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前的路

                     老房子前的路

                          柳庭宝

    我家现有的老房子建成已经四十年了。这四十年来，房子前面的路几经变化，越变越好。

    起初是泥路。这条泥路三尺来宽，向西一百五十米通到河边码头；向东二百米转弯朝北，弯弯曲曲通向老洲城庄。这条路虽然不长不宽，但人们下田干活，到庄上商店买东西，非走这条路不可。好在当时连自行车都没有，大小人等全是步行，不会因路窄而堵塞。也正因为是泥路，晴天好走，雨天就难行了。只要一下雨，路面立刻会变成泥泞，一脚踩下去就会深深地陷入泥中，浮泥埋没脚面。要把脚提出来，要费好大的劲，脚上还会粘上好多泥巴，甩都甩不掉。有的路段，与其说是泥路，不如说是田埂更确切，又小又矮，两边都是庄稼。夏秋还好，赤脚不冷，运气不好才会被泥土中的玻璃瓦片划破皮；冬春可就难受了，赤脚走挨冻，穿鞋跑难行。布鞋怕湿，草鞋怕粘，胶鞋又买不起。大部分人只能忍着赤脚走，冻就冻吧，忍一忍总会过去。我要按时上班教学，下狠心买了一双高帮套鞋。脚可免冻，走仍吃力。一步一个深印，一脚粘一堆泥巴。走不到学校，身上的内衣就被汗水浸湿了。对泥泞小道，坎坷路途，我是深有感受的。

 几年之后，集体出资，把泥路整平，铺上了砖头，变泥路为砖头路。相比之下，砖头路比泥路好走多了。可也不尽人意，还是那句话，晴天好走，雨天难行。虽然不是泥泞，但有泥浆。砖头与砖头之间毕竟有空隙，雨水一浇，人脚一踩，砖缝里的泥浆就会向上冒，不把你的裤鞋冒脏才怪呢。不仅如此，阴雨持续一两天，路面就打滑，走路稍不小心就会摔倒。我就算是个比较小心的人了，还是摔过几次跤。最担心的是这条路上有两个拦河坝，还有一座小桥。偶遇风大雨猛，走到河坝路就有危险了。一年之中，总有几个人会从河坝上跌到河里去。尤其在冬天，有霜雪冰冻，滑下河去的可能性更大。大约是八二年冬季的一天早上，我上学校去，远远看见邻居周大爷在河坝上走。走着走着，好像身子一歪，随即就倒下去。我急忙奔跑向前。等我赶到时，周大爷已从水边往岸上爬。我伸手去拉时，由于心急，脚下没把稳，也滑落水中，和周大爷一样，半身潮湿。我先把周大爷推上岸，然后自己爬上岸。我叫周大爷赶紧回家换衣服，以防冻伤，并叫他以后不要这么早上庄。冬天，早晨路上有霜冻，很滑，容易跌跟头。我自己也快速回家换裤子后，急急忙忙赶往学校上课。

过小桥也是一道难关。在二十多米宽的河上，村干部安排巧农民，砍树造桥。桥桩是大碗口粗的杨树干，桥梁是不太直的榆树干，桥面是用树棍一档一档钉成的。树棍间隙大，多大的脚顺缝踩都能踩空。桥两边更无拦杆。走这样的桥，总是令人毛骨悚然。时间一长，不少树棍，经不住风吹雨打，慢慢腐烂了，断裂了，行人走在上面，脚踩不准就有掉下河去的危险。更何况偶遇风雨交加、电闪雷鸣之时，难道还有谁走在桥上不害怕吗？小木桥建成不到两年，先后有两个劳动妇女从桥上掉下河。一位刚退伍回来的军人有胆量，他走到桥上说一点也不怕，特意跳了跳。第一次没出问题，等到第二次跳下时，只听“扑通”“扑通”几声响，桥梁断了，桥桩也断了，整座桥都散落河中，他只好到河里洗澡了。这个时候围观的群众纷纷议论，干部只顾吃喝玩乐、逍遥自在，不把人民的疾苦放在心上。就这么一座小桥，少喝两顿酒就有钱造一座好桥了。不是没钱，是没有这个心，没有全心全意为人服务的心。

    又过了几年，砖头路变成了水泥路。随着农村经济的发展，农民生活水平的提高，道路的改善被提上了议程。村委会几经研究，决定重修这条路。一是取直，二是拓宽，全程浇筑水泥路。原来的小木桥也建成水泥桥。不久，一条四米宽的水泥路就建好了。路好了，桥好了，不少人也买了自行车、三轮车，还有少数人买了摩托车。从此，无论男女老少走在这条路上，再也不担惊受怕了。去商店方便了，去集镇方便了，去更远的地方也方便了。本地的土特产随时可以方便地到外地卖，外地的小商小贩也方便地到家门口做买卖。这时候，我们学校迁址到古镇溱潼了，我也在溱潼买了一套商品房，居住溱潼。只有到星期天和节假日才回老房子看望父母，料理料理口粮田。可叹的是，路好走了，我走的次数反而少了。

 两三年之后，我家老房子前面又新建了一条沈马公路，距离房屋不足五十米。四车道，沥青路面。随即，我家老房子前的路也跟着拓宽重建，并把房前的小河填平，变成了宽阔的马路。通往老洲城庄的水泥桥也变成了公路桥。轿车可以一直开到我家老房子的大门口。因此，我家老房子前的这条路，连接沈马路，连接姜溱路，连接宁靖盐高速公路。什么时候去溱潼，什么时候去姜堰，什么时候去泰州，什么时候去更远的地方，方便得很。可以说，我家老房子前的这条路，行走方便，来去自如，四通八达。现在 我从溱潼骑电瓶车，通过湖镇大道，转入沈马公路，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就到老房子门口。

 老房子前的路的变化，是家乡发展变化的缩影。改革开放，家乡的路变了，家乡的人变了，家乡的一切都变了。我为家乡的新气象高兴的同时，也为父母两位老人的离世而心痛。他们劳动了一辈子，辛苦了一辈子，更为子女操心了一辈子。做儿女的不能报答父母的恩情，唯有默默永记心间。

                                 2018年8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