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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正热情高涨评选班花,直到听师蘅提醒,这才发现张柏舟的床铺一直空着。窦一乐说:“傍晚时,‘诗经’姐姐来看他,说不准现在正陪她姐姐,还在校园外边。”冯妙玉道:“不可能吧,他能有多少话与他姐姐说?况且这么晚也不方便。”
宿舍熄灯后,大家正在小声议论,这时只听杜老师在门口说:“柏舟同学,没什么大不了,事情都在我这儿,你赶快进去休息!”杜老师话音刚落,一个身影慢慢挪进房间。曹玉林在黑暗中认出是张柏舟,急忙问道:“‘诗经’,你怎么才回来?”待曹玉林从床上起身下来,杜老师已经走远。
第二天早晨,王炸发现张柏舟表情迟钝,而且眼睛红肿,就关心道:“‘诗经’,你这是怎么啦,家中究竟遇到了什么事?”窦一乐说:“赶快说出来嘛,也许大家能帮上你一把!”张柏舟像是变了个人,只是失神地摇头。
张柏舟新发生的事情,最终没有瞒住。也还是“飞毛腿”戴步敏最先知道他的秘密,并把秘密告诉了王炸。原来,到学校来找张柏舟的女孩,其实并不是他的姐姐,而是他的“未婚妻”。张柏舟家里比较贫困,分到手的田地少,主要靠父亲卖豆腐补贴家用。村里治安主任的女儿看上了张柏舟,他能够顺利迈进清江师范的大门,背后是治安主任家里在资助他上学。
张柏舟的秘密在宿舍传开来,卓锡印不禁回想起先前他寄信的事,猜想张柏舟一定是将寄给“未婚妻”的信,后悔又从邮筒里取出来。郑满意则感慨说:“怪不得人家看上‘诗经’,这样的美男子,哪个女孩不爱啊!”王炸的话太过直白,他对张柏舟说:“‘诗经’,你做了陈世美,可得当心项上人头!”
老家村里的“未婚妻”,比张柏舟大好几岁,职中毕业后没有找到工作,现在回到了村里务农。上学期,她陆续给张柏舟寄了好几封信,连续几个月都没有收到回信。放寒假,张柏舟又故意躲着不见她,她一着急就到了学校前来兴师问罪。
看到张柏舟依然还想躲自己,“未婚妻”不禁由爱生怨,一时冲动起来,竟然去政教处告状,揭发张柏舟是忘恩负义的“陈世美”。正巧杜老师到政教处找一份教研资料,他得知此事后,赶快找到顾浩调和,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在杜老师的耐心说教下,张柏舟老家来的“未婚妻”悄悄撤退返回。
突然冒出的“陈世美”事件,引发大家背着张柏舟议论了很长一段时间。一天傍晚,张柏舟的父亲赶到学校。“陈世美喜新厌旧,人人责骂;朱元璋当了皇帝,还不忘马大脚。”李杰听到宿舍里有人在上思想政治课很是好奇,他推开门看到一个浑身散发着豆腐味的麻脸男人,正在对着张柏舟指手划脚。李杰刚想拔刀相助,忽然见他与张柏舟长得很是相像,立刻反应了过来,赶快知趣地离开。其他室友们也都很自觉,从宿舍拿出餐具故意回避,腾出地方给张柏舟父子俩交流。
晚饭后,卓锡印忽然想起,从图书馆借阅的两本书已经过期,先是从教室的桌洞里拿了其中一本,然后又回到宿舍去取另一本。张柏舟一个人可怜地在床边呆坐。卓锡印道:“哎,‘诗经’,你家叔叔呢?你们吃过晚饭了吗?”张柏舟没有出声,卓锡印走上前一看,突然大吃一惊。张柏舟的半张脸像块红布,上面印着深深的五个指印。
张柏舟的麻脸父亲到学校,原来也是向他兴师问罪。当父亲从村里治安主任老婆口中了解到,“未来儿媳”为了“婚事”,回家后恼羞成怒,竟然几天没有吃喝,于是就亲自出马,到学校里来教训“现代陈世美”。
卓锡印在前往图书馆还书的路上,一本书里忽然掉下一个信封。卓锡印打开信封,信封里藏着一张纸条,内容是约他明天傍晚放学后去百花园花楸树下相见,落款人竟然是简兮。卓锡印脸上发烫,顿时感觉灵魂出窍,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情书?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约会?
