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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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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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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柜梦,梦想成真(外一章)

 

四十余载书梦,半百余年人生。我的书房梦,曲折而悠长,但还是一步步走向成真。

或许是遗传的因素,或许是家庭教育的影响,我自小爱书,比同龄孩子对图书更有深一层的感情。上世纪70年代初期,我刚上小学的时候,学校以学工学农为主,学校没有什么课本,书店里除了一些政治读物,也没有文学名著可卖。那是一个图书严重缺乏的年代,但令我感到欣慰的是,在我们家收检旧物的阁楼上,有一个简陋的大木箱,里面装的全是书,有大部头的文学名著,也有小人书,记得连环画有成套的《三国演义》、《铁道游击队》、《说岳全传》。妈妈说这是我爸刚参加工作时买来自已看的。于是,我就像蜜蜂钻进了花圃,成天抱着书看呀看的,虽说那时并不懂得多少,但感觉走进一个全新的世界。当时我家在农村山区,家大口阔,父亲常年工作在外,家里生产劳动力少,是生产队里有名的缺粮户,所以家里房子狭窄简陋,一张吃饭的伙桌也就是我和弟弟的书桌,有时要放饭菜,我就要把书搬到别的角落去。从楼上拿下来的书放多了,如果没能及时归还到楼上的木箱里去,就会把小小的家室弄得凌乱,受到家人责备,有时被邻居随手拿走,便心里疼痛不已。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这世上有“书柜书房”这些名词,只是心里在想,要是有一个专门放书的地方,可以随手取书看,该是多么的美好!

一个暑假,父亲带我到他的单位玩几天,我发现有一间办公室的桌上摆着一个带格子的木框,里面是一层一层竖着的书,人们说这是书架。我顿时就象发现天外来物般惊奇,原来书还可以这样摆放的,又美观,又方便,还不占地儿。回到家里,我就央求家长做一个书架,想把阁楼上的书摆到下面来,再加上自已平常省钱买的一些书,摆在一起,一定很醒目。可那时连温饱都成问题,哪有钱买木料、请木工呢,再说家里也没合适的地方摆放书架啊,妈妈笑笑说:“这样的破屋里放书架,岂不是‘茅屋安绣球’啊?等以后盖了新房子再说吧!”

从此,我日日夜夜盼望家里盖新房。在房间里有一个漂亮的书架,放上我所有的书——这是我少年时最大的梦想。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来,家里条件改善了,很快建了新房,我也有了属于自已的一间小卧室。于是赶紧找木工,做了一个大书架。也是命中注定我与书有缘,这时我刚刚高中毕业,回到农村当了民办老师,每月可以报销几元书报费,我的购书量当然远远超过了定额。所以,家里的大书架很快爆满,还另外装了好几个纸箱,把个小房间塞得满满当当。当时我们家已由山区搬迁到父亲工作的地区,安家在一个湖区农场。到了雨季总是遭殃,常常是大水淹到家门口,室内潮湿一片,家里高一点的地方,如桌凳上、柜顶、阁楼都塞满了铺盖细软、粮油食物,我抱着自已的书箱张皇四顾,却找不到安妥它们的地方。有几次,大水灌进房里,我眼睁睁看着书架和书箱在浑浊的水中吐着泡沫,泪水止不住滚落下来——这些书都是我省吃俭用花钱买来的呀,每一本上都盖着我专门刻制的藏书章,还分门别类地编着号哩,然而我却没有力量保护这些小可爱,任其在泥水痛苦地挣扎。每年的雨季它们都受淹受潮,即使在雨后睛天搬到室外翻晒,仍还是损毁不少。

后来,我招工进城,住单位的宿舍,先是两人一间,再后是一人一间,但非常狭窄,我特地制作了一个小书架,用绳子悬挂在墙壁上,以节省空间。这时我的绝大部分图书还是放在农村的老宅里,时常骑着车回老宅去拿书过来看,再把看过的书送回农村。为书辛苦为书忙,却也乐此不疲。也是少年张狂,当时在同事面前夸下海口:我要等到自已有了一间书房、搁满几架新书后,再结婚成家!

