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瓜老人

                       看瓜老人

                         柳庭宝

昨天，有一亲戚送来两个水瓜。他说是他家菜园里秧的瓜，绝对绿色。我客套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品尝，果然嫩脆香甜。吃着吃着，我情不自禁想起了一位看瓜老人。

我上初中时，我们生产队有一条大圩岸，长二里多路，顶宽八米，底宽十五米。圩岸两边坡度大，很适合栽种植物。经过社员大会讨论，最后决定秧水瓜。

    水瓜，顾名思义，是水分非常多的吃瓜。我们这里也叫斗瓜。又嫩又脆，香甜可口，很受大众喜爱。

    每年的水瓜长势好，结瓜也多。可是，每到收瓜时节，总是被人偷去很多，损失惨重。队长先后安排了五六个社员负责看瓜。由于没人住宿大圩，水瓜白天安然无恙，夜里常遭洗劫。原因是这条大圩离社员住地较远，周围三里没有人家。夜里，黑暗笼罩的大圩，一点声息都没有，几座坟墓又增添了阴深的恐怖。谁也不敢一个人住宿大圩。那么，想偷瓜的人就有机可乘了。

    队里有一位姓周的老人，七十三岁，身子还算硬朗，人们都叫他周大爷。周大爷实在不忍心大片的水瓜遭受践踏，因为偷瓜者在摘瓜的时候手忙脚乱，不知损坏了多少瓜藤，所造成的损失甚于偷去的瓜。于是，周大爷主动要求去看管大圩，维护集体的利益。队长求之不得，带人在大圩上搭建了一座简易草屋。从栽瓜秧到收瓜结束，周大爷全吃住在草屋，一天二十四小时看管水瓜。

 瓜秧栽好后的管理是十分繁重的。浇水、松土、施肥、治虫、压藤等等，周大爷几乎全包了。每天从黎明到黄昏，只要有光亮，周大爷都在大圩瓜地里忙碌着。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等到水瓜快要成熟的时候，他只在白天睡一会儿，夜间全守候在大圩上，谨防偷瓜贼。

 我当时边上初中边兼任生产队里的记工员，经常路过大圩。周大爷告诉我，他在夜里多次瞧见偷瓜人来了。他总是巧妙地不让他们得手。因为周大爷明白，想来偷瓜的人都是周围的社员，可能有本生产队的，也可能是附近生产队的。他们偷回去只是自家吃吃，不能真正去逮，只能吓跑。如果逮住，熟人熟气的，彼此都很尴尬。

 我非常赞同周大爷的做法。不过，又很好奇，就问周大爷用什么方法吓跑偷瓜人的？周大爷说，主要方法有三种。其一是装鬼。他白天在草屋里用树枝编扎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帽子，放在屋里不让别人看见。到了夜间，发现偷瓜人快要接近瓜地时，他就戴上大帽子，蹲下身子，装一个大头矮鬼，突然出现在偷瓜人的前方，吓退偷瓜人。胆小的吓得屁滚尿流；胆大的也半信半疑，再也不敢来偷瓜了。其二是玩弄鬼火。他准备了几个小瓶子，捕捉了许多萤火虫放到小瓶子里面，把瓶子用一根线扣住，挂在瓜地不同的地方。到了夜间，到处都是黑沉黑沉的，小瓶子里的萤火虫一亮一熄，够怕人的，谁见了都会以为是鬼火，吓走了好几批偷瓜人。其三是哼唱老歌。看见偷瓜人出现了，他就拿一根木棍，在瓜地来回走动，哼唱老歌，让偷瓜人老远就能听到歌声，体面而退。周大爷说，来偷瓜的人都是爱贪小便宜的人，不想与看瓜人碰面，更不会来对付或伤害老人。

 周大爷把几种方法轮流交换使用。时间不长，就再也没有人来偷瓜了。之后，周大爷天天夜里睡大觉，早上起来查看瓜地，一个瓜也不少。

 我从内心佩服周大爷。运用巧妙的方法，既不得罪人，又看住了瓜，维护了集体利益。尽管前两种方法似乎上不了台面，但确有效果。一个不识字的老人，能够想到这些土方法就很不简单了。

 周大爷看瓜，不仅忠于职守，而且严于律己。他负责看瓜多年，从不私下吃一个瓜。俗话说，经手不穷，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么大的一片瓜地，结了那么多的水瓜，看瓜人不管吃多少，谁也不会知道；就是知道了，谁也不会去说三道四。可是，周大爷脾气古怪，再大再好吃的水瓜他也不动心。他总以为，看好瓜地是他的责任，吃瓜就是占集体的便宜，与偷瓜人没有两样。做人要正直，打铁要自身硬，不能有私心杂念，应该自觉地维护集体的利益。

 瓜熟时节，有时我去田间给社员们记工，经过大圩瓜地，总要和周大爷聊几句。周大爷见我从没去摘瓜吃，笑着对我说：“小柳啊，你是好样的，一点也不多吃多占，做人正派，将来一定大有作为。”

 我对周大爷说：“大爷，听大家说，你看瓜从来不吃瓜。你也不要太古板，想吃瓜就吃瓜，大可不必守着水瓜挨饥渴。”

 周大爷说他不会随便吃瓜的。该拿的才拿，不该拿的坚决不拿。做人要有原则。

 多好的老人啊！看瓜忠于职守，做人正直诚信，一生善良勤劳，安分守己，默默奉献。

 现在，每当想起周大爷，我总是问自己，这样的看瓜老人，不也是值得称赞吗？

                                   2018年8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