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毛

乡里的会议开得时间很短，主题是推动全民创业拓宽群众增收渠道，会上只有书记乡长两个人讲话，两人讲的也全是干货。散会后，天空乌云密布似乎要下雨，年万坡急忙骑着电动车往村里赶。

走到半路，年万坡反倒沉下心，不再担心遭雨。他坐在河边一块大石头上，点燃一支香烟悠悠吸起来。年万坡是年庄的村支书，年庄三面环水，养殖业是村民收入重要来源，他很早就发现一个新门路，搞好了有可能为养殖户带来翻倍的收入。这个门路就是“暂养蟹”。秋风起蟹脚痒，菊黄蟹肥到了螃蟹正常上市时节，价格一般也都很“正常”。年万坡想号召大家收购正常上市的螃蟹，在河塘里暂养起来，待到寒冬腊月螃蟹价格疯涨再出售。

烟雾在空气中袅袅散去，年万坡思绪纷飞，他想起了邻村莫庄支书莫得喜对他说的话。莫得喜脑筋转得快，外号人称“计算机”。年万坡开会时与莫得喜坐在一起，会前两人闲聊，他将“暂养蟹”的增收门路说出来。莫德喜笑了，对年万坡道：“老兄，如果我没记错得话，你今年五十有五，比我还大一岁半是吧？”年万坡被莫德喜问呆了，张了张嘴还没回答，就听莫得喜又说道：“‘暂养蟹’确实是个好门路，但万一搞砸了呢？比如，天气冷蟹冻死了，比如，行情臭市蟹掉价了，那怎么办？”年万坡再次张开嘴，他正想回答几句，却看莫得喜摇摇头笑道：“老兄，还是算了吧，再安稳糊上两年，我们都够条件享受‘老村干’待遇，时下把身上的羽毛保护好为妙！”

“唧唧，唧唧。”年万坡在石头上掐灭烟火，抬起头被几声鸟鸣吸引。一棵枝叶萧条的柳树上，有一只鸟巢。年万坡对鸟儿叫不出名字，但却被眼前的情景打动。两只小鸟嗷嗷待哺，鸟妈妈不住地用嘴安抚幼鸟。风势越来越大，天空中开始落下雨点。忽然只见大鸟像一支离弦的箭从鸟巢中飞向天空，随着大鸟振翅用力，几片羽毛从它身上脱落下来在上下翻飞。

对莫德喜的话，其实年万坡有切身体会。多年前，因为他在村里提议搞大棚蔬菜，结果有的菜农经营失败，就到村里找他麻烦，甚至还有人到乡里上访。不是包片领导副乡长老秦为他说话，他当初就会背上处分。鸟的羽毛从空中落下来，刚巧落到年万坡的脚下。鸟巢里两只幼鸟叫声更加凄切，年万坡望着鸟妈妈消失的方向，心里百感交加。

风势更大，雨点更急。年万坡捡起脚下的两片羽毛拿在手里，他忘记了莫得喜的衷告，转而想起了党委书记老乔在会上的交待：“你们是村里的头雁，一定要展翅飞翔，在致富路上把身边的群众带着飞起来。”“这个‘暂养蟹’，再也等不得，先找几户一起干起来再说！”年万坡扔掉手中的羽毛，重新骑上电动车行驶在风雨中，他在心里毅然做出了重要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