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庭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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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诡计遭妙计 怪招遇奇招
青湖的春天，鸟语花香，景色宜人。
大地苏醒的消息，早让春风传遍了田野。河流开始“哗啦哗啦”地唱歌，好像是为了春姑娘的来临而欢呼。蹲在草丛里的青蛙也高兴地跳着，还发出了“呱呱”的声音，好像在说：“看，这是多么热闹的场景呀。”河岸上的小树开始露出淡淡的青色，柔软的树枝在微风中摇摆。广阔的田野就像披着一层透明的碧纱，田地里的麦苗探头探脑地挺起腰杆，给春季增添了生气和热闹。空气是那么清新，天空是那么明朗。春姑娘愉快地亲吻着万物，那么温柔，那么亲热，就像是一位慈爱的母亲爱抚着她的儿女们，多么地亲切啊！可这么美好的季节，这么好看的风景，青湖的人们没心情也没时间观赏。因为一场粉碎敌人围剿的战斗就要打响了。
胡乡雄在游击队干部会议上通报了敌人来围剿的兵力、时间、路线和具体步骤，强调这次不同以往，敌人好像要孤注一掷，我们切不可掉以轻心。胡乡雄心里十分清楚，之前能取得一次次的胜利，主要是出其不意，攻敌不备。现在是敌人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主动进攻，而且大耍伎俩，企图攻我不备。幸好偷看了岛田的作战计划，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现在，尽管游击队有所壮大，但敌我力量仍然悬殊，不能硬拼，唯有智取。针对岛田的作战计划，胡乡雄和秦水英经过周密谋划，做了相应的部署，不仅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且计外施计，奇外出奇。
岛田的作战计划开始实施了。他派兵到青湖以外的地方秘密抓来一百多个男性农民，经过简单的残酷集训，让他们穿上伪军的军服，组成一个中队，派皇军士兵担任中队长、小队长，负责指挥监督；派伪军士兵担任副中队长、副小队长，方便通话下达命令。
岛田作战计划的第一步，就是命令周黑仁挑选上百个所谓能言善辩、机智勇敢的伪军，化妆成小商小贩，先行进入青湖地区，刺探军情，伺机搞破坏，制造事端，搞乱青湖，让游击队无所适从。这一计原本就是周黑仁想出来的。周黑仁把伪军中的土匪恶霸、地痞流氓全召集到一块，一番说教之后，两三个一伙，四五个一群，从不同的方向，在不同的时间段，分别进入青湖地区。
一时间，青湖地区的各个村庄，街道路边，收货的卖货的多了许多，吆喝声遥相呼应。
胡乡雄见“客人”都来了，等到夜色降临，立即通知各个游击分队同时出动，一举抓捕。凡是反抗的绝不留情，就地正法。这次锄奸行动，果断、迅速、干净，除打死十几个负隅顽抗者，其余都乖乖地缴枪投降。胡乡雄安排游击队员换上他们的衣服，继续他们的行当，到处吆喝喊叫，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
秦水英对胡乡雄说：“要不是预先知道了敌人的计划，就是这一伙奸细的破坏就不得了啦。”
胡乡雄说：“要想取胜，必须先了解敌方的情况，这样才能兵来将挡，水来土堰。”
秦水英连连点头：“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胡乡雄顾不得多说，他要去审问俘虏，教育俘虏，让一部分人为游击队所用。
第二天，周黑仁派人来青湖接头，了解进展情况。已被胡乡雄教育投诚的接头人对来人说：“一切顺利。周县长的计策太高明了，游击队怎么也想不到我们这些小商小贩都是奸细。请回去告诉长官，我们随时听从中佐指令，四处引爆，彻底扰乱青湖，叫游击队不得安身。”
来人回去后，向周黑仁如实回报了所见所闻。周黑仁又赶紧去向岛田作了回报。
岛田很高兴。第一步开门大吉。他很快就实施了第二步作战计划。
