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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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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楸树》 之第五章 补缺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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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方舟的音乐课走上正轨。卓锡印和窦一乐刚开始的两分欢喜,顷刻全都又变成恐惧。两人被老蒋发功催发出的几个音乐小细胞,不知不觉都被吓跑了。尤其是窦一乐,眼睛看到五线谱就特别害怕。音乐课开始,前十分钟是例行的视听练习。这时蒋方舟随机点名,让被点到名字的学生站起来,对着五线谱开始视唱。

再也没有哪位南郭先生,能够在蒋方舟的眼皮底下安然藏身。“嗦咪嗦咪嗦咪哆”,二四拍的《粉刷匠》,在张柏舟和简兮听来,是多么的一种享受,但窦一乐看到五线谱上的“小蝌蚪”,脑袋就会膨胀。

大家正聚精会神听蒋方舟点将,这时和窦一乐同桌的戴步敏忽然站起身,他神情极为紧张,向蒋方舟报告说:“老师您快看,窦一乐同学,他,他好像生病了!”大家的目光齐刷刷聚焦窦一乐,只见窦一乐脸色苍白,身上大汗淋漓,手脚在不停地抖动。

蒋方舟赶忙问窦一乐这是怎么啦?窦一乐听到蒋方舟向他问话,冒出的汗珠更大,嘴里不停地说“晕!晕!”曹玉林没有等到蒋方舟安排,急忙从座位上站起来走上前,招呼李杰和他一起,将窦一乐紧急送到学校的医务室。还没到医务室,风一吹到身上,窦一乐的病就好了。慈祥的女校医担心自己的医术不够精湛,以致没有找出病因,建议再到市人民医院复诊。

医生的诊断结果,让大家哭笑不得。原来窦一乐的头晕,竟然是他害怕五线谱,导致神经紧张而引起。卓锡印对窦一乐说:“我会晕车,没想到你竟然晕五线谱。”

对窦一乐来说,他的文化成绩虽然名列前茅,但面对音乐体育美术来说,就好像面对三座大山。尽管背着大山艰难地负重前行,但不久窦一乐就找到破敌方略,他用他的扬长避短术得到任课老师的尊重。音乐课上,他虽然晕五线谱,但他的音高特别出众;美术课上,他虽然对线条和色彩缺乏天赋,但他的美术字写得特别好;体育课上,他虽然因为报数错误受到严惩,但他投标枪特别远,他说这一特长,原因是经常看父亲打猎有所感悟。

美术教师黄丹青长发披肩,不久就回归讲台。戴步敏很快打听到,他的老婆原来是图书馆那位腆着大肚子特别爱笑的女保管员金老师。而且,戴步敏还向大家发布一个爆炸性消息,金老师一胎生了两龙一凤。等到黄丹青满面春风走上讲台,大家想到这位三胞胎的父亲,为“黄金”组合响起一片祝福的掌声,王炸和郑满意还带头为他竖起大拇指。

女生宿舍关于“黄金组合”的话题,是他们三胞胎孩子的取名。吴芦花说:“你们知道吗?黄老师和金老师他们的孩子,竟然分别起名叫诗一、诗二和诗三。”王招弟道:“说不定,他们这俩口子喜欢写诗。”简兮笑道:“也说不准,名字是借用‘师’的谐音呢。”王招弟不相信简兮的说法,感到不可思议。蒲小嫚为此和王招弟打赌,赌注是轮值一天打扫宿舍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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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科虽然有很大变化,但大家学习的劲头始终保持没变。清晨或傍晚,大家总会从时间的海绵里挤出一滴滴水珠,在校园里自己心怡的地方去背记各科的知识点。窦一乐每天雷打不动第一个起身,郑满意还在睡梦中,他的衣服已经洗完,早早挂到了一楼的晾衣场。王炸特别喜欢光临灯光球场,球场的四周有水泥坐台,体育班的女生喜欢在这里练球和压腿。她们排成一条长队,一个个节奏轻盈地拍着篮球,围着球场转圈。王炸背书喜欢出声,声音还大,经常引得体育班的学姐对他翻白眼。等到把书上的内容背烂,王炸会拿着课本作道具挡住脸,眼睛偷偷去欣赏衣着单薄的体育班美女,看她们练完球之后优雅地弯腰压腿。

李杰受九阴白骨抓和九阳白骨爪启发,琢磨出一套文武兼习大法。晚上宿舍熄灯后,黑暗中他坐在床上练功。一边吸吐气息,一边在心里诵读文化功课。卓锡印则练出独门绝技,他能在黑暗中写作,可以把构思好的文章完整地盲记到本子上。

