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江畔
引子
一条“金沙江”,从乌蒙山中穿过,将乌蒙山刀劈斧削般劈成两半。一半为川省,另一半为滇省。江南岸滇省,乌蒙山皱褶中的矣么祚彝族村寨,一座坐北朝南的民居,大门头上挂着一个白骨牛头,牛头两边的黑色牛角,弯弯地向上曲翘起;门两旁,一对雌雄石虎,警惕的审视着从身边经过的每一位路人,给人以不怒自威的庄重,神秘。大门两边的门坊上贴着一幅鲜红的中文、彝文对联格外引人注目。对于在场的人们,多数人不知道彝文写的什么内容,只有看了汉字,才知道上联:一对鸳鸯喜结连理,下联:夫妻对拜早生龙凤。横批:白头偕老。两扇门上贴着两个大大的喜字;进到四合院内,具有典型彝族特色的土掌房内,张灯结彩,喜庆的锣鼓声和高昂、欢快的唢呐声、节奏感强烈的三弦声感染着一院子男女;堂屋内,一对新人,正跟着毕摩唱经节拍,一拜”天地君亲师”,二拜高堂,三、夫妻对拜后,随着“送入洞房”的吆喝声,跑出天井,争先恐后地进入婚房。
新婚娘子一进婚房,如同换过人一样,完全没有婚礼上的矜持和羞涩,直奔婚床沿过去,坐在枕头边,一双凤眼,脉脉含情地看着新郎官,骄傲地高声说“我先到,我赢了,今后我当家!”
“你当家!你当家!”新郎附和道。
“小样,论力气,论跑步冲刺,你们女人根本不是男人的对手,永远跑不过男人。只是今天这场合,只要你开心,无论你怎么做我都答应。”新郎心里想着,就朝新娘挨拢过去……
就在小夫妻凤鸾颠倒,如胶似漆相亲相拥时,突然,一个晴天炸雷响起,伴随一阵妖风,刚才艳阳高照的天空,就似涂了黑漆一样,暗无天日。不一会儿,一个闪电,蓝光下,只见黑暗中窜出一个似人非人,似兽非兽,披头散发,戴一顶夸张高帽、口吐长舌,凶神恶煞的怪物,口中念念有词地说到:“我本阴曹地府阎王帐下的无常是也,今奉阎王之命,你阳寿已到,前来捉你回去交差。”说罢,就将新郎轻轻提起,戴上枷锁,欲解往阴曹地府。新郎起初被凶神的气势吓得六神无主,毫无反抗之力,待到听说自己要被解往阴间,心有不甘,双脚乱蹬,戴枷的手也不停地挣扎,口中不停地说:“我才新婚,还没有过过一天成人的日子,我不走,我不去,我不去。”
“娃他爹,醒醒!娃他爹,醒醒!”伴随着一个妇人的呼唤声,和一阵喘不过气的激烈咳嗽,将挣扎者惊醒。
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白色的世界。白色的墙、白色的家具、白色的床,白色的被单。一束阳光从百叶窗帘的缝隙间洒进来,纯白色的房间瞬间镀满了金色的光辉。
“这是哪里?我没有死?我还活着?”他茫然地望着妇人问道。
“这里是医院。你是做梦了吧,看你一惊一乍,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惊恐表情,做什么恶梦了?”
他这才知道,原来刚才自己做了一场白日春梦。
“我梦到我们结婚的场景了。”他仔细地看了看女人,发现是自己的媳妇,于是答道。怕她担心,没有说欲被无常押解阴曹地府的事。
“你个死鬼,一睡三天不醒,醒来尽说胡话。”女人哽咽着一边揩眼泪一边说。
“病成这样子,还在想这男女之事,越老越不正经。我给你叫医生去。”女人说着,脸上泛着红晕走出病房。
医生来用手叩了叩病人的胸部,又用听诊器听了听肺音,然后对病人说:“乃古尔呷,躺在床上好好休息,暂时不要下床走动,等你炎症治好,病情稳定了,我们安排给你做手术。
“咳,咳、哐哐。”医生才说完,这个被医生称为“乃古尔呷”的男人仰着头,难受得五官夸张的错位变形,上气不接下气的开始激烈地咳起嗽来。这种咳,发自肺部深处的揪心,仿佛要把五腑六脏咳出来一样。
“快去开一盒沙美特罗替卡松粉吸入剂来。”
医生在电脑上开好药方,立刻安排护士去药房取来一个饼状的药盒,让病人大大地吸了一口,一会儿病人的咳嗽才慢慢舒缓过来。看着病人安静下来,医生交待家属病人需要多喝水,这几天有什么不适,立即告诉医生,说着走出病房。
“肚子饿了吧,你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说着打开百叶窗。
这个叫做乃古尔呷的男人没有回答,只是友善地冲着她点了点头。望着陌生的病房,目光很快被窗外的景象所吸引。窗外,蓝天白云,冬樱花开的红红火火,一群鸽子,带着哨音从窗前飞过,看着鸟儿渐行渐远的背影,消失在蓝天的尽头。男人的思绪,似乎也随着远逝的鸽儿,冲出窗外,进入久远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