岛田的第二步计划就是用抓来的农民作为先遣军，对青湖游击队发起攻击。这支穿着伪军制服的农民中队，在少数鬼子伪军的监督下散漫地向青湖地区进军。远望是一支人数不少的伪军中队，如果近瞧就会发现这不是一支正规部队。走路，不像军人的走相；背枪，不像军人的背法。当然，岛田要的只是一个模样，一个假象，一个阵势。至于这支部队能否开枪攻击，或者被游击队击毙，他丝毫不注重，根本不关心。他要让游击队先尝到获胜的甜头，让胜利冲昏头脑，放松警惕，让他有机可乘。只要把游击队的大批人马吸引过来，他的第三步作战计划就可实施了。
秦水英带着一群年轻漂亮的妇女在麦田里给麦苗施粪肥。妇女们挑担的挑担，浇洒的浇洒，有说有笑，热热闹闹。秦水英显得特别活跃，边浇洒粪水，边唱着民歌。她歌喉甜润，动听的歌声在田野上空飘荡：
叫呀我这么里呀来，我呀就的来了，
拔根的芦柴花花，清香那个玫瑰玉兰花儿开。
蝴蝶那个恋花啊牵姐那个看呀，鸳鸯那个戏水要郎猜。
小小的郎儿来哎，月下芙蓉牡丹花儿开。
金黄麦那个割下，秧呀来的栽了，
拔根的芦柴花花，洗好那个衣服桑呀来采。
洗衣那个哪怕黄昏那个后呀，采桑那个哪怕露水湿青苔。
小小的郎儿来哎，月下芙蓉牡丹花儿开。
泼辣鱼那个飞跳，网呀来的抬了,
拔根的芦柴花花，姐郎那个劳动来呀比赛。
姐胜那个情郎啊山歌那个唱呀，情郎那个胜姐亲桃腮。
小小的郎儿来哎，月下芙蓉牡丹花儿开。
岛田的这支特殊中队一进入青湖地区，就听到了美妙的歌声。见一群妇女在田间干活，几个鬼子和伪军立刻被歌声所吸引，催促部队快速向前。领头的鬼子“哇哇”大叫：“花姑娘，花姑娘多，统统的叫来，玩玩的玩玩。”旁边的伪军立即叫了两个小队的人去抓人。
被抓来的农民苦于无奈，被迫穿上伪军衣服，可心里谁也不愿意来打游击队。他们知道游击队是穷人的队伍，是专门打日本鬼子和伪军的。被叫去抓妇女的两个假伪军小队，来到田间，低声叫妇女们赶快逃走，说是有几个鬼子和真正的伪军要打她们的坏主意。
秦水英对他们说：“我们是青湖游击队的。我知道你们是被抓来冒充伪军的。你们不要害怕，就这么几个鬼子和伪军，不是我们女游击队员的对手。你们就按照他们的要求，假意把我们抓着送到鬼子和真伪军面前，好让我们消灭他们。”
两个小队的假伪军一听可高兴了，迅速把她们押到农田附近的十几户农家草房里后，随即就来招呼鬼子和伪军前去玩乐。这些鬼子和伪军长时间呆在军营里，逼闷苦了，偶见漂亮的女人，顿时就想入非非，发泄的欲望十分强烈，哪里还顾及别的，都争先恐后地奔向草房。
十几间草房里，有的有二个女的，有的有三个女的。她们个个腰间都有一把匕首，都在等待着消灭敌人。
一会儿，鬼子和真伪军全进了草房。工夫不长，草房里的妇女出来了，鬼子和伪军也出来了。不过，妇女们是笑咪咪地走出来的，鬼子和伪军除一个临时副中队长之外，全是躺着被人拖出来的。秦水英高声地对假伪军们说道：“农民兄弟们，鬼子和伪军全被我们消灭了。你们要回家的就回家吧，如果愿意留下来参加我们青湖游击队，我们也热烈欢迎。”
这些农民兄弟们早就听说青湖地区活跃着一支游击队，斗地主，惩渔霸，与反动官府对着干，打鬼子，除汉奸，声名远扬。他们今日又亲眼目睹女游击队员轻而易举地消灭了十多个鬼子和伪军，能不受鼓舞吗？个个都要求留下来参加游击队。
青湖游击队意外增加了一百多人，而且每人还有一支枪，虽然是老掉牙的枪，有的甚至打不响，但总比烧火棍强。秦水英相信，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他们也能成为响当当的游击队员。秦水英按照预定的计划，让这支队伍继续照着原来的样子前进。她留下所谓的副中队长，就是为了应付周黑仁的联系。在秦水英的教育下，在现实面前，这个假副中队长只得乖乖地听从安排。
这支队伍继续向前推进。原来的中小队长均由真正的游击队员担当。为了让周黑仁放心，让岛田高兴，在前进的过程中，还不时开几枪，吓得老百姓四处逃躲，俨然大举进攻的模样。到了青湖村，胡乡雄叫他们脱下伪军服，只留下假副中队长，其余人全部乘船转移到湿地深处接受教育和训练。
周黑仁派人来联系，原副中队长主动前去报告。来人回去，把副中队长描绘的情况一五一十做了回报。周黑仁放心了，岛田高兴得手舞足蹈，为他的高妙计策喝彩。岛田对部下说：“青湖游击队遇上我，算游击队该亡了。”他立即命令实施第三步作战计划。