室友们勤奋学习你追我赶,只有曹玉林在学业上分了心,那是因为他有了块心病。曹玉林担心杜老师怀疑他,在争取发言机会的事情上做小动作,私自和卓锡印搞了什么交易。过了几天,杜老师果然来男生宿舍找学生谈话。不过,这次谈话却是和全宿舍同学普遍进行,人人过堂。起因在学校政教处,得知了李杰和祝佳桩打架的事。

卓锡印正在水池边洗衣服,这时曹玉林让窦一乐来喊他,说是杜老师轮到找他谈话。卓锡印从家中出来时,外衣穿一套带一套,加上学校发的校服,算是共有三套可以穿到人面场的衣服。三套外衣也像排值班表一样,卓锡印每天身上穿什么,郑满意早已给他总结出规律。对卓锡印的三套外衣,郑满意称之为“三套马车”。于是,洗衣服成了他的日常一项重要事务,如果稍不留意积存脏衣服,就会影响到“三套马车”的正常运转。

依照顾浩的意思,一定要狠狠处理当事双方,以儆效尤。杜老师和大家谈话结束,他轻轻地舒了口气,似乎心中已捞到了底。临走之前,杜老师看了一眼胡子曰的空铺,走到门口时回过头,对曹玉林说:“对了,玉林,子曰同学的空铺,通知魏阳同学搬过来。”

对于杜老师调查打架的事,窦一乐和卓锡印两人都很郁闷。李杰睡在卓锡印的下铺,卓锡印上床经过李杰的床铺,就会很难过,感到事情发生的源头,都是因为自己引起。听说李杰可能还要背个处分,卓锡印壮着胆子偷偷找杜老师,说是事情起因与自己态度暧昧有关,如果当时他能及时拒绝表白,也许祝佳桩就不会找茬。卓锡印向杜老师主动提出,因为自己还是宣传委员,如果处分李杰,心里想陪同他受过。

师范的生活与中学时代相比,处处焕然一新。杜老师要求大家,不仅要学好文化课程,还要大胆发展自己的爱好,特别是在写写画画上下功夫,鼓励大家踊跃向广播站和校报投稿。学生会的宣传部会将各班的投稿情况定期通报,卓锡印认真履行宣传委员的职责,像催缴公粮一样,不停地向大家催收稿件。

根据年级组的统一部署,各班每周都要出一期黑板报,每半个月都要出一期手抄小报。为了办好“两报”,全班按三人一组排好轮值表。卓锡印和窦一乐、方素蓉分在一个小组,三个人对着教室后墙上的黑板苦思冥想,正在讨论新一期黑板报的布局和插图。报头已经由方素蓉设计好,她受到“末将”的点拨,粉笔画进步很快极具线条感。卓锡印对方素蓉设计的报头很满意,但方素蓉自己并不满意。方素蓉手中拿起黑板擦,准备将自己的作品擦去,被卓锡印拦下。方素蓉道:“那好,我去将支书喊过来,让她帮我们参考一下。”卓锡印心中想请简兮帮助出主意,但又担心别人看到简兮和自己呆在一起。

窦一乐的脑子忽然开了个小差,对卓锡印说:“‘百家姓’,你这个人真有意思,乍看你是个胆小鬼,但嘴上又喜欢说‘怕什么’?仔细解剖,其实你心里比王炸李杰还刚硬,原来什么都不怕。”方素蓉笑道:“‘逗你玩’,你这么说钱孙同学,他岂不是个怪胎?”窦一乐被方素蓉将了一军,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在心里慢慢寻思应对之词。

晚上睡觉前,室友们洗漱完,陆续手捧起新课本,会一边聊天一边挤出时间预习课程。曹玉林放下课本,找出压在枕头下面的《清江晚报》,又捧在手里津津有味看起来。安静了一会,室友们对李杰出手教训祝佳桩的事,开始七嘴八舌议论开。郑满意说:“那个可恶的祝佳桩,欺负咱们乡下人就算了,没想到咱们李杰是城里人,根本不吃他那一套。”王炸凑近李杰道:“李大侠,你说你的功夫跟你爸学,他老人家拳脚,一定更加厉害!”