然而,现实很快给堵了我的嘴巴。虽然在当时当地,我算是一个晚婚者,但结婚、成家的进度似乎比书房要快许多。上世纪80年代,妻子嫁进门来的时候,我们的小家不过是寄住在父母居处的一间房子里,一套组合家俱就把房间占去三分之一,别说书房梦了,就连摆放书架的地方都没有。那时的我,只有在单位宿舍和父母居处的新家两头奔波。直到我们有了孩子后,单位才在办公楼里腾出一间原先存放资料的库室,给我一家三口居住。在布置小家庭时,我首先想到要添一个书柜,让儿时梦想成真。妻子也很支持,虽说房子并不宽,但在精简了部分家俱后,还是有挤进书柜的一点空间。我与妻子逛了好几个家俱店,没有适合那点空间的书柜,最后还是父亲在我这里量了尺寸,专门请木匠替我做了一乘书柜,与原家俱组合一起,非常美观。

就这样,我拥有了第一个书柜。每天夜里,忙完家务,等妻子带着孩子入睡了,我就坐在书柜旁边的小桌上,亮起台灯,读着写着,竟然也有了“拥书而坐”的快活。室外是走廊尽头的公共卫生间和自来水池,哗哗的流水声和众人出入的关门声、脚步声格外喧腾,霉雨季节里,还有淌出的污水透过门缝流到我的房间来,浸得地发霉生斑。到了隆冬,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从破损的窗台、门缝里灌进屋内,刀子一样割着耳朵和手脚。现在回想起来,我还算是满意自已,因为即使在那样的环境下,我也在书柜的激励中勤勉着,没有虚掷时光,荒芜岁月。掐指算来,寒来暑往,春华秋实,我在这间“库室”的书柜前耕读,由一名企业试用工,成长为正式职工,继而当上国家干部;由一名业余文学爱好者,成为较有影响的青年作家;也还是在这里,我写出的演讲报告,加入全省先进工作者巡回演讲报告团,到各地演讲。

随着改革开放不断深入,经济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上世纪90年代初期,我供职的单位实行房改,我终于有了一套完全属于自已的住房。拿到新居钥匙时,我埋藏在心底的那个“书房梦”便又蠢动起来,撩人心魂。一介书生,终生追求的就是以书为伴,对书房的要求并不高,一是能集中存放我那些日渐增多的书籍;二是安静,能独坐其间而不受打扰。这套新居的面积虽然不是很大,但有两室半,住进我小家庭三口,还可拿出单间作书房。原说用那个半室作书房,但算来我有图书数千册,半室容纳不下,于是决定把那间最大的起卧间作书房。我自已设计书柜样式——把那一堵长4米、高3米的墙,全部装上书柜,上面八层书格,下面一组柜屉,前后摆两排书,别人看来也许觉得不够豪华,但我自已感到挺满意。书房里还摆有书桌,和一张供来客用的小床。从此每天夜里,我都在书房里流连到很晚,或伏案写作,或把品卷册,有时读到夜深,就随身躺在小床上,拥书而眠。日常里,有生活的烦躁或世俗的荣辱袭来,只要走进书房,在书柜前游览,不用翻阅,只嗅嗅书香,便顿感神清气爽,心旷神怡,如入一片净美的仙境。这时我想,有此书房可居,有书卷而伴,人生再复何求!

国家发展与人民居住变化紧密相连,这些年,城市里房地产开发如火如荼,人们由“居有所房”,变为追求高档住宅小区。我们单位与开发商协议,定向盖起了几幢宿舍楼,我购买了面积更大的住宅。自然,家里也就有了更大的书房,设计了更漂亮的书柜。搬家的时候,其他家俱一天就运妥了,独有那些书,借了朋友的小型厢式车,陆陆续续搬运半个多月,大略一数,有一万多册。书房里已经摆不下了,只好存放一些在楼下车库里。但是,那几块由政府颁给我的“藏书之家”、“最美读书人”、“十佳阅读推广者”匾额,是一定要摆进书房的,放在书柜显眼处,见证着我读书成长的经历,和与书的不解之缘。

 

 

书 痴 百 味

 

古人说:人生百病有已时,独有书痴不可医。我应该算是这样的一个书痴。我这个书痴,尝到了读书、购书、藏书甚至于写书的各种滋味,有苦涩,有甘甜,这书痴百味,自小开始,长大依然,将来也不会改变。

最早迷上书,是受父亲的影响。父亲年轻时在乡政府工作,空闲时常买些书看,看完后便随手丢到一只没有盖的小木箱里,那时候我大约七八岁,先是翻出里面的画册来看,却惊奇的发现,书中的世界奇妙无比。慢慢就去生吞活剥一些“大书”。小学还未毕业,我就已“啃”了《烈火金钢》、《卓娅和舒拉的故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红岩》等书。父亲对我看书的爱好很是鼓励,他说“书才是真正的财富”,这句让我刻骨铭心。可惜那时我不懂得保存这份“财富”,那没用盖的小木箱里的书,随意地让别人拿走,慢慢地也就所剩无几了。已染上书瘾的我,没有很多书可看,急得不行,就设法去买书。那时家里十分贫困,哪里有钱给我买书?于是,我就趁着家中卖了大肥猪,向父亲提出买书的要求,有时谎称是学校统一要求要买的。手中有了十几册书,不仅可以反复把玩,还可与同学们交换着看。有的同学对书不大在乎,将我的书还给我,他的书也不要了,我就把这些破损的书用米饭粒粘好(糊精是奢侈品,当然买不起),珍藏在我自已的小书箱里。

