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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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贯从不请假的“带头大哥”曹玉林，请了几天的小长假。因为是面临毕业的非常时期，班主任霍彧作出重大决定，由魏阳临时代理曹玉林，行使班长职权。冯妙玉评论说：如果曹玉林是安在车上的轮胎，魏阳就是备胎；如果曹玉林是“内阁首辅”，魏阳就是随时可以取代的“内阁次辅”；如果曹玉林是总统，魏阳就好比总统下台后的代总统。
不知是一场残宴即将结束，还是一场新的盛宴即将来临。毕业班每一天每个人都是十分繁忙，班里似乎乱象丛生，“雌兔雄兔”扑朔迷离。大家都是高度紧张，一门心思撰写毕业论文和忙于实习工作，但也不时传出一些花边新闻。有传言说，卓锡印与简兮原来根本就没有故事，卓锡印与皇甫二红倒是露出端倪。卓锡印听到传言，为简兮走出绯闻中心暗暗高兴。“诺贝尔化学奖候选人”师蘅行为很反常，他将那本已经被翻烂掉的《易经》扔到一边，开始迷恋上琼瑶的言情小说。
有人喜欢读小说，也有人喜欢读人。窦一乐这时候就爱琢磨每一个他关注的人。窦一乐和卓锡印坐在文渠河边聊天。卓锡印道：“‘逗你玩’，我发现你越来越深沉。”窦一乐说：“‘百家姓’，有什么能逃脱你大作家的眼睛？我正想给你说个心事。”卓锡印道：“只要你信任，尽管说。”窦一乐道：“你看，顾浩这个人整天正襟危坐，不知他到底喜不喜欢收礼？”卓锡印听窦一乐说的是这件事，赶快说：“成年人的事情，我还真没有研究过。”
李杰和王炸已经不再光临校外的书店，几大门派的武侠小说已经被他们读个稀烂，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江湖风格。李杰变得更加深沉稳重，王炸依旧风风火火。师蘅成为校外书店的新宠，他突然爱上了琼瑶的作品，把《窗外》《一帘幽梦》《在水一方》等十几本琼瑶的代表作，不分白天昼夜疯狂地读完。
师蘅读过《在水一方》，经常在宿舍里提起杜小双、朱诗尧、卢友文，可大家都不了解这些名字。为了培养室友有共同的谈论话题，师蘅绘声绘色给大家复述故事情节。他除了对江雁容无限失望的那位苍老、肮脏、没有活人气息的老师兼恋人康南厉声批判外，还一改半天冒一句的说话风格，会对大家深情朗诵道：“是啊，我还一直在奇怪，谁能写出这么美的小诗来！就是那天晚上，我在你家花园里面捡到的，若要相知有相逢，共此一帘幽梦！”
师蘅的性情明显不在王炸的侠路上，王炸经常会将听到的书中人物，在故事中张冠李戴弄错位。对师蘅的反常行为，王炸十分好奇。王炸说：“‘老诺’，理科转文科，得诺贝尔化学奖不过瘾，还要再拿个诺贝尔文学奖！”王炸的话引得师蘅笑了笑，感叹说：“我有一帘幽梦，不知与谁能共，多少秘密在其中，欲诉无人能懂。”
对于师蘅的反常行为，经过隔壁宿舍“福尔摩斯”“飞毛腿”戴步敏的一番侦察，他的秘密终于被解开。原来，江映雪最近在和师蘅私下火热地谈论电视剧《在水一方》。江映雪私下里是个“琼瑶迷”，特别爱读琼瑶的小说，还喜欢光临校外的录像厅。对任何一部琼瑶作品改编的电视剧，她都从不放过。王炸说师蘅的反常表现，真好像在练“乾坤大挪移”。
窦一乐和师蘅开玩笑说：“‘老诺’，你这样神魂颠倒，莫不是被江映雪俘虏了。师蘅一贯作风严谨，不喜欢别人开他玩笑。他严肃地回答窦一乐：“‘逗你玩’，你怎么总喜欢用恋爱的大帽子扣人。‘百家姓’是同学，难道‘梅花仙子’就不是同学？”
师蘅出人意料地请了半天假，傍晚才疲惫地返回宿舍。卓锡印问：“怎么啦，‘老诺’？”师蘅叹了口气。原来，《在水一方》的一个女演员，来清江新华书店签名售书，师蘅为了想得到一本签名书，排了整整一个下午，轮到自己时，书却被卖光了。