冯妙玉与大家混得熟了,也不像先前那样拘谨,讲话渐渐开始放开。他习惯性地清清嗓子,道:“看看人家李杰这名字,就是如雷贯耳。李杰,李连杰,人家这就是兄弟俩。”张柏舟不爱说话,但开口就喜欢捧场。他扔下书本,从床上翻身下来,听了冯妙玉的话恭维说:“老冯,你原来很会说话嘛,真是杜老师说的妙语连珠。”王炸笑道:“老冯,那我们今后就叫你冯妙语。”

师蘅半天来一句说:“什么庙宇?干脆叫‘主持’得了!”室友纷纷叫好。郑满意似乎受到师蘅的话启发,忽然对王炸道:“‘小王子’,如果在你说的‘小白脸’和‘小胖子’之间,必须要选择一个绰号,那我的选择是:‘小胖子’!”王炸问道:“满意同学,难道你天生就喜欢胖?”郑满意悻悻地说:“切,王子同学,我是讨厌你叫我‘小白脸’。”

李杰和祝佳桩打架,卓锡印说是因他而起,引起了窦一乐反思。窦一乐和卓锡印争执,根源主要还是在自己不会表达,引起了祝佳桩误会。窦一乐见大家偏离了主题,对打架的讨论不够热烈,一改慢腔慢调说话的风格,着急地问:“大家快说,你们看和祝佳桩的事,究竟该怎么办才好?”李杰轻松地说:“只要不被开除,处分不过就是皮外伤,算个什么?”李杰说完,用粤语轻松地哼唱起来:“依稀往梦似曾见,心内波澜现,抛开世事断仇怨,相伴到天边……”

王炸听李杰哼唱很伤感,生气道:“都是那个祝佳桩惹的茬,如果要处分,首先要处分他。而且下次还要打他,见一次打一次。”“对,打他,见一次打一次。”这时,一个让大家既熟悉又生疏的声音附和。郑满意大声喝道:“‘飞毛腿’,你怎么过来偷听?” 

室友们顿时都乐起来。原来窦一乐的同桌,住在隔壁宿舍的戴步敏,他不知什么时候钻进309宿舍,竟跷着二郎腿坐在师蘅的床上。戴步敏是个“消息通”,而且在体育课上跑步特别快,王炸就给他起了“飞毛腿”这个绰号。戴步敏佯装生气说:“王炸,你们这个309宿舍真是小气,对国际友好交流,明显是不欢迎嘛。我到你们这儿出访,也不举行个欢迎仪式!”大家听了戴步敏的话,友好地发出一阵哄笑。郑满意的头脑反应快,他忽然恍然大悟对王炸说:“‘小王子’,‘飞毛腿’是个包打听,你说简兮她们女生那一筐事情,一定都是听他说的!”

李杰摸着自己的平头,继续上面的话题笑道:“《水浒传》里面,也只是三打祝家庄,哪能见一次打一次?”曹玉林严肃地说:“哎,哪能见一次打一次?而且这个‘打’字也刺耳。”王炸道:“不能说三打祝家庄,那咱们就三斗祝佳桩。”师蘅说:“还是用‘会’字好,可以三会祝佳桩。”张柏舟则插话问:“喂,李杰,你刚才唱的是什么歌?那么好听!”

魏阳刚搬进309宿舍,正在收拾原来属于胡子曰的床铺。对魏阳从一班的宿舍搬进来,郑满意高兴地说,这下好啦,309宿舍终于客满。冯妙玉认为魏阳在古代仕途上就属于“补缺”。听王炸鼓动李杰主动出击,准备再去教训祝佳桩,魏阳忙提醒说:“王炸,不说政教处管理严格,就是你们也不要轻敌,据说体师班‘大胡子’,就是祝佳桩的堂哥,那人长得可壮啦,他能举起二百多斤重的杠铃,而且他还跟吴迪练气功。”吴迪是一班的体育教师,习惯穿着灯笼裤,大家经常看到他在校园里的玉兰树下练功夫。

魏阳的话很有信息量,因为之前他就和祝佳桩同住一个宿舍。郑满意道:“魏阳,就你有忧患意识?吴迪是他们的体育老师,我们又不是没有体育老师?让‘刺猬’去屠他。”听了郑满意的话,大家顷刻想到了头发根根竖立的屠千戟,但猜想他的看家本领,可能就是队列队形和惩罚学生,不会有多少实际的硬功夫。王炸则说:“失败总是先败给自己。别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体师班有什么了不起!不过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我们完全可以智取。”

冯妙玉干咳两声,驳斥王炸道:“‘小王子’,你以为你真是炸雷?你这话可不对,体师班整天练身体,还是有几把刷子,你看他们打球时,身上露出的那块块肌肉!”王炸不高兴地反驳道:“‘妙玉主持’,说了半天,你还是长了他人威风,灭了自己志气。我如果整天吃红烧肉,也能长出一身肌肉!”