到图书馆把书换掉,卓锡印心事重重,把那张纸条拿在手里反复观看。简兮秀美的字迹,卓锡印一眼就认出来。约会是向他表露心迹吗?还是想让他帮助修改诗歌?要不,就是有可能警告自己,不要对她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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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卓锡印坐在教室里,一颗心早就飞到花楸树那儿。简兮选择在花楸树旁约会,正符合她的性情,卓锡印她非常喜爱花楸树。花楸树下,出现一个女孩背着吉他的身影。下课铃声响起,卓锡印突然醒过神来。简兮也是思绪纷飞,她在上一节体育课前收到王招弟转交郑满意给她的一个信封,信封里放在一张纸条,内容是约她明天傍晚放学后去百花园花楸树下相见,落款人竟然是赵钱孙。简兮的心里先是像装着一只兔子,但她过了一会就镇定下来,她很快判明这件约会“情书”一定出自郑满意之手。她先是感到好笑,继而又隐隐有点失落。
张柏舟开始在宿舍里收拾东西,他负气想辍学离开清江师范。在曹玉林和大家的真诚相劝下,最后张柏舟才冷静下来。卓锡印怀里像是揣着个兔子,心里七上八下悄悄来到花楸树旁。他焦急地等了近两个钟头,还没有看见简兮的身影。有一个文学社的社友走过来,向他打招呼说:“卓老兄,你是来找灵感的吧,对花楸树观察得真仔细!”
晚上熄灯前,室友为张柏舟专门开了一场主题讨论会,张柏舟感受到大家的真诚关心,也丝毫没有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感觉。郑满意忽然爬到卓锡印的床上,贴着他的耳朵说:“‘百家姓’,约会的感觉怎么样?”卓锡印听到郑满意怪怪的笑声,突然才明白过来,他断定“简兮”写的那封情书,百分之百是书法大师郑满意临摹。
魏阳问:“‘诗经’,你们家里给你和你那未婚妻,操办过仪式了吗?”张柏舟委屈地道:“这个,这个倒没有。”师蘅说:“‘诗经’,既然没有,你也就不存在背那‘陈世美’的骂名。”
窦一乐说:“哎,‘诗经’,我说句话你别生气,我想不通,你们家里的条件也不是太好,她对你干嘛非要这么执着?”张柏舟这时有点哭笑不得道:“‘逗你玩’,不怕你们笑话,村里都说那女的不是看上圈,而是看中了我这头猪。”大家哈哈大笑起来。由王炸提议,为了帮张柏舟忘却不快,李杰用粤语给大家演唱了一首新学会的歌曲《沧海一声笑》。“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曹玉林最是善解人意和体贴室友,他看到张柏舟脸上很深的指印,安排大家一定要保守秘密,并帮张柏舟向班主任霍彧请了两天病假。郑满意为了安慰张柏舟,还特意从教工食堂买回了几个葱花肉包带回宿舍。但葱花肉包根本分担不了张柏舟的痛楚,倒成了“飞毛腿”戴步敏口中的美食。
不知是卓锡印带动了班里的“诗经热”,还是杜老师有意为之,他决定文选与写作课提前教学下一单元的古诗词。《关雎》是古诗词的第一课,其实在刚领到课本,班里的男生大都就好奇地预习了这首诗。“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杜老师抑扬顿挫地将《关雎》全诗念完,点名简兮站起来将这首诗翻译一遍。简兮有点措手不及,结结巴巴将诗歌理解得很生硬。杜老师接着又请张柏舟站起身翻译,张柏舟依旧解释得磕磕绊绊。
这时,郑满意和王炸在座位上起哄说:“‘百家姓’来一个,杜老师,您让‘百家姓’翻译!”杜老师摆摆手笑道:“布衣暖,菜根香,读书滋味长。这首诗,钱孙同学虽然读的书多,文学功底深厚,但他也未必翻译得好,因为这是一首古老的情诗,不到一定的年纪,你们不懂爱情。”男生们听了杜老师的话,兴奋地窃窃私语,有几个女生则害羞地低下头趴到课桌上。
杜老师接着道:“现在,我不再担任你们的班主任,本来没有资格也没有义务,向你们再做这么深的思想工作,但借着学习此诗,我还是可以奉劝大家,大家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学习知识学习本领长身体,将来面包会有,爱情会有,当然窈窕淑女也会有。”
杜老师说完,又给大家洋洋洒洒灌输了一通爱情观。“别林斯基说,关于爱情,人们有许多定义:爱情是生活中的诗歌和太阳。但中师不是大学,你们现在其实是个小面团,只是由于需要被生活的擀面杖擀成了面皮,实际上还远未达到对爱情“诗歌”和“太阳”理解的年龄。”杜老师的一番讲话,好像对“陈世美”事件毫无所知,又似乎话有所指,让张柏舟、卓锡印、简兮,班里所有的男女同学,都对“爱情”这两个神圣的字眼肃然起敬。
学而不厌,诲人不倦。每位任课老师,他们作为教老师的老师,就像一个个守土有责的农夫那样敬业,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辛勤地耕耘。在一派紧张繁忙的学习气氛里,杜老师的文选与写作课,就像绿豆茶一样沁人心脾。就在张柏舟“未婚妻”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之时,“消息通”、“飞毛腿”戴步敏也不知从哪听来的消息,政教处闹了个乌龙,“眼镜王”带人在“小树林”检查,发现具有谈恋爱嫌疑的两个人,竟然是霍彧和他的一位高中时女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