛乱暴动,被朝廷迁徙或自主逃避,纷纷溯巴水、倒水、举水等5条河流入主大别山区,“五水蛮”的异族风情,与大别山文明高度融合,使鄂东文化异彩纷呈。隋开皇年间在此设黄冈县,成为鄂东地区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自此“黄冈”命名至今1500多年历史。

鄂东山丰水肥,自古多名产。山冈森林密布,林果、药材和珍禽、异兽等动植物资源丰富;山间溪涧河流众多,水生产品优良;山中盆地较多,谷地开阔,特产资源富裕;还有地底下的矿产资源、地热资源,亦久负盛名。在这里有:自古闻名的“布业之乡”团风县,当今又命名为楚天建筑之乡、湖北石材之乡,其特产鱼面、荸荠、苦荆茶、辣椒和棉布等远销不滞;“全国板栗第一县”罗田县,其特产板栗、甜杮、茯苓、天麻等久盛不衰,近年又兴起“罗田吊锅节”和“三里畈温泉”,成为旅人追捧的热点;著名“中药材之乡”蕲春县有“蕲春四宝”(蛇、龟、竹、艾)和山药;全国名茶基地英山县有云雾茶和蚕丝;革命圣地红安县和麻城市有花生、米酒及珍贵药材;武穴市的酥糖、竹器,浠水县的莲藕、鳌蟹,黄州豆腐,黄梅挑花、巴河黄砂等等,无不闻名遐迩、誉满中华。

重要的区位、丰饶的地貌和灿烂的文化,使鄂东黄冈自古以来就是政治风云的激荡之所和兵家谋士的必争之地,是诞生文韬武略的革命家、军事家的赤土,也是孕育功勋卓著的科学家、教育家和文化名流的沃壤。清乾嘉学者陈诗在《湖北通志人物志序》中云:“唯楚有才,黄郡(即黄冈)实当其半”。在武装斗争史上,有春秋时期的吴楚“柏举之战”,有秦末英布领导的骊山刑徒反秦起义,有东汉末年的“赤壁之战”,有元初张德兴组织淮西六寨的抗元斗争,有元末徐寿辉领导的红巾军起义,有南宋李成之领导的罗州城抗金斗争,有清初王鼎的聚众抗清,有现代土地革命时期著名的“黄麻起义”、抗日战争时期的“中原突围”等许多震惊中外的事件。“两百个将军同一个故乡”的佳话,即传扬于黄冈的红安县,这里有260多人被人民共和国授勋将军职衔,1989年中央军委确定33位军事家中,黄冈有李先念、王树声和林彪3人。这些在全国都是惟一的。在人文历史上,有孔子入楚到黄冈造就的“子路问津”,有三国时巴水流域建设的引水灌溉工程,有唐代司马道信、弘忍、慧能接力拓展的禅宗文化,有杜牧出任黄州刺史时大兴茶叶、药材为唐时“贡布第一”,有苏轼谪居黄州成就的“东坡文学”等名垂千古的史迹。正是鄂东山区独特的地理环境,孕育了黄冈独特的人文景观。

深厚的文化积淀,孕育了这里无数文化名流。在中国古代绵延1300多年的科举制度时期,鄂东黄冈诞生了940多名进士,仅《明史》有传者46人,名列湖北之首,誉为“进士之乡”。清朝状元刘子壮、陈沆即为代表。黄冈在中国古代的各个时段、各个领域都涌现出了许许多多的杰出人物。比如:四大发明之一印刷术的创造者毕升,《本草纲目》作者、“药圣”李时珍,晋代“药王”王叔和,《四库全书》所录《伤寒总病论》作者庞安时,明代“医圣”万密斋,宋代理学大家程颢、程颐,北宋《太平御览》《太平广记》《文苑英华》等大型类书编纂者之一的吴淑;以及被颂为“南有林则徐断绝毒源,北有杨际泰解除病根”的清代医家杨际泰,被神宗帝旌为“天下清廉第一”的汪可受,被清代朝廷表为“清官第一”的黄州知府于成龙,文学“竞陵派”代表之一的刘侗,“楚北大儒”杜茶村,楚中诗圣杜濬,等等。

