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而不远
妻因脑病仙逝,走得那么匆忙,击破了我的乐观。原先,医生在她第一次放疗后告诉我,她的右手右脚半年后可能瘫痪,但半年后,她仍能骑自行车,能打乒乓球,这种暂时的奇迹虽然鼓舞过我,但以后的绝望却让我寸步悲苍。从第一次放疗到第二次放疗,其间妻的脑病曾平稳了十一个月。我曾经乐观地想象,第二次放疗后争取她的病情能有更长的平稳期。但老天无情,第二次放疗后仅两个月,妻的脑部又出现了新的病灶。医生说,妻的脑病恶性程度高。可再放疗,但病灶仍会出现。我暗想,宁要白骨一堆,不要恶病缠身。
现在想想,我在一年又两个月前的愿望还是达到了。妻在病逝前几乎没有我想像中的疼痛,在她昏迷了两天后,步入天堂。作为十万分之一的患病率的代表,她为十万人承受了这种恶性疾病,她的勇敢令我佩服。
当我看到妻火化后的骨灰,我一下子绝望得透不过气来,她离我太遥远了。我永远永远再也不能和她说一句话,牵一次手了。
随着丧事的结束,我回到了孤独和寂寞中。回到家里,没有了她的笑声。走到楼梯口,想起她病逝前艰难地上下楼梯;走到路边小花园,想起她和我一起锻炼;走到菜市场,想起她和我一起买菜,有一次她还跌倒在菜摊边、、、、、、是的,她和我是这么近,如影如随,每一寸风景中,都有我们共同的呼吸,都有我们艰难的坚守。我的脑海象放电影似的,不断回放她在医院挂水的情景;我推着轮椅带她做各种检查的情景;所有的情景,近一年的情景,还有包括四十年共同生活的情景;甚至回想到在农村插队时第一次见面的情况。我们的生活没有随时光的流水冲走,反而铭记在胸。
我数着日子,数着她离开我的日子,仿佛好遥远好遥远。我极力安慰自己,她是上天堂出差去了,她会在天堂等我,我极力控制自己不去想绝望二字,在这段时间,这两个字可能会是致命的恐怖武器。
我提起笔,笔重如山。我回顾着为她住院买的平板电脑和榨汁机,都仅仅只用了最后一次。有一次,一位邻居和我谈及妻的事,我不得不挥泪而别。我的内心是这样虚弱,我全身的神经,再也牵拉不动记忆的大船。
我总是安慰自己,千万不能悲,千万不能倒。我还有儿子的事没有解决,还有孙子的事没有操劳好。我总是比较,那位48岁牺牲的公安局长,那些长江沉船中遇难的群体,呵,她的67岁,比别人年长了10岁,甚至20岁。虽然,她比起72岁的平均年龄还有差距。呵,人生,一见钟情,哪里比得上几十年婚胭生活感情的深厚。
我曾说,就是少活二十年,也要让她多活几年,我的话感动了保姆,她叫来了信佛的朋友,在妻离开人世的最后时候,许多人在她床边双手合实,齐诵阿弥陀佛。
我常打开录音机,这是她在病中我们两一起录下的一切如来全身舍利咒,听到她断断续续的诵念,她该克服多少脑病的障碍,把佛经尽力地读出来。我想,她一定会感动佛祖,她的诵读,是她通往天堂最好的通行证。
她走了,她在这个世界上曾经创造的财富,都留了下来,我受让不起,留给子孙后代受用吧。她辛劳装修过的房间,自己没有享受几年,却留给我享用。
写到最后,我老泪纵横。这一年又两个月中,我曾经很多次想痛哭,而现在,我终于一人独自痛哭。四十年的婚胭,如此美好精彩的人生 故事,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感情的积淀,真是难分难舍。是的,我会一如继往地给她吹口琴,给她唱扬州小调,她在我的心中,永远和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