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母亲的菜地
羊毛
还没有立秋,日头很毒辣。临近中午,我开车从县城回到了几十里外的老家。老家只有两间破落的老屋,院门敞着,我喊了几声“妈”没有人答应。我自言自语说:“妈一定又在小菜地!”
走出院门,我果然见到远处的菜地里母亲正弯腰在用农具翻地。小菜地毛豆、青菜生机盎然,一片葱绿。母亲会把自己种出的蔬菜,经常托人带进城送给我。
母亲这时也发现了我,但她耳朵聋,显然没有听到我说话。她只是在嘴里不停地说:“莫急莫急!刚腾出的茬口,这两锸翻完就回家。”
母亲已经八十出头了,看到她苍老佝偻的身影立在田中,我的心中发酸,就大步走到菜园,想帮着母亲翻地。母亲拿下包在头上的毛巾,去擦脸上的汗珠,忽然她对我大声说:“这点活不要你干,你把它干完了,我干什么?”
母亲老了,不久前,我把她接到县城,没想到她经常无限感伤说,自己老了没用了,尽给小孩添麻烦。时间不长,母亲就又像从前一样生了一场病。病未痊愈,她就闹着要回老家。回老家后,母亲一直不肯再离开,我只好半雇半请一位亲戚悄悄照顾她。母亲全神贯注看着我,猜想我又是来带她,就笑着说:“我耳朵聋听不见,你就听我说,反正我不去城里!”
我看着母亲对我说话时认真的样子,干脆不再与她对话,只是竖着耳朵倾听。母亲一边说话,一边慌忙又去干活。忽然她停下手中的活,望着我道:“你莫生我的气,我要干活,离开这里没有活干,我就要生病!”
母亲劳作后大汗淋漓,但无比快乐。母亲眷恋她的菜园,她珍爱拥有的一小块土地。在菜地里,她可以尽情挥汗如雨,还可以由此种下一个个梦。母亲最高兴的事莫过于,我回家看她时,她将菜地里的收成,用方便袋装满左一包右一包,亲手拎着交给我带上。有次我不想带,她脸色马上冷下来,很是失落。有时,她还会将自己种出的菜,一家家送门旁的邻居。母亲时常指着菜地对我讲,前几天她又梦见了向日葵开花,又梦见了萝卜长得像小山一样大。
我好想帮母亲干活,但又怕多手多脚给母亲添乱,打扰和浪费了属于她的那份活。我开始坐到田埂上静静地看母亲忙碌,母亲这才放心我不会去抢她的活。眼见着她就要收工,突然,母亲扫视了一眼她的菜地,拿起撅头对我说,莫急回家再等等,她想把翻过的地再修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