黄冈自古以来文化氤氲浓郁,时至今日,这里依然以教育、文化发达著称。建校百年的黄冈中学名播中外,《黄冈密卷》风行全国,从该校走出的优秀学生遍布全世界。据说在沿海一些地区招录员工时,黄冈中学的毕业生,比某些高校的大学生还走俏。黄冈近现代的名儒硕彥济济一堂,各领风骚。比如:清末民初的“黄冈四杰”,即李四光(地质之父)、熊十力(“新唯识论”创始人)、刘子通(孙中山同盟会首批会员)、吴昆(武昌日知会创立者),著名诗人、学者、民主斗士闻一多;著名翻译家、作家叶君健,誉为“楚国以为宝”的方志学家王葆心,国学大师、“章黄学派”创始人黄侃,黄侃,“哈佛三杰”之一的学者汤用彤,《资本论》首译者王亚南,“两弹一星”元勋彭恒武,经济学大师张培刚,著名作家秦兆阳、冯炳文(废名),新闻巨子詹大悲、郭超人,京剧鼻祖余三胜,黄梅戏奠基人之一邢秀娘等等。中共“一大”13名代表中,有黄冈籍董必武、陈潭秋、包惠僧3人。

享有“教授县、博士街”盛誉的黄冈蕲春县,自明清开始,就是赫赫有名的文化名乡。仅近以来,该县出任国内外高校教授、各领域研究员、高级工程师4000多人。这个县的蕲州镇有一条不足1公里长东长街,被誉为“博士街”。近代以来从这条街上走出120多位响当当的教育、科技名家。这些人才中,有著名文学家陈诗、顾景星,国学大家黄侃,文艺理论家胡风,医学专家熊汝诚,航天航空测控专家刘凯,数学家王中热、方定一;还有赴美国留学并获医学博士的李葆珍女士,以及她的的三儿一女都获得博士学位,等等,这些黄冈籍人士,不仅为中国,而且为世界的科技发展作出了重大贡献。

以我的第二故乡黄冈回龙山为例,亦可为鄂东人文历史的缩影。这是黄冈团风县的一个普通小乡镇,在这个不足10万人口的乡镇里,就诞生近百位影响很大的人物,著名的有:“林氏三兄弟”(林育英,又名张浩和林育南、林彪)、“李氏三代”(黄冈中学创始人李卓侯及儿子李四光、孙女、著名物理学家李琳)、“殷门三杰”(新儒学大师殷海光、辛亥革命志士殷子衡和“中国28个布尔什维克”之一殷鉴)。而且,以回龙山为中心,方园15公里的范围内,就是一个蜚声中外的“名人故居群”,当你乘车经过这里的时候,你的心灵会被不时跃过眼前的“某某故居”而震憾。比如:中共一大代表陈潭秋故居、爱国民主思想家熊十力故居(其创立的“新唯识论”研究者遍及海内外,《大英百科全书》称“熊十力与冯友兰为中国当代哲学之杰出人物”)、《资本论》首译者王亚南故居。还有,中共一大代表包惠僧、“楚北大儒”杜茶村、孙中山秘书张荆野、北洋军阀政府司法会议长王绂伟、南京临时政府众议院长、教育总长汤化龙;曾任蒋介石机要秘书的“现代新儒”徐复观、国民党《中央日报》总主笔、总统府国策顾问陶希圣、国民党总统府参军徐会之、国民党督军方本仁等,他们都为世人展现了名士的风采。

我的祖籍地,就在天堂寨脚下的罗田县七道河,是巴水河的一支流,属巴河上游,是一个有山有水的风景胜境地。想当年“江西填湖广”,先祖从赣中瓦悄坝移民过来,溯巴水而上,到这上游的天堂寨脚下安居,是一种智慧英明的选择。但我本人的出生地,却在离七道河稍远的黄冈县溢流河,大概是后来我们家族人丁繁盛,七道河故居盛不下了,树大开丫,人大分家,于是我的祖先就迁移出来沿巴水下游到溢流河。溢流河仍是巴河的支流,我族仍是在巴河乳汁的哺育中成长和生活。再后来,我们家搬随父亲工作的调任,搬迁到回龙山。这里离天堂寨更远一点,仍属巴水流域,在巴河下游。我参加工作后,第一次调入城市是在黄冈县城黄州,这里是巴河的尾端。古老的巴河自天堂寨发源,在黄州城汇入中华民族的母亲河长江。所以说,我的人生始终在巴河怀抱中,一直喝的是天堂寨的水,天堂寨永远是我的精神家园,生命能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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