这次没有动用“福尔摩斯”“飞毛腿”戴步敏，倒是王炸自己很快就打探到消息，师蘅在书店排队，只是想送一本签名书给江映雪，因为江映雪已经送给他好几本琼瑶的言情小说。
师蘅和江映雪的事，引发了室友们一次头脑风暴。郑满意道：“原来我们认为，准备得诺贝尔奖成绩好的同学都不懂爱情，现在‘老诺’给我们上了一课。”冯妙玉说：“‘老财’，你这话也值得商榷，‘百家姓’在文学方面也是诺奖候选人，人家老早不就与简支书成了一对？”魏阳笑道：“这么说‘百家姓’，其实真有点冤枉，越是大家都知道，成天都在说的，反而不会是真的。‘老诺’，你可要注意‘二流禁令’，你这事倒真有点嫌疑。”
王炸向李杰拍掌道：“师父，祝贺你啊，原来我们还以为‘老诺’暗地里喜欢吴委员，这下师父又去掉一个有力的竞争对手。”李杰回答王炸说：“王炸同学，没大没小，以后不许叫师父！”王炸道：“那是，师父您批评的对，不叫师父是不可能的了。过去您是我师父，现在您是我师父，将来您还是我师父。”
在郑满意和王炸的提议下，熄灯前每个人都要来一次民主发言，必须将自己心目中真正喜欢的女同学说出来。大家都不情愿敞开自己的心扉，但又好奇别人心中珍藏的秘密，最后这个提议还是全票通过。
窦一乐首先发言，他对卓锡印道：“‘百家姓’，真是对不住，其实我心里，对简支书也是很喜欢。”
郑满意大叫道：“‘逗你玩’，你简直，简直大逆不道，竟敢在‘百家姓’头上动土，人家可是杜老师钦点过得金童玉女。”窦一乐反驳说：“你看你看，早知不说好了，但你们不是叫说心里话嘛？况且，人家‘百家姓’现在不是和皇甫好上了嘛！”窦一乐说的这句话不知真假，但郑满意分析，这极有可能就是他的心里话。卓锡印含糊道：“‘逗你玩’，既然你替我说了，那我就不重复说了。”
郑满意说他喜欢的女孩是方素蓉，没有丝毫隐瞒，大家也没有任何质疑。李杰变换了一个词汇，说他最有好感的女孩是吴芦花。王炸说他喜欢王招弟，但显然不合适，因为两人是本家。师蘅说他喜欢的女孩是一号，虽然没有说出姓名，但大家知道班里的一号正是江映雪。张柏舟的话石破天惊，他说他喜欢沐瑶。大家想到“陈世美”事件，只以为他在开玩笑，没有严加审问就让他过关。冯妙玉说他情商低，还没有发现自己喜欢谁。碍于王炸和郑满意逼问，冯妙玉就随口说自己喜欢蒲小嫚。
魏阳完全没有“代总统”的架子，直说他喜欢的女孩是马茉莉，大家哈哈笑了。王炸说，马茉莉也能算女孩？魏阳驳斥说，人家没结婚，怎么不算女孩！郑满意道：“‘代总统’，你这只是想蒙混过关，心中的伊人一定还没有说出来。”魏阳这次回答得竟有点恬不知耻：“谁让我有恋师癖，说不定也有人喜欢‘茉莉花’老师，只不过不敢说出来！”
王炸看了看曹玉林的空床，道：“‘丞相’喜欢姚雅静，可是她已不是‘丞相’宫里的人。”大家都已经从曹玉林口中得知，姚雅静没有能够抗拒追求者进攻，毕业后已经闪电式结婚，嫁给了本乡教育助理的儿子。
一天下午，卓锡印从清江市第二附小回到宿舍，看到郑满意一个人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只以为他在计算他俩的饭账。卓锡印道：“‘老财’，这个月我还应找给你多少钱？”郑满意说：“哪是再算我们的饭账，我是将借出去的钱粗略排了排，看看还有多少人忘记了还账，不还就算了，但也到此为止。”卓锡印道：“真是财大气粗，难怪人家说你是小地主。”
郑满意道：“什么财大气粗，就因为有两个臭钱，很多人都不敢跟我玩，也只有你‘百家姓’，才不害怕别人说闲话。”卓锡印不禁感慨说：“真是有意思，穷有穷的烦恼，原来富也有富的烦恼。”郑满意忽然道：“‘百家姓’，你说这世界上最大的事，莫不过生死，你说怎样才会永远活着?”