师蘅半天来一句道:“‘妙玉主持’所言极是,听说一班和六班的领操员,安排的人都是体师班,出操明显就比我们技高一筹。”曹玉林看到体师班的“变色镜”在食堂里教导卓锡印的那一幕,他认定“变色镜”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故意在姚雅静的面前显摆,因此他对体师班早就充满潜在的敌意。

曹玉林善于倾听大家的意见,听了一会,他终于开腔说:“‘大胡子’是‘大胡子’,祝佳桩是祝佳桩,我不信,堂堂的清江师范,又不是比武和打架之地!”窦一乐以为师蘅在拆曹玉林的台,赶快为曹玉林帮腔说:“体师班出工也不一定出心,还是我们姚师姐好,要不是咱们丞相班长通过老乡关系,我看姚师姐也不会这么出心!”别人喊曹玉林“丞相”,但窦一乐听曹玉林对这个绰号颇有微词,于是他喜欢折中叫他“丞相班长。”

曹玉林说完话,他又开始认真听大家发言。他对李杰和祝佳桩打架的事半喜半忧,喜的是通过李杰教训祝佳桩,班级的凝聚力迅速加强,忧的是不知这件事会不会给自己这个代班长带来负面影响。

听了窦一乐的话,曹玉林禁不住开口纠正道:“‘逗你玩’,你们先不要叫我班长,还不知能不能选上呢!”班主任杜老师不喜欢从俗,他认为新生从四面八方刚走到一起,开始大家并不熟悉,对班干部的产生如果急于搞所谓的选举,那不过是班主任在指鹿为马和指腹为婚。

大家争执得不可开交,只有张柏舟很少发言。张柏舟从床上下来后,将瓷缸里倒满开水,开始用受热的瓷缸熨烫衣服。因此,他的每一件衣服,即使非常廉价普通,但穿在身上也非常笔挺,好像方素蓉笔下的简笔画极具线条感。张柏舟将熨烫好的裤子叠整齐收起来,道一声:“收工喽。”郑满意喜欢热闹,害怕大家像张柏舟一样到此收工变冷清,就对魏阳抛出新的话题道:“‘九千岁’,你就还住在他们宿舍多好,也能给我们做个内应!”

魏阳之前被混分在一班宿舍,他还未搬过来,王炸已经给他起好了绰号“九千岁”。魏阳听了郑满意的话说:“怎么做内应?人家处处防备和排挤我,好在胡子曰给我腾出这个床铺。”魏阳说完这句话,突然激动地质问:“你们怎么叫我‘九千岁’,这是什么意思?”

日光灯突然熄灭,戴步敏急忙溜回自己的宿舍。郑满意在黑暗中不忘补充一句,对魏阳说:“什么意思?还不是因为你跟明代的魏忠贤是一家!”王炸对祝佳桩的讨厌,一直深入到骨子里,他私下说他“恨屋及乌”,对与祝佳桩同过宿舍的魏阳,自然也是看不顺眼。给魏阳起绰号,让王炸很费了一番脑筋。

这时,王炸在被窝里开起手电筒,准备将手中的那本《神雕侠侣》一口气读完。他忽然对大家的议论有点厌烦,就向着魏阳出气道:“封你个‘九千岁’你不要,要不就喊你‘大嘴’?”魏阳见王炸气势汹汹,向曹玉林求援说:“‘丞相’,你看你看,这是怎么说话!”曹玉林这时出口“镇压”王炸说:“嘴大有什么不好?嘴大吃四方。”他这句话,也不知是在帮魏阳,还是在帮王炸。

魏阳用一声夸张的咳嗽声表达了的他的不满,他正要继续说什么,门外忽然有手电筒的光亮在窗口晃了晃。曹玉林睡的是上铺,正对着走道口的窗户,他赶快“嘘”了一声,低声通知大家道:“闭嘴,学生会检查组来了。”学校政教处规定,检查组发现熄灯后讲话,不仅班级和宿舍要被扣分,还要在宿舍大院门前的小黑板上通报。

很快,魏阳的秘密就被大家发现。原因是魏阳打呼噜的声音特别大,已经严重影响到大家入睡。王炸不耐烦地爬起身,使劲将魏阳摇醒。冯妙玉感慨道:“难怪古人说,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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