 成年以后,我的生活虽然颠肺流离,但看书、买书的爱好始终保持着。我曾在一所农场当民办教师,那时民办教师的工资由场部统一发放,但区里(当时叫人民公社)的文教组每月给民办老师补贴几块钱,作书报资料费。首先是三元,又五元,继而八元。别的教师用它买烟抽,买生活品,我却把这笔钱全用来买书,还自贴很多钱。那时我特意订了一份《书讯报》,看到有喜欢的图书出版,就想尽办法把它购回。这样一来,我的屋子里就有了一排排一摞摞的书,渐渐地,显得有些壮观了。

书的存放是一大累。我的家曾搬迁到一个湖区农场,这里年年闹水荒。每次大水到来之前,我最担心的,不是怕损坏了贵重家产,而是怕浸坏了我的书,凡是屋里的“至高点”,几乎都要被书占领了。我正式招工后,工作岗位变换得频繁起来。每次搬家,我的首要任务是清书、装书、搬书,到了新住处,首要任务任然是拆捆、清书、摆书,哪怕忙到凌晨,腰身酸胀难忍,书不摆好不罢休。我调到县城工作的那几年,住10来个平方的宿舍,家具都没处摆,更谈不上造书柜了,只好把图书分别存放在几个地方,丢损颇多,十分可惜。在一个天气晴好的假日里,我将受潮的书搬到屋顶去晒,一下子被风刮走不少,让我着实伤心了好一阵子。

上世纪90年代初期,我调到一座中等城市工作,分了一套略为宽展的住房,这才有了一间完全属于我的书房,于是赶紧做了3乘大书柜,宽占一整面墙壁,高接屋顶。我把所有的书摆了上去,编号造册,数一数,竟有3000多册,一股兴奋立即涌上心头,多有成就感 啊,我就像一个守财奴,看到自己慢慢积累了一笔较可观的财富。

如今去买书,远没有过去那份潇洒。书价连年翻番,同一版本的古典文学名著,过去才几元钱,现在是几十上百元了。我的收入不多,工资是要养家糊口的,仅靠一些稿酬购书,自然十分有限。每次走进书店,看到包装漂亮的书,非常想买,但摸摸羞涩的口袋,欲罢不能,这心里的滋味,无法形容啊。想起过去的一些同事、朋友,他们顺应潮流,下海淘金,倒手赚钱,不少已成为“大款”或“中款”。他们有的一掷千金,眼都不眨,高档用品,一应俱全,妻子儿女,披金戴银。而我呢?仍是一介寒儒,满身酸腐,常常为凑不出百来元的书款而遭营业员的白眼。但是,我痴心难改,魂迷心窍,对于太心爱的书,节衣缩食还是要去买回来。一次去书店,看到有几本岳麓书社出版的古典名著,我正好在配置这种版本的“文库”,就迫不及待地让营业员打包,可在付款时,搜尽了身上的现钱,仍差十几元。情急之下,我央求营业员给我留着,自己马上拿钱来取。我一口气赶回家,从妻子口袋里“抠”出这个月的生活费来,终于把书全买回了。

“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当我烦闷时,到书房独坐,心境豁然开朗;当我困倦时,凝视满满的书柜,顿感神清意爽。一旦新书到手,总要放在枕边亲昵一些时日,这已成为我生活中无与伦比的享受。我常想,我虽然没有几位数的存款,但这书架上的几位数的的藏书,足能抵得上许许多多的存款。“书才是真正的财富”,我父亲对我说的话,我将要一代一代地传给子孙们。

可是,在一个静夜里,我反复回味着白天听到同事们议论的一件事:孙子们都还挺小,但拿起手机噼里啪啦游戏玩得飞,不教自会,可是要教他读一本书,立马把书本扔得远远的。有一同事无奈之下诉之于儿媳,不料儿媳这样说:现在还哪个看书,查点什么一点手机就行。意思之下,只要小孩会玩手机,将来不用读书什么都会。

想到这里,我的心底生出一股疑虑和拔凉:在科技发达、电子产品覆盖的时代,浅阅读、碎片阅读盛行,后代人们会不会越来越对书不感兴趣呢?我父亲的那一句“书才是真正的财富”的教诲,已溶进我人生的力源,而我的孩子能理解我留下的这笔“真正的财富”吗?他会不会当成废纸,论斤卖掉?那么,我毕生苦心营造,并引以为荣、为乐的一点“业绩”,岂不付诸东流了?

这样一想,我不禁感到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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