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氨水

                        装氨水

                         柳庭宝

    至今我还记得清清楚楚，上高二的那年暑假，我回家参加生产队劳动。有一天，队长突然接到公社通知，分配十五吨氨水给我们生产队。因人手不够，队长只好把我也叫去装氨水。

    何为氨水？据相关资料介绍，氨水的主要成分为NH3·H2O，是氨气的水溶液。氨水由氨气通入水中制得。氨气有毒，吸入后对鼻、喉和肺有刺激性，引起咳嗽、气短和哮喘等；可因喉头水肿而窒息死亡；可发生肺水肿，引起死亡。氨水溅入眼内，可造成严重损害，甚至导致失明，皮肤接触可致灼伤。如果反复低浓度接触，可引起支气管炎。皮肤反复接触，可致皮炎，表现为皮肤干燥、痒、发红。如果身体皮肤有伤口一定要避免接触伤口以防感染。

氨水经稀释后当化肥使用。农用氨水的氨浓度一般控制在含氮量的15%～18%的范围内。施肥简便，方法也较多。氨水的施用原则是“一不离土，二不离水”。不离土就是要深施覆土；不离水就是加水稀释以降低浓度、减少挥发，或结合灌溉施用。由于氨水比水密度小，灌溉时要注意避免局部地区积累过多而灼伤植株。氨水可作基肥也可作追肥。氨水的价格相当便宜，故而氨水十分走俏，由上级统一分配。

氨水气味大，腐蚀性强，木船是不能装的，只能用水泥船。我们队里有三条五吨的水泥船，正好能装十五吨氨水。

三条水泥船，每条船三个人。两个人在船头用竹篙撑船，一个人在船尾掌舵。

我们大约是下午一点钟出发的。我站在船头，手握竹篙，先笔直地把竹篙提起，然后投入水中，两手发力，再用胸口顶住篙尾，双脚齐蹬，推船前行。

起初感觉非常惬意，一边撑船，一边欣赏沿河景色。弯弯曲曲的河道，河水碧清，水草稀疏，不时还看到鱼儿跃出水面。河边芦苇，密密麻麻的，两岸树木参差不齐，翠绿茂盛。水味，草味，还有成熟的庄稼味，阵阵扑鼻而来，沁人心肺。我感觉，撑船比肩背药水桶治虫舒服多了。哪知时间久了，体力耗费大，渐渐没劲了。我忍不住问同船人，到化肥厂还有多远。同船人告诉我，化肥厂在石黄，撑到通扬运河就快到了，估计傍晚时分准到。我抬头一看，太阳挂在西天，还有老高呢。

这时，掌舵的人见我吃力的样子，主动来换我去掌舵。我心想，掌舵不去劲，也就没客气，让他来撑船了。

我手握舵柄，全神贯注，可船舵就是老不听话，东歪西拐的，行船速度明显慢下来。好在两位撑船人不断指点，我才慢慢掌握了当舵手的技巧。也就在那时，我才真正体会到“大海航行靠舵手”的道理。

后来，我们几番交换，终于在傍晚时分到达了座落在石黄村的泰县化肥厂。

化肥厂的河边，等待装氨水的船排成了长龙。队长拿着介绍信报到排号后回来说，明天下午才轮到我们装。

天快黑了，大家赶忙生火煮晚饭。自带的锅瓢碗筷，还有土灶。大家齐动手，先炒菜，后煮饭，很快就解决了晚饭的问题。之后，用河水冲洗一番，就在船上露天睡觉了。夏天，天晴，睡在用水浇过的水泥船上，怪凉爽的。我仰望夜空中的星星，审视皎洁的月亮，似乎看到嫦娥在起舞，又见吴刚正饮酒，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留下一人看船，队长带着我们一同前往姜堰逛街。石黄离姜堰县城不远，我们一行八人步行半个小时就到了。

在姜堰，我们从西头逛到东头。队长给我们每人买了一个烧饼，边吃边玩，别提多开心了。大约十点钟，队长买了四斤猪头肉，两瓶烧酒，带回船上犒劳我们。中午，在水泥船上，煮饭，烧汤，喝酒，吃猪头肉。虽然太阳火辣辣的，但也抑制不住吃猪头肉的快乐。看着香喷喷、油腻腻的猪头肉，我庆幸能来装氨水了。我喝酒不多，猪头肉吃得不少。当时感觉太好吃了，以后再也没有尝到那样美妙的滋味。

下午两点，轮到我们船装氨水了。一根大皮管，直通船上，不到半小时，三条水泥船就装满了。

从石黄起航往回撑就没有来时那么舒服了。船载氨水，难行了，要多用劲撑。不仅如此，氨水的气味呛人。我们虽然戴上口罩，但还是熏得直掉眼泪。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挺住。队长的猪头肉不是让我们白吃的。我再也没有心情观赏沿河的景色，只在心里默默祈祷，早点撑船到家吧。

在夜幕降临好一段时间后，我们的三条水泥船，满载着氨水，终于停靠到生产队的码头。

这是我第一次去装氨水，也是最后一次去装氨水。我尝到了猪头肉的美味，也饱受了氨水的气味。我深有感悟：有些事情，看起来很容易做，其实真正去做时，你就感到不是那么简单了，不掌握其中的诀窍，是难以做好的。生活中，好多东西往往都是相对的，或者说是辩证的。你尝到了甜头，苦头就离你不远了；你经受了磨难，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成就；你付出多少，就会收获多少，甚至收获更多。古人说的“居安思危”“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就是这个道理。人，要多学习，多实践，多总结，力求化不利因素为有利因素，化消极因素为积极因素，这样才能有利于成长，有所作为。

虽然过去四十多年了，但“装氨水”的一幕还时常在我的脑海里呈现。我想，年轻时多些辛劳，既是必要的磨练，也是精神财富的积累。

我如今已加入退休老人的行列，除了保重身体，老有所乐，我还想为社会努力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不忘初心，夕阳无限好，黄昏也出彩。

                             2018年7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