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音
鸡一叫,天就跟着亮了。
最勤快的要数窑洞里的婆姨,早早下了炕,洗脸漱口,然后扑进厨房,擦亮火柴,风箱就“扑嗒、扑嗒”地响了起来,窑洞顶上升起一簇簇青烟。
山风轻凉凉的,人的每一个毛孔都舒坦。一轮早日从东山顶上升起,瞅着一家人在窑洞里吃油旋喝高粱稀饭,婆姨和汉子夹一筷子黄瓜丝丢进嘴里,脆格生生的。
这时,远远的山洼里响起一阵悠悠的调子。细听,是唢呐的声音,还夹着钹子的合拍声。客人听不太懂,就问汉子:是不是谁家迎亲?汉子不语,只把稀饭喝的山响。客人忍不住又问:该不会是谁家下葬什么人吧?说完又觉得冒失。这曲调听起来很欢快,怎么会是葬人呢?汉子仍然不语,再瞅瞅婆姨,也只顾低头吃菜。知识孩子早已坐不住了,撂下饭碗一溜烟往山下跑。汉子追出来骂了句:兔子,不许瞎胡闹。孩子却早已听不见了。
山下是两个汉子,黑黝黝的。一个拿杆唢呐,三尺长的铜杆,碗大的口孔,拉长了喉咙扩着嘴巴吹;另一个背着破旧的帆布包,双手拿副钹子,紧随唢呐打着节拍。两个汉子并不理会谁,走到每一家的窑洞前,立住。唢呐声钹子声立刻响起,一时山洼洼里回响的都是欢快的曲调。吹了三五分钟,窑洞里有人一掀门帘出来了,扬一下手,唢呐住了。两个汉子赶紧说些祝福的吉语,主人让给汉子每人一根烟,汉子不抽,闻闻,夹在耳后。主人于是掏出几元钱来,说:两位别嫌少,权当喝碗茶水。两个汉子作个揖,说声“吉祥如意”,转身走了。
偏巧那家走出来个小女孩,举着一元钱:叔叔,你别嫌少,奶奶今年有病。两个汉子不接钱,摸摸孩子的头,转身走了。
山坡上有辛劳的农人。累了,停下来,坐在锄把上,从烟袋里捏出一撮旱烟,点上,辣辣地吸几口;眼睛望着山下,吐出一个烟卷儿,不待散开,又猛地吸回,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