岛田的第三步作战计划是这样的：当假伪军中队进入青湖腹地对游击队发动进攻的同时，先前渗入的一伙土匪恶霸、地痞流氓就四处制造事端，引爆炸弹。在游击队无法应对的时候，他和周黑仁兵分两路大举进攻，彻底消灭青湖游击队。岛田最得意的是让伪军穿上皇军的服装，让皇军穿上伪军的服装。他知道在游击队的眼里，重点攻击的对象是皇军，伪军往往不堪一战，枪声一响，不是逃跑就是投降。他这次想出换装的怪招，一定会出乎游击队的意料，从而消灭游击队。
岛田的这一招最狠。如果不预先知道，游击队肯定会上当吃大亏。难怪每次作战之前，胡乡雄总是十分重视侦察敌情，摸清敌人底细。战争是残酷的，指挥员稍有不慎，不知有多少战士就会流血牺牲。敌人不全是傻瓜，轻视敌人往往就会吃败仗。尤其是以少对多，以弱对强，更要小心再小心。在对敌斗争中，胡乡雄越来越成熟了，经验也越来越丰富了。
岛田很庆幸自己的前两步作战计划得以顺利进行，他相信第三步作战计划应该水到渠成。他派出传达命令的人很快回来了，一切如他所愿。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立即命令两路大军快速进军青湖。
周黑仁带领伪军大队人马乘船走水路，清一色皇军军服。岛田带领鬼子中队走陆路，清一色伪军军服。本来两路人马就在青湖的边缘待命，时间不长就深入青湖复地，接近游击队的大本营。
青湖游击队大本营里枪声不断，爆炸声接二连三。这些都是胡乡雄安排实施的，目的是让岛田和周黑仁相信他们的作战计划正在顺利地进行。
周黑仁心里清楚得很，岛田叫他们扮演皇军，就等于把他们送到游击队的枪口上。他表面服从，心里早就盘算好了。他们的船队来到游击队的大本营边缘，他就命令停止前进，观察待命。他要让岛田先与游击队打起来，等到两败俱伤的时候再出动。周黑仁的这点鬼心事，胡乡雄早就猜得准准的。胡乡雄在河道的要口关节只布置了少量的兵力，以阻止拖住伪军为目的，先集中主力消灭岛田一伙鬼子，然后再来收拾周黑仁。
岛田十分高兴。他的诡计得以顺利实施，他的怪招让胡乡雄无法识破。他想，彻底消灭游击队就在今日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命令部队加快进军的步伐，趁游击队不知所措之时，打个措手不及。
很快，穿着伪军军服的鬼子兵与同样穿着伪军军服的游击队相遇了。假副中队长带着几个“伪军”急忙前去向岛田报告，说他们刚刚和游击队打了一场，已经把游击队打退到青湖村，正准备乘胜追击。岛田非常高兴，命令部队趁热打铁，不让游击队有喘气的机会，一举全歼游击队。
岛田发完命令，拔出战刀，正要挥舞往前冲，脑海里突然闪出一些疑问：怎么是伪军副中队长前来报告，他指令的皇军中队长怎么不来？难道出现了什么变故？难道他的诡计怪招被游击队识破？想到这里，岛田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岛田表情的变化，被穿着伪军军服的胡乡雄看得一清二楚。当岛田刚要命令部队停止前进时，胡乡雄的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飞入他的咽喉。岛田翻了几下白眼，慢慢倒地了。这个双手沾满中国人鲜血的日本鬼子中佐，自以为他的诡计怪招无人知晓，无人可破，到头来还是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事发突然，鬼子兵一时愣着。胡乡雄和他的几个队员大打出手，左右开弓，四面出战，一下子消灭了好多的鬼子。枪声一响，埋伏在周围的游击队蜂拥而上，大批的鬼子毫无防备，措手不及，大部分被消灭。少数逃出游击队包围圈的鬼子，又被预先埋伏在路边的秦水英女游击队员一网打尽，一个不留。
周黑仁听到枪声大作，知道是岛田与游击队打起来了。他坐在船上，翘着二郎腿，慢慢地吸着烟，脸上不时掠过诡异的笑容。他的手下按捺不住，前来催他进军，遭他一顿臭骂：“你懂个屁，还不到火候。你要去送死，就一个人去吧。”手下马屁拍歪了，只好乖乖地离开。
消灭了岛田中佐一路的鬼子兵后，胡乡雄立即叫所有男游击队员全都穿上伪军军服，跟着他去打假鬼子周黑仁的一路敌人。胡乡雄一边安排徐尔清等几个骨干队员随同假副中队长去催促周黑仁快来青湖村，一边安排游击队埋伏，伺机痛击假鬼子。
