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漫笔

隆冬、元旦、连雪、期末、换岗，几事交织、身心微疲。急匆匆赶路似的，来不及回头，就得统统迎对和走过。其实岁月永远如此，哪里肯叫你歇息片刻，稍不留神，自己就会被甩落得无影无踪了。到那时，所谓梦想，都真的只是海市蜃楼、徒有一番心血来潮的冲动罢了。

年末年初最难过活。总结遗憾感念的心思尚未过去，新年的头儿已经被无意间掐走或者挤占，徒生遗憾。感谢这连雪的日子，使我冷静而凝思。可越想越是糊涂和烦恼，竟然没了头绪，生活着实慵懒得厉害，心中有一股暗火明惑或者郁闷愤悱，滋扰得我很不舒服。大概每一个人都有所谓心理低谷的时候吧，唯有静静地默默做些事情，才会好受一些。我选择划拉几行文字，肯定会语无伦次，但我觉得创作总是能够安慰人的，正所谓必须是“良辰好景”而不是“良辰美景”。美不美的，无关，只要能契合我的心情就行。

我觉着连雪已经下得够意思、赚够冬的况味了。立马晴了多好。就像昨天，连太阳都明媚起来了，阳面消融得水滋滋的。但不大功夫，天又阴实了，不紧不慢的雪花无声地飘舞。昨夜倒是下得够好，今早起来，厚厚的一层瑞雪。算是二次来袭吧。这给周末增添了不小的趣味。整个时空安静得不存在一般，人们都各做各的一份儿事去。但这寂静，逼得我心紧张不平，寻思着总有什么要去填充使之泛起兴观群怨或者做而未做。我自模糊和坐失。

十八年这一年要如何来过？想起先生鲁迅的《雪中漫笔》关于国民劣根的“两种奴隶”的说法来。我卑微得厉害，竟自觉着不会说话了。2006年冬在红羊逢着大雪连雪的的时候，我倒也写过雪中漫笔，但那时和学生作文竞赛一起写的下水作文，囿限的东西多或者奔了竞赛主题了，自由发挥的余地并不多。今次写雪中漫笔，雪倒是有了，可这漫笔，漫什么，我心烦乱，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和念想可供落笔。由是我郁闷。竟然提笔忘写了。

我现在是做稳了奴隶了呵！一朝回到银川，业已第六个年头了。这六年来似乎四平八稳、风平浪静，甚至安于现状、乐不思苦，或者疲于奔波、忙于应付，把多少时间的价值生生挥霍。六年来有没有好的习惯养成？有无规律的体认和坚守？倒是洋洋洒洒一大滩，我的惰性慵懒的荒漠将仅有的哪一点灵感灵动的东西蒸干，徒留荒凉依旧。一个人精神的荒芜是多么可怕。我的精神牧场是个什么状况？我一点都说不清。西海固时候的“静水流深”，而今必须与时俱进呵！感觉它有些狭隘和乏力，似被迫接受而厚的自我安慰一般，纵然淡然最好，但年轻的我怎甘平庸，还是要有所雷厉风行的好。可我到底俱进了什么啊！围猎网惑很多，我艰难独行。我也是做稳了“能坐”的奴隶了呵,明知久坐办公室不好却又懒得动，便习以为常地把脂肪都紧紧地巩固到肉身上了，精神之钙却补得少而支撑乏力。肥头大耳的瞒肚油啊，拖得我油腻而积累不堪。我也是做稳了半途而废的奴隶了呵，欲创作研究，只是开了头便分心于他而撇下不管了，偶尔提及，情随事迁、不精不专，只是个滥竽充数者而已。

我要做什么样的奴隶而不可得呢？一直以来乐此不疲、孜孜以求的，现在看来未必好的选择，其实早该摒弃了。说好的自我革新、止于至善呢？我到底“革”“至”了哪些呢？在岁月的沧桑的染缸里，我是否等闲变却故人心、已然被漂染得换了使命初心？我越发觉得自己的卑微和不争了。近些年来，自然有所习进，只是我还“澡雪”“浩然”得不够，也因自我不佳而心生倦意和不满。老去吧！挥霍吧！这可都是我不愿意去的啊，但偏偏我不得不老去，甚至心甘情愿地挥霍着这一去不复返的青春芳华。还要拿人无完人给自己的不小心、不努力找借口么？也曾经多愁善感，如今回览，虽有真情神思，但全都真真个浅尝辄止、一厢情愿、偏执一词而已，贻笑大方可矣。

近日祖国大片土地被冰雪覆盖，好个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的世界！落雪给地球来了次清理和养护，给我的是什么呢?曾经的浮沉喧嚣统统都给掩埋，但愿雪水消融、澡雪精神，能将它们夯实些，它们不至于又云烟四起、扰我芳心。呵，我有芳心的吧！我心钟情于我的生命和生业，钟情于这一生的旅途，钟情于随时随地提升自我、实践自我，可不就是芳心么。要用芳心观世界，物皆着芳之色，得来大概都是芳馨的。同时，我也清清楚楚，这冰雪掩埋的世界，虽然看上去素洁一片，但谁知其下窝藏着多少的肮脏不堪，那被污染了的心灵、那被不公了的境地，那处在黑白之间灰色区域的众生芸芸。不好总是有的，最可贵处，在于向好而生、日进有功、日改一过，若能长此坚持，便是幸福。

雪又下开了，不紧不慢、好是沉着，因为这是它的世界。寒冷肃杀着那些孱弱的生命，一冻不醒、任凭干冷，唯有岁月静静流逝、使人不觉已，甚至甘愿躲避、守宅而放弃外出、前行。瑞雪落在枣树上，树枝增厚粗壮凌厉了好多，一折一拐、擎天而上，都宣示着遒劲昂扬的生命姿态，使人不由起敬并汲取营养一种。

小院的雪推扫了，又白茫茫落上了，似显多余，但我有多么恭迎它们！一年里的雪能有几次相逢？还不是一两次么。这难逢便是珍贵。雪落连天，又恰逢周末，对于上班族来说是多么难得的休假，使这周末更有十分惬意，加之平日对于“家园”的亏欠，弥补人责、读书写字、整饬精神家园，这守护便是自赎。至于那些出行难题，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虔心应对。我们的物质或许丰厚惯了，占据了人生的多半，将精神生命的空间挤兑得“民不聊生”甚至了无痕迹，我们甚至忘记了敬畏的含义来。这敬畏便是安全。

诚如周国平所说，不论这世界有多么热闹和纷纷扰扰，“春意闹”、“关不住”只是生命形态的偶然片段，安静永远占据绝对多数的位置。无动于衷、心急火燎、贪嗔痴什么？紧张生活产生的焦虑压力使人不得安生，这本身或许情有可原，但人之伟大，便在于消化和过滤，新陈代谢之。庄子提出的“命帝王”、王勃感慨的“帝子”，虽然有些理想化的白日梦特质，但我们为何不做个筑梦者或者好好梦它一场！千万不要以为“好好梦它一场”就是游戏人生、纸醉金迷、挥霍不止。如若生得繁琐而碌碌无为、死得无知而虚度年华，那岂不可憎，终究落得哀之怒之的结局。

今生啊，有什么最高效有益的法子既能够不被网惑围猎，却又坚守童心赤子，而且锐意进取、满富情理？亲爱的朋友，你能告诉我么？（2017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