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毛
网站用户
（中篇小说）
歌手与微笑
羊毛
1
随着“嘭”的一声巨响，地球晃了晃。几十秒后，一切如常。
太平洋智库中心随后从海底发出一条短讯：“两分钟前，人类遭受到外来超级武器——“道德波”攻击，后果不明。
2
千年后的一天，在一个叫杨毛嘴的村庄，“秋风凉”在棠梨树枝头一声声飙着高音。村庄里的医学研究室，一群人个个呆若木鸡，他们在研究人类突然失窃的微笑。
村庄是个古朴典雅的庄园，百草丛生，花椒、杜衡香味浓郁，满园飘香。园内散布着数十栋木质结构的房屋，檐角挂满大红灯笼，一派节日喜庆。其中一处木屋，桂木做的正梁，木兰做的椽子，辛夷做的门楣，香荪、白芷饰墙。
男女主人是一对中年夫妇，女人正在收拾家务，见到茶几上的玻璃杯放错地方，心里被丈夫的粗心大意逗笑了，但无奈脸上的表情却是冷若冰霜。在人看来，不过是对男人进行喋喋不休的教训。男人心中内疚，本想微笑着和女人沟通，但憋足了劲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于是，男人呆着脸一边检讨，一边辩解道：“这居家过日子，总要有痕迹才像生活。”女人见自己的话没有奏效，显然很生气，“啪”地一声，一只杯子摔碎在地。男人见此，更加郁闷至极，到嘴边的话被强咽下去，夹着包走出家门。
庄园内一栋办公用的会客厅里，两名男子坐在沙发上品茶聊天。稍大年纪的黑衣男子学者模样，中等个子，脸庞精瘦。听到“秋风凉”的叫声，他站起身，打开窗户，感慨道：“千年以来，地球遇到无数灾难，都是因为生态出了问题，这里的环境真好，没想到还能听到远古时代的虫鸣！”另一位年纪略轻的正是刚和夫人拌过嘴的灰衣男子，看上去已忘记了家中的不快，附和说：“是啊，虫鸣是原生态的黄历，又立秋了！此次莲花仙子大会，是想请大家分享本集团的最新研究成果。我们已经在一例临床试验上，让本集团的市场部管理成功恢复了微笑，届时包括您在内，盛会上将能重见人们久违的微笑。”
两人正说着话，这时，一位黄衫女子礼貌地打个招呼，移着袅娜的身影进屋。黄衫女子向灰衣男子欠身呈上手中文书道：“召集人，这是最新的两份医学报告！”灰衣男子听了黄衫女子所说，兴奋地“哦”了一声道：“说说！”黄衫女子道：“一份是，据世界医学研究所发布，地球人类的寿命，目前平均已接近二百岁。”听了黄衫女子所言，黑衣男子开心地说：“这在一千年前，是多么不可想象，科技的发展当真匪夷所思！”黄衫女子接着道：“另一份报告，目前发现，当前人类陌生的微笑表情，大约失窃在三百年前，系遭受外来力量攻击。”灰衣男子眉头皱了皱。黄衫女子继续道：“通过若兰集团攻关，现在利用杨毛嘴湿地这块原生态地方，可以使身临其境者短暂恢复微笑功能，但一旦离开这里，人们又会失去真正的微笑。”
灰衣男子叫杨梦令，是杨毛嘴村庄若兰集团的首席召集人。黑衣男子为集团邀约来的贵宾威廉教授，是国际知名水下城市研究专家。黄衫女子叫莫芣苡，是若兰集团医学部管理。其时，杨梦令一百零五岁，威廉教授大杨梦令十余岁，莫芣苡则小杨梦令二三岁，三人看上去分别是中青年人模样。
莫芣苡看到壁镜中自己的容颜，叹道，“时不可兮再得，转眼十载，我都老喽！”杨梦令听了此话，心下打趣道：“姑娘不到一百八十岁，尚未白发及腰，怎敢言老！”但他从莫芣苡的身上仿佛看到自己即将逝去的青春，不禁出口感叹：“是啊，时光如白驹过隙，每个人都慢慢上了年纪。”莫芣苡本想与杨梦令说上一句调侃情致的话，听了杨梦令所说，再看他冷若冰霜的表情，心情迅速由兴奋转为失落。