激烈的枪声突然响起，不久又突然停息。周黑仁听着听着，不禁皱起了眉头。岛田的诡计怪招实在令他佩服，应该马到功成。可凭他多次和游击队打交道，从没占到便宜，他不相信游击队这次这么不经打，一定又出现了什么变故。小心为上，保命要紧。当临时指定的假副中队长奉命前来催促时，他命令保安大队副大队长率领两个中队的船只快速驶向青湖村，自己带着一个中队的船只退后而去，并派亲信伪装去青湖村打探。
两个中队的假鬼子伪军一到青湖村河面，就被埋伏的游击队一阵猛打，丟枪弃弹，鬼哭狼嚎。少数水性好的伪军跳水逃生，大部分船沉人亡。
周黑仁的亲信在半道上遇见了逃亡的伪军，问明情况，随即掉头，慌忙报告了惨败的事实。周黑仁长叹一声：“完了，岛田中佐完了，鬼子中队完了。”他庆幸自己多了个心眼，才能逃出一劫。可他想不通，岛田的诡计怪招确是高妙，怎么就被游击队破解了？难道游击队是用什么妙计奇招来对付的？他细细一想，终于明白了，岛田的作战计划被游击队预先知道了。只要对方预先掌握，不管什么样的诡计怪招，都会成为烂计臭招。这么重要机密的作战计划，出兵之前，作为一县之长，他都不知道，游击队怎么会预先获得的？看来，游击队里面有神人，今后要更加小心，尽量避免与游击队对抗才是上策。周黑仁一路想着，无精打采地回到了县城。
青湖游击队胜利了，而且是大胜。消灭了包括岛田中佐在内的一个鬼子中队，两个伪军中队。人们无不惊奇，一个游击队能消灭这么多的日伪军，简直是天方夜谭。游击队大胜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四面八方。苏中的抗日军民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人们载歌载舞，欢庆胜利。其他地方的日伪军，尤其是日军高层，怎么也不相信，一个皇军中队和两个伪军中队被游击队全部消灭。可事实就是如此，不信也得信。
这几天，青湖村热闹极了。村民们杀猪宰羊，慰劳游击队。最兴奋的要数秦水英。她心里最清楚，能取得这样大的胜利，她丈夫胡乡雄功不可没。要不是胡乡雄孤身闯敌营，预先获得岛田的作战计划，哪能轻易识破敌人的诡计，巧妙化解敌人的怪招？这种计外施计、见招拆招、化被动为主动的战略战术，运用得如此娴熟，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远不如丈夫。她庆幸自己嫁对了人，找了个如意郎君。
在青湖军民沉浸在欢庆胜利的氛围中的时候，胡乡雄的眉头紧锁了。他担心人们被胜利冲昏头脑，产生骄傲自满的情绪。这种情绪，对今后的斗争是十分不利的。别人不清楚，他自己很明白，此次胜利的偶然性很大。要不是碰巧看到岛田的作战计划，自己不会预先知道岛田的诡计怪招。在毫无知晓的情况下，岛田的诡计怪招还是够厉害的，游击队不仅不能取胜，很有可能会遭受惨败。与敌人作战，不是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战争是残酷的，复杂的，也是瞬息万变的。作为指挥员，只有认清敌方，及时掌握敌情，把握战机，灵活机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方能立于不败之地。胡乡雄决定要和妻子秦水英好好谈一谈。作为游击队政委，思想工作不能马虎，要对全体游击队员做好思想政治工作。既要广大军民坚定信念，又要让大家看清形势，了解自己，明白对敌斗争的长期性、复杂性、艰巨性、残酷性。其实，胡乡雄的忧虑，秦水英也认识到了，真不愧是一对心灵相通的革命伴侣。
胡乡雄安排好对刚参加游击队的百姓和投诚过来的伪军的教育训练工作后，带着几个骨干队员又外出了。他知道，这一仗之所以能消灭岛田，还有一个重要因素，那就是游击队有较强的武器与充足的弹药。第一次从国民党部队胡为家营长那里缴获了不少的机枪弹药，第二次从新化蒋常乐团长那里收获了较多的机枪弹药。第三次从县城日伪军库房运来了可观的枪支弹药。正因为有这些较强的武器和充足的弹药，游击队才打得敌人狼狈不堪。现在，游击队的弹药消耗差不多了，又不具备条件自己制造弹药，只能想办法去向敌人要。这一次又去向谁要弹药呢？胡乡雄自己也不知道，只有等侦察之后才能确定对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