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生之忧

——插队记事之二

青春季节里有许多故事，那是用人生的代价写下来的，对那片土地仍然记忆犹新。

下乡插队第三年，我便有幸当上了民办教师。当了教师，便有时间舞笔弄文，我的文字功底，可以说是那时积累起来的。

如东的喜鹊很多，喜鹊一叫，我就盼望信件，每每接到出版社的信件，或已发表的，或退稿的，都让心理上得到充盈。

学校的事情并不太多，下午放学也早。这样，许多学生一路回家一路挑猪草，回家时就满一布兜子猪草了。

农村的孩子很懂事，收学费的事自己也很卖力。有的在家赌气，有的在家动脑筋攒钱。其实，最能攒钱的也就是家中几只母鸡，几十只鸡蛋一卖，学费就解决了。学费其实是口中省下的荤菜。吃肉吃鱼是过年的事，吃豆腐茶干也得家中来客人，吃鸡蛋亦很难得。

在代销店，许多社员卖鸡蛋得的钱往往买点盐、酱、旱烟之类的。一毛多钱的旱烟能抽上个把月，一毛四一包的勇士香烟也很过瘾。

班上有一位学生，父母早逝，靠奶奶过日子，生产队里也有补助，只是学费老是收不到。我放学后就去催，至少跑了十多趟，仍无着落。我看到他们家没有值钱的东西，后来看到两只母鸡在桌下转了转，我试探能否卖掉鸡蛋把学费缴上，学生奶奶说鸡蛋要换盐，我只有无奈而回。我知道这是山穷水尽了，应该说是绝收。象这样困难的学生能够读完初中，应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

后来，学校领导对教师所收学费进行考核，为使我的工作业绩不难看，我拿出自己的一部分工资，暗地里为几名最困难的学生代缴了学费。

作为老师，我真担忧，困难家庭的学生，凑不起学费，还能继续学习吗？

其实，作为学生，也有担忧。他们看到城市的学生到农村来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他们会想，城里的学生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到头来不还是下乡务农，学习有什么用？读书有什么用？

农村的孩子中尤其学习上不去又不感兴趣的常常这样想。

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这个必要性当时似乎无人否定。但读书无用的观点亦成为副效应。

任课老师反映有位学生不做作业，我作为班主任认真过问了这件事。第一次，这位学生被我留下来做好作业才放学。没有几天，任课老师又来反映。于是放学排队的时候，我点名让这位学生留下，可他不听我言，背着书包仍然要回家。我于是拉着他的手要他仍回教室，我说：“学习是学生天职，完成作业天经地义。”不料那学生反问一句：“你们知青上了那么多年的学不也是下放了？”我说：“下放就不需要文化了？务农就不需要知识了？”那学生瞪着眼，尽力挣脱，冷不防咬了我的手，溜走了。我望着远去的背影，耳边反复震荡着他的那句话：“你们知青上了那么多年的学不也是下放了？下放了、、、、、、”

是的，学生的担忧，老师的担忧，铭刻了那个时代的担忧，也铭刻了对未来的担忧。

所幸的是几年后高考的恢复，师生之忧也随之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