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啊，溱潼粮库

                          难忘啊，溱潼粮库

                                  柳庭宝

 溱潼粮库建于何年何月，我没有去考证。不过，小时候就听说溱潼有个大粮库，足见溱潼粮库有年代了。至于我身临其境，是在四十七八年前。那时我在洲城上初中，兼任生产队记工员，在假期里有幸跟着队长到粮库交公粮。

 溱潼粮库地处溱潼南寺，规模宏大，气势壮观。粮库主要分为三大部分：北部几排建筑，分东西两边，东边是溱潼粮油供应站，西边是粮库领导办公场所；中部是主体，一排排高大的库房，整齐排列，有房屋型的储粮仓库，有尖顶圆柱型的储粮仓库；南部是粮食加工厂，多座厂房有管道连接，各种机器轰鸣声不绝于耳，不停地产出大米、面粉、大麦片（用机器把大麦脱皮后压成扁状，俗称为大麦旱）等成品粮。

 溱潼粮库有北门，南门，西门。每天人来人去，船到船走，川流不息，热闹非凡。北门直通溱潼大街，方便于居民购买粮油。南门和西门面对河流，方便于船只装卸，服务于乡下农民。尤其是南门最繁忙。南门前是一条一百多米长的河沟，天然的优良码头。河沟西边是粮库厂房，河沟东边居住了不少居民。乡下撑船来的人，用小麦兑面粉，用菜籽兑菜油，用稻子加工米，用大麦加工大麦片，全都在这里上下。西门主要是集体交公粮的码头。溱潼粮库管辖的各个乡村，大凡前来交公粮，全在西门进入退出。一般程序是：粮船到码头，先是验粮员上船检验定等级，然后是社员挑粮上岸，经过司磅员过秤记账，再挑入粮仓，然后把空船撑离码头。

计划经济时代，溱潼粮库牵挂着溱潼镇所有居民，也牵挂着周围广大乡村农民。可以说，溱潼粮库是溱潼地区人民的生存之库。街上居民要凭按月供应的粮油计划到粮站购买粮油，乡下农民要靠前来交粮所得钱款，添置农具，购买化肥农药等。可见，溱潼粮库是何等重要。清朝朱用纯说过这样一句话：“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粮食不仅是生命之源，力量之源，也是生活平安的保障，幸福的营养，快乐的乐章。

我到过溱潼粮库多少次，至今已淡忘，但有两次记忆犹新。

一次是头一回随同队长到粮库交公粮。我早就听说交公粮是个美差，不仅使力的时间短，而且还有得吃有得玩。一船稻子万把斤，从队里仓库挑到船上，撑船到溱潼，再从船上挑到溱潼粮库里。我和队长不挑。队长甩膀子走走玩玩，我坐在磅秤旁记账。其他八个男劳力挑下挑上，不到两小时就完工，然后到粮库会计处结完账之后，队长去买酒，买猪头肉，买花生米豆腐干。趁着空闲，我跟着几个社员在粮库里闲逛，东走走，西瞧瞧，一切都觉得非常稀奇。特别走到加工车间，我停下来细心观看了大麦加工成大麦片的过程。我原以为很复杂，其实只有三个程序：一是把大麦用水泡，让表皮潮湿；二是通过碾米机脱去大麦的表皮；三是用压扁机把大麦粒压扁。压扁机就像筑公路的压土机，铁滚子很大，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大麦粒压扁了。我看后触动非常大，认为科学技术的能量远远大于个人的力气，人们只有不断加强学习，才能掌握先进的科学技术，战胜大自然。正在我浮想联翩的时候，队长已买来了酒菜，叫我们到船上去吃喝。第一次来溱潼粮库，我感觉快乐无比。

另一次是改革开放初期，农民刚刚承包责任田，生产队原本集体上交的公粮和农业税都安田亩划分到每个农户。我家每年也要上交公粮近两千斤。因为小麦不能长时间贮存，大多数农户均用小麦去交完一年的公粮，我家也是如此。

那一年，小麦收割、晒干、扬净后，我就利用星期天，借了一条两吨的水泥船，与父亲一道去溱潼粮库交公粮。谁知，船行到半途，天色突然变化，乌云一涌而上，随即就下起了阵雨。我赶紧用塑料薄膜遮盖，可没完全来得及，船舱里的小麦一小部分被雨淋。幸好阵雨只下了一会儿，太阳又出来了。我赶紧拿开塑料薄膜，让太阳晒麦子。等到了溱潼粮库，收粮的工作人员已经下班吃饭去了。我们只好把麦船停靠在码头，边晒麦子边等待人家午后上班来检验过秤。下午两点，工作人员上班了。通过验检，终于可以过秤进粮仓了。我向人家借来一支扁担和两个箩筐，和父亲一起挑粮。父亲怕我吃不消，不让我挑。我想，自己已经是二十七八岁的男子汉，哪能由父亲一人挑，岂不让人家笑话。我还是硬着头皮挑粮了。

因粮库还没用上输送机，只能人工肩挑。挑粮进仓是重体力活。常年干活的农民无所谓，做教师的我就不一样了。一人挑着两箩筐小麦，要走过三级跳板。粮库里的跳板比一般跳板长，约十米；宽为五十公分。第一级在库外，一头在地面，另一头搁在木架上，呈四十五度的坡度；第二级跳板，一头搁在木架上，与第一级跳板相连，另一头搁在库房进口的墙壁上，离地面五米左右；第三级跳板，一头搁在墙壁上，另一头搁在库里的麦堆上，随着麦堆的增高，跳板也不断地往上提。我挑着麦担，不免有些胆颤心惊，甚至不寒而栗，但只能咬着牙，硬挺过去。好在父亲多挑了两担，我共挑了五担，总算没给别人落下笑柄。

世事沧桑，变化莫测。谁能想到，红火那么多年的溱潼粮库竟然消失了。溱潼粮库如同溱潼供销社一样，作为一个时代过去了。计划经济的退位，市场经济的繁荣，是社会发展的必然。人们再也不会为了买一包好烟去求张三拜李四了，再也不会担心买不到粮饿肚皮了，再也不会嫌大麦片难吃而讨厌它了（如今大麦片的价格高于大米，粗粮的地位高于细粮了）。人们想吃什么，就能买到什么；想吃多少，就能买到多少。

溱潼大变化了，大发展了，用“日新月异”也不为过。前几年，镇中心十层的钟楼在溱潼数最高，现在，小区湖西人家十七层的大楼高高耸立已不足为怪。随着溱潼旅游业的发展，溱潼不仅有大商场、大超市，大酒楼，大旅馆，就连肯德基也进驻溱潼了。

兴奋之余，有时我站在溱潼粮库的旧址上，对曾经是规模宏大、气势壮观的溱潼粮库的消失，不免冒出失落感。当然，我也知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不破不立，不舍不得，只能让溱潼粮库作为美好的形象留在记忆的深处。

                                   2018年6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