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稻把

                         运稻把

                          柳庭宝

    农村实行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之后，我家种了六亩田。记得那年由于父亲中风未愈，责任田的收割任务主要落在了我和妻子的肩上。

    收割季节，我们赶早贪晚，加班加点，忙得实在辛苦。就说那次运稻把，真是又累又渴又害怕。

 那天，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妻子下班，我也放学。天气预报说，夜里到明天有雨，而且是中雨到大雨。别的人家早已把稻把运到农场，我们因为上班，只能等到下班后去运稻把。一回到家，我们就急急忙忙向人家借了一条两吨半的水泥船，撑船到田头，把割好的稻子捆成稻把，运到农场，等候脱粒。

 我们撑船到了田头，天色已经暗下来。很明显，天气转阴要下雨了。我们把船停靠好之后，立即奔向田间。妻子捆稻把，我挑稻把。

 这是一块两亩的稻田。前几天已把稻子割下来，平铺在田里，差不多晒干了。妻子捆把的速度比较快，我一担挑六个稻把也赶不上。不是我动作慢，想偷懒，而是路途远，从稻田到河边水泥船足足有两千米，而且还要经过一道大圩岸爬上爬下，既费时又吃力。况且，六个稻把挑到船上，也要一层一层码好，不是容易的事。

 一会儿，飘起了雾，天也完全黑下来。我叫妻子加快速度，妻子更叫我加快速度，她说她捆把子不会拖我的后腿。我叫她加快速度的用意是捆好后来帮我挑。后来，妻子叫我也来捆把，捆完了两人一起挑。其实，我心里明白，妻子叫我与她一道捆把，是因为害怕。广阔的田野，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劳动，到处都是雾蒙蒙的，黑沉沉的，萤火虫上下飞窜，一亮一灭，怪吓人的。不远处的圩岸旁，几座坟墓边似乎有鬼火，时现时隐，更增加了几分恐惧。我和妻子两人紧挨在一起捆稻把，并不停地说着话，相互壮胆。我心里也觉得好笑，一个堂堂的大学本科毕业生竟然也感觉有鬼，而且怕鬼。我知道，这都是心理因素，在方圆几里内没有其他人声出现，只有时现时灭的萤火，时有时无的虫声。在这种特定的环境下，产生惧怕的心理是不足为奇的。

 我们两人一鼓作气，完成了捆稻把的任务。汗水把身上的衣服全浸湿了，也顾不上擦一下，要赶紧挑把，快快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们高一脚，低一脚；一趟，一趟，又一趟，往田头的船上挑稻把。累得直喘气，渴得真要命，害怕得胆战心惊。可是没有退路，只能硬挺着干。大约半个小时多一点，终于挑完了。我叫妻子坐在稻把堆上休息一下，我把船从田头撑到场头。

 二里多的水路，我使出浑身的劲，一篙一篙地撑。装满稻把的水泥船就是难撑，稍微把握不住，船就会东弯西拐的，在原地打转。妻子要换我撑船，我没让。一是不服气，我不信自己撑不好船；二是想让妻子多休息一会儿，因为船到场头还要继续干，要把稻把运到场上。此时，只顾用力撑船，渴了就用手捧河水喝喝，先前害怕的心理也不知什么时候跑得无影无踪。

 由于焦急，过于匆忙，更因为用力太大，一篙下去，篙头深深插入河底泥土之中，没能拔上来，我的双手一松，而船快速向前行去，竹篙插在原地不动。稻把船凭着惯性行了一会儿停下了，随风漂浮。没篙撑船，怎么办？妻子着急，怪我不让她撑船。我无话可说，跳入河中，奋力向竹篙游去。好在天不冷，也好在顾不到害怕，我很快游到竹篙跟前，抓住竹篙，使劲摇晃，终于把竹篙拔了上来。接着，我推着竹篙，游到船边，妻子伸手把我拉上船，由她撑船。我撑船出了过错，技不如人，不再与妻子争夺撑船权。

 船好不容易到场头了。若大的晒场，人家的稻把都堆得好好的，我家的地方空在那里。我们夫妻二人不顾劳累、饥饿，马不停蹄，继续从船上往场上挑稻把。挑一会，我堆一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船上的稻把渐渐少了，场上的稻堆渐渐高了。到半夜时分，所有的稻把全都堆到场上了。我们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雨点就“滴答滴答”下来了。我们十分庆幸，终于赶在下雨之前完成了运稻把的任务。

 回到家，洗澡吃饭之后，我乐滋滋地躺在床上不禁感慨：面临艰巨任务，不能迟疑，要充满信心去完成；遇到特殊困难，不能畏惧，要勇敢顽强去克服。在受累受苦乃至危险的时候，忍一忍，挺一挺，闯一闯，这一关就过去了。生活中，总不可能一帆风顺，遇到这样那样的困难，遭受这样那样的挫折，往往是难免的。人，只有经受磨难，才会变得更坚强，离成功才会更接近。如果在困难面前缩头缩尾，怕这怕那，结果只能与成功无缘。

这事过去多年了，现在想起，仍然感叹：人啊，跟困难作斗争，要信心百倍；等到战胜了困难，就会其乐无穷。

                              2018年7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