莫芣苡离开后，杨梦令和威廉教授继续闲聊，这时，又有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走进来，脸上始终充满呆滞的笑容，和威廉教授作揖打了招呼。杨梦令向威廉教授介绍道：“我的市场部管理马托马斯。就是他，获得了久违的微笑。”
马托马斯先是出神地向杨梦令打量几眼，接着微笑道:“召集人，您这衣服穿着真精神，一定价格不菲！”杨梦令本来对夫人为自己新置的衣衫并没在意，听了马托马斯不经意的赞美，心里很是舒畅，顿时长了几分精神。接着，马托马斯继续道：“召集人，另一批客人马上到，约定在湿地“芦苇迷宫”的码头相见。”杨梦令向威廉教授说：“好，教授先生，咱们这就到杨毛嘴湿地，去找一找久违的微笑！”
3
清洁透明的湖水中，矗立着一座古老城池。城中千年古刹普照王寺灵瑞塔前，香火袅袅，摩肩接踵的人群前来焚香和占卜。一位身穿靓丽汉服的女子面色忧虑，夹杂在人流中走进寺院。女子叫卢采蘩，是若兰集团首席召集人杨梦令的夫人。
占卜已经发展为国际流行时尚，亦是一门受到世人推崇的高端学科。卢采蘩是一位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内心深爱着自己丈夫，只因琐事与丈夫感到别扭，婚姻出现危机，就到寺中排队等候北坡大师为自己和丈夫占卜祈福。
夏末初秋的杨毛嘴湿地，荷苑飘香，鹭鸟翔集。一千年前，湖西北一大片沼泽地边缘，有两个村庄分别叫杨嘴、毛嘴，像两只鸭嘴一样伸向湖泊，世界名胜杨毛嘴湿地保护区由此得名。
“杨毛嘴湿地是一块原始湿地，湿地被誉为‘地球之肾’，原生湿地养人之肾，万顷荷苑养人之心。最难得的是，各位来到这里，能够放下万般烦恼开心一笑。”胖乎乎的销售部管理马托马斯领着一群客人，走在通往芦苇迷宫游船的路上，神采飞扬地向客人推介。
杨毛嘴湿地包括大、小湿地两部分，芦苇迷宫是被称为“小湿地”的景点。杨梦令引导一行客人到竹船上坐下。客人中有一粉裙女子认出马托马斯，说，“琼斯你行啊，作导游久了，现在竟不口吃了!”马托马斯听了客人的话，微笑着说，“您，您认错了吧，我是托马斯。”
马托马斯有个孪生的弟弟马托琼斯，在杨梦令的若兰集团做接待部管理，因外出考察，临时替换由马托马斯协助召集人接待客人。马托马斯孪生兄弟长得太过相似，熟识的人经常分不清。马托马斯这时也仿佛认出说话的女子，笑眯眯说道：“您是娄千美助理的女儿？长得可真像。”女子听后微笑道：“我就是娄千美。”马托马斯出声惊呼说：“啊！您就是娄助理，看上去年轻了二十岁！”女子听了马托马斯的话，高兴得合不拢嘴。
游客坐定，竹舟启行，杨梦令为来客单独包下这艘千年前的古老游船。两旁芦苇丛生，水鸟习惯了游人，听到浪花涌动人们嬉戏之声也不惊飞，只是淡定地在水中沼泽地挪一下地方。
五年一度的杨毛嘴湿地莲花仙子评选大会即将举行，若兰集团作为承办方，邀请众多贵宾莅临捧场。杨梦令向客人抱拳作揖，“诸位，别来无恙！特请贵宾嘉朋提前驾临，到这块人间仙境采莲叙旧。”说完此话，杨梦令先是将威廉教授作了一番介绍，然后介绍其余四客。杨梦令指着一位比他年长约十岁的光头胖子说，“这位老兄，是鄙集团的尊敬客户萨米先生。”杨梦令本想幽默一下，补充道：“萨米先生绰号‘虾米’。”萨米盯着杨梦令的脸，看着他的脸一副冷若冰霜、呆若木鸡的表情，心中很是不快。杨梦令也不管萨米高不高兴，只顾继续说话：“萨米先生是著名大商人，酷爱自然，随行不离鸟兽虫鱼。”
