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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广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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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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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双抢

春节期间,回家看看成了在外工作的人必然的行程。这个家,不是自己在外生活的家,而是父母的家,是在外工作的人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

我的老家在里下河农村,里下河属长江、黄河、淮河冲积平原,没有山,一眼望去渺渺茫茫、无边无际,河流犹如平原的血脉,悠悠荡荡、奔向远方。正如《我的祖国》中唱的,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梢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村庄犹如平原的节点,我的老家,房屋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建造,青砖乌瓦,三间正房,一间厨房,外面用青砖砌成的小院。进入院内磨刀石映入眼帘,而旁边则是一把生锈的镰刀。打开家门,则是见到一根桑树扁担,历历往事涌上心头。

农人四季无闲时,而最忙碌的则是夏收夏种的时候,农人称之为双抢。抢什么,抢时间,抢进度,抢粮食。里下河地区到了六月就会迎来梅雨季节,梅雨给里下河地区带来了大量降雨。然而一旦动作迟缓,麦子在田里未收,碰到降雨,麦种就会在田里发芽,麦子无法食用,所以里下河地区的农民就必须在梅雨到来之前将麦子颗粒归仓。

立夏过后,气温迅速回升,天气一天一天变热,黄色的油菜花已然谢去,侧耳细听,可以听到油菜籽在菜荚中发出的咯嘣咯嘣的声响,麦穗也变黄了,一根根麦芒刺向天空,父亲用磨刀磨好镰刀,镰刀的刀锋闪现着寒光,整理好收割用具。双抢季节到了,农人犹如等待冲锋的士兵,而成熟的油菜麦子犹如号兵的冲锋号,农人们热血沸腾,镰刀扁担粗衣草帽是他们的全副武装。老人则是做饭送饭到田头,孩子们放了忙假,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如拾麦穗,双抢是全家总动员。

八十年代初,我没有考上大学,父亲叫我和他们一起下田收麦。早晨露出了晨曦,天空仍有夜的影子,几颗寒星在天空闪烁,月亮如镰刀挂在天空,面色白白地盯着田里的农人。

我和父母来到自家的责任田,麦子带着清晨的露水,有一点湿润。父母亲挥舞镰刀,一片片麦子被割倒,我也学着割麦,不一会儿,麦芒刺着手臂,钻入脖子,刺激着身体,身体出现了一个个红点,骚痒难耐。太阳出来了空中充满了暖意,渐渐太阳显出了他的热辣,空中也没有了风,汗水从额头、脸颊、后背、前胸、腹部、胳膊、大腿流淌,流向脚下的土地。但是还必须劳作,谁也说不清天何时会变。父亲说割麦不能抬头,抬头看到的是远远的未收割的麦田,会心生怕惧,丧失信心。腰部酸疼,父母仍在一刀接着一刀割着,我来到田边,用碗舀起脸盆里装的大麦茶,嘟咚嘟咚地一口喝了下去,此时大麦茶犹如琼浆玉液,滋润着我的心田。热了就拿条毛巾到河边,用清凉的水把脸、脖子、臂膀、身体检擦一下。

麦收,在诗人的眼中充满了浓浓的诗情,在画家的笔下是一片多彩的画意,在歌手的歌声中是柔情和蜜意,而在农民身上是丰收的喜悦和汗水中的辛劳。而生在农村、身为农人,在劳作中必须战天和斗地,选择奋斗和坚强。

收割好把麦子,父亲把麦捆好,挑上船、堆好,船在水中一路撑着运到场头,把麦把传上岸,脱粒是不管白天与黑夜的“歇人不歇机”,脱粒机农民形象地叫它“小老虎”,它是不能闲着的,农民早就抓阄决定了脱粒的顺序,要让它不停地脱粒。当脱粒到我家的时,机器一开始运转,父亲一个人往机器里放麦把,母亲在下面接麦粒,我就和妹妹在脱粒机的麦秆出口处挑麦杆,不能懈怠,因为稍一懈怠就会攒下很多挑不走的麦杆堵住脱粒机,我的鼻腔、眼睛、耳朵、口腔、身上全身灰色的粉末,不管包装得多么严实,这些脏的粉末还是会迫不及待地到处钻,不用化妆就是非洲人,吐一口痰就是灰黑色。

脱完粒后,是扬场,扬场是把麦粒与麦芒等分出来。我还把握不好,这是个技术活,会扬一条线,不会扬一大片,出手就会分出高低来。我没经验,手感把握不好,用力不是太大就是太小,用力大了,把麦子甩到了上风头,麦芒和杂质却落到了麦堆上。用力小了,麦粒和麦芒、杂质混在一起。而父亲扬场则会把麦子和杂质分开,趁着烈日把麦子晒干,麦子不能在家储存,要卖到粮管所。

夏收过后,农人们灰头土脸,然而丰收的喜悦让人们笑逐颜开。农人们累着,脚步却不停息。收完麦,接着就是夏种。光秃秃的田野上老牛在耕田,牛的后面是扶犁的老农,麦田犁过之后翻出黑色的新土,在烈日之下受着阳光的炙烤,土地逐渐变干变硬。抽水机将河中的水抽到新翻的田里,干硬的泥土又变软变烂,成了稀泥,一块块田又变成了水田,水平如镜,天空中白云飘过,在水田中留下倒影。

栽秧似乎是妇女的专利,男人们平整水田、挑秧,女人们面朝水田背朝天,头上搭条毛巾,左手拿秧,右手从左手中分出几棵秧苗,飞快地插入水田之中。栽秧的时候,里下河地区已是梅雨时节,天气虽然沉闷、潮湿,但气温却是宜人。栀子花开,白色的花朵,散发着浓郁的香味,栽秧的妇女喜欢采一朵放在胸前。一边栽秧一边后退,渐渐水田上已布上稀疏的秧苗。虽然腰酸背痛,然而农人的心情是愉悦的,妇女们唱起了插秧歌。

隔档栽,

水田一片白茫茫哎,

大姐姐小妹妹栽秧忙哎,

栽秧栽得好又快也,

为的是来多打粮喂。

歌声此起彼伏,相互应和,歌声在水田中飘荡,飘向远方。

男人们挑着秧苗,桑木扁担随着步伐有节奏地上下晃动,唱起“好姐姐的,喂喂。”

远处,斑鸠叫着“白果果,白果果。”一幅美丽的乡村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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