卓锡印也掏出口袋里的饭菜票数起来，听了郑满意的问话略加思索，回答说：“没见过长生不老的人，要想活着，只有活在史书或者文学作品里。”郑满意问卓锡印：“‘百家姓’，毕业以后，你还会坚持痴迷写作？”卓锡印道：“会的吧，写作至少可以排遣寂寞，我要用文学的上帝之手，去塑造一个个文字中的亚当和夏娃。”郑满意开玩笑说：“‘百家姓’，那我可警告你，将来在你的小说中，一定要把我变成美男子。”卓锡印亦笑道：“凭什么，你又不是‘诗经’！”
卓锡印忽然想起半路上听戴步敏对他说，曹玉林请假，可能是为了保送的事情，去求他的一个亲戚帮忙找找关系。于是，卓锡印就对郑满意道：“别提什么小说，提到小说，我常常心有不甘，因为我们的生活，远比小说要精彩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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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完成毕业前的实习任务，大家全身心地投入。每天都是早早出发，晚上直到临近熄灯前，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返回校园。回到宿舍里，为了不影响大家休息，熄灯前的讨论活动也在断崖式减少。曹玉林回来后，他说出的一个消息，让大家十分震动。就在大家揣测马茉莉最终会嫁给何方神仙，她竟然到西部一个偏远的地区师范学校对口支教去了。室友们听了曹玉林的话十分惋惜，窦一乐更是伤感不已。
这天晚上，卓锡印回到宿舍，见只有郑满意和张柏舟先自己返回。郑满意抬头看着卓锡印，问道：“‘百家姓’，你终于回来了，曹玉林到处找你。”卓锡印道：“‘丞相’找我干嘛？”张柏舟正在用盛放热水的茶缸熨烫衣服，插话说：“‘百家姓’，听说我们班又出事了，你还不知道？”
郑满意告诉卓锡印，下午他在清江实小实习，听五班的一个校友说，二班不知是哪个男生，狂追一年级的女孩，给人家寄了一封用英语写的情诗，把这个女生吓得够呛。其实，说情书是英文写的，只是他的杜撰。
晚上熄灯前，郑满意抛出这个话题，引得大家开始热烈讨论。王炸道：“‘逗你玩’，你英语学得好，不会是你吧！”窦一乐故作轻松地说：“我想给学妹用英语写情诗，但有贼心还没贼胆，有贼胆还没贼艺。”郑满意道：“‘逗你玩’，就知道你没那个贼胆！”王炸说：“这是哪个哥们？这么没出息，不是给二班抹黑？我们二班，向来是像‘丞相’那样，都是往高里走，有本事去学姐那儿采花，到低年级打学妹的主意，这事可有点不地道。”
冯妙玉接过王炸的话说：“‘丞相’是人中龙凤，是学界精英，是‘带头大哥’。三年的时光，在我们几十个人中，不过才能出来他一个。”李杰对郑满意的话题不置可否，笑道：“善哉善哉，我们不要再自欺欺人，整天谈的都是风花雪月，实际上也没见到谁来真格。”王炸笑道：“师父，还不都是贪图嘴上快活？我感到班里的女生，都是自己的好姐妹。我们都是护花使者，谁要是来真的，不光顾浩不答应，我也不会答应！”
师蘅放下手中的《易经》，忽然半天来一句说：“掐指一算，追小师妹这事似乎捕风捉影，说不准是谁想故意抹黑二班。”师蘅的话提醒了曹玉林。曹玉林正处在保送的关键时刻，可不愿意班里再出什么蹊跷事情连累他。曹玉林总结道：“正如老杜曾经教导过，大家都是擀面皮那样擀大的，其实我们都还是小屁孩，懂什么真正的爱情？”
冯妙玉对曹玉林的这番话很是赞同，附和说：“‘丞相’的这席话，真有几分警示，几分哲理，几分真谛。我们这些中师生，马上就要走上三尺讲台，但实质还是个小面团，只不过要急于下锅，就被擀面皮那样擀大了。如果要谈爱情，那么就是一句话：因为保护爱情，注定要为爱情牺牲。”冯妙玉说完，又找出摘抄本，将曹玉林和自己说的话都记录下来。
女生宿舍突然变得热闹起来。周爱莲的初中班主任又来看她，大家事前达成一致意见，没有人再理睬这个固执的追求者。追求者灰溜溜地出门后，周爱莲哭了，说看他很是可怜和心疼。江映雪对自己三年被分派在外班宿舍十分遗憾，她忽然做出决定，睡觉前挤到了蒲小嫚的床上，和大家共度一个夜晚。听完蒲小嫚讲的鬼故事，大家又议论起当初发生窃贼的事。江映雪难过地道：“感谢支书一直替我保守秘密，但我还是向大家说了吧！”
原来，江映雪的母亲有一次在田里收庄稼，被突然窜出来的一只狐狸惊吓，精神上就有了毛病。母亲的精神病时好时坏，在县城的医院看了几次都没有看好。母亲由于心疼家里的钱看病，想省下钱来供两个女儿上学。江映雪姐姐考上大学后，母亲看到她又要离开家，思念成疾就独自摸到学校。她在当天与江映雪同床休息时，下床不料想摸错了门。听了江映雪的话，三年来萦绕在大家心中的恐惧，这才彻底终结。
曹玉林担心班上某君到低年级狂追女生的传言发酵，他又采取老一套经验和做法，开始炒作杜老师种豆南山下的话题转移大家视线，想首先在宿舍里淡化某君的事件。曹玉林道：“杜老师种的蚕豆，又到了花开时节，去年的蚕豆花好漂亮！听简支书说，蚕豆花可以止血，不知灵验不灵验？”窦一乐顺着曹玉林的话道：“丞相班长，蚕豆花开，也是有时间限制，那大家可一定要抓紧去看。”
郑满意说：“止血灵验不灵验，‘百家姓’，就由你负责去请教梅花仙子。”卓锡印这时想起了简兮创作的那首诗《蚕豆花开》，胡乱回答郑满意道：“原来如此，艺术缘于生活，蚕豆可以开在地上，也可以开在诗中。”师蘅则半天说一句：“‘丞相’，蚕豆花开，定然是看不到了，今天我经过废池塘，看到有几辆拖土车在填土，据说学校准备在池塘上扩建餐厅。”
对某君到低年级狂追女生这件事，霍彧同样担心传言张扬开，会影响到由他担任班主任的二班的美好声誉。经过霍彧亲自出面化解，此事被悄然平息在萌芽状态。由于几方当事人讳莫如深，狂追低年级女生的某君没有露出尾巴。但最后答案让卓锡印大跌眼镜，这个某君，竟然就是绰号“逗你玩”的窦一乐。
老实的驴喜欢偷麸子吃，“逗你玩”又逗大家玩了一把，只不过知道这个答案的人只有卓锡印。周末的晚饭后，窦一乐相约卓锡印，到花园的草坪上谈心。窦一乐告诉卓锡印，其实大家找的那个“某君”，就是自己。他让卓锡印发誓替他守口如瓶，因为即使是曹玉林，窦一乐也没有将心里的秘密告诉他。
窦一乐对卓锡印说，眼看着就要毕业，就凭他这样从山区来的学生，今后还不知道被分在什么山坳里，到那时找对象就难。为了提醒卓锡印增强男性小学教师不好找对象的忧患意识，窦一乐又给卓锡印灌输一遍他曾经讲过的那个很老的故事。
一所乡村的小学校，新分来一名刚从师范学校毕业的女教师，十几个男教师于是蠢蠢欲动。女教师走到哪，她的身边总会围着一群未婚的男教师，变着花样地表现向她讨好。结果，这名女教师竟嫁给了学校水电工家的儿子。原因是水电工的儿子在乡里的银行上班，工资待遇高，而且已经在县城买下了房子。窦一乐说，为了让他能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朋友，每次回家，奶奶总要不住地对他念叨婚姻大事。
窦一乐的秘密折磨着他的内心，他还想将这件事说给郑满意听，无奈郑满意很没有心情。郑满意还在念念不忘方素蓉当模特这件事。郑满意无比痛恨中伤方素蓉的那个造谣者，他和“福尔摩斯”戴步敏联手，两人暗地里全面排查始作俑者。
清江师范的素质教育声名远扬，连续几年向社会输送了大量高素质的中师毕业生。市教育局局长葛玉梅亲自莅临调研，现场观看各年级在校生的基本功汇报表演。方素蓉作为美术特长生，被教务处推荐参加汇报。
郑满意和戴步敏还没有“破案”，一个新的消息就将郑满意的心灵阴影面积冲洗殆尽。方素蓉的名字，竟出现在学校提前公布的留校任教人员名单上，传说她将会担任美术班的助教。戴步敏告诉大家，方素蓉本来被葛玉梅看中，准备要她去市局宣传处工作。但马之涣不想让任何一名师范生从讲台前轻易流失，他就向葛玉梅汇报说，方素蓉已经被确定为本届留校生。
冯妙玉评论说：“‘蓉儿’这个结果，靠的是机遇，靠的是伯乐，更靠的是实力！”但也有传言说，方素蓉的父亲早年在世时，曾救过几名在他家乡写生遇险的美师班学生，如今父母亲都不在世，她是个跟着爷爷生活的孤儿，校长马之涣早就认可她的美术天赋，也很是同情她的遭遇。魏阳评论这个传言不可信，相当于古代的传奇小说。
窦一乐听到方素蓉留校这件事，则是感觉有一盆冷水浇在自己头上，因为毕业班所有留校人员的名单，与方素蓉一起已经提前公布，他的留校理想彻底破灭。窦一乐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只小老鼠，接着又幻化成等他去教工食堂吃饭的那个色盲眼师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