杨梦令话犹未尽，却听刚才那位说话的女子又插话说：“杨召集此话不对，我们成天跟着‘虾米’先生，难道也成了鸟兽虫鱼？”杨梦令慌忙向威廉教授介绍：“这位美女，是萨米先生的商业助理娄千美，多才多艺。”娄千美身材高挑，一张瓜子脸，皮肤白皙。萨米看娄千美还想讲话，一边示意她不要多说，一边对杨梦令道：“桃夭女士心直口快，兄弟莫介意！”
接下来，杨梦令向着其中头戴礼帽、秀发飘飘的清瘦男子介绍说，“这位爱写诗的老弟，叫……”“叫九歌，是诗人，我的先生。”娄千美看杨梦令好像想不起九歌的名字，慌忙又帮着出口介绍，“只是身上缺乏骚气，没有声名。”还有一位怀抱宠物犬的青年女子，上着青色窄袖短衫、下着蓝色百褶裙、腰垂绿色腰带，身材窈窕，容貌却平常普通。马托马斯打量她一眼，心下嘲笑道：“这正是所谓‘远看一枝花，近看牛屎葩’那种”。娄千美插嘴介绍说：“哦，这位妹妹，是我们旅途中新结识的好友，芳名徐小雅。”
马托马斯这时开着玩笑说：“杨召集，咱俩打个赌，这狗定不是徐美女的！”其时，人们热衷博彩，总喜欢用赌注调节生活情调。杨梦令道：“好啊，但不知怎么个赌法？”马托马斯道：“请您就和徐姑娘一赌如何？输者饮酒。”杨梦令道：“还不知徐姑娘意下如何？”徐小雅尚未答话，娄千美鼓掌说：“好，妹妹的家我当了，就这么定！”徐小雅见此，不好再说话，脸上微微一动点了点头。杨梦令看了看徐小雅怀中宠物犬，心中早有理论，但担心女客不嗜饮，就故意道：“左牵黄，右擎苍，犬嘛，当然是萨米先生的。还有，那只鹰也是萨米先生的。”
众人望去，游船上空，始终有一只苍鹰在盘旋。杨梦令话一出口，马托马斯道：“我的大召集，你再仔细看看，鹰、犬身上的装束！”众人听了他的话，都抬眼向两只宝贝望去，只见犬的护身衣衫竟与徐小雅的蓝色百褶裙款式雷同，而鹰的饰物则和娄千美的粉裙色调相似。马托马斯说：“召集人，你输了，狗定是大美女的，那只鹰却属娄助理。”客人中萨米道：“鹰和犬，我也倒是养着几只，不过那都是朋友从外星球带给我的活宝，眼前这样的小玩意我可就看不上了。”
客人被马托马斯的判断力折服。娄千美已经从游船的圆桌上端起一大杯白酒，高兴地大声吆呼，让杨梦令兑现赌注饮酒。杨梦令知道自己输了，接过酒一饮而尽，脸色霎红，他不胜饮酒。船上众人齐声喝彩，只有徐小雅心存感激，她从杨梦令的神色中已看出其内心活动，心下道，这杯酒原是杨梦令承让替她饮下。
4
马托马斯开始摆弄准备讲解用的小喇叭，娄千美盯着马托马斯手中的古董，露出一脸不解的神色。马托马斯道：“这是一千多年前，人们使用的移动扩音器。”游船调整好方向，开始在芦苇迷宫加速穿梭。船上安放着一张圆桌，游客围着圆桌而坐。
马托马斯调整好喇叭，说：“咱们这里，是古徐国政治中心，史料记载，徐偃王处江东，地方五百里，行仁义，割地而朝者三十有六国。”马托马斯如数家珍：“徐国的复兴引起西周担心，于是命楚国举兵讨伐，徐偃王生性仁义，不忍因战争而让徐、楚的百姓受难，弃国而走，定居到彭城武原县东山，随迁的百姓有数万之多。”听了马托马斯的介绍，徐小雅脸上一动，似乎是想微笑，表情显得甚是自豪。随行的萨米、九歌、娄千美看到古徐国的典故引得徐小雅高兴，不禁鼓起掌来。
这时，马托马斯继续道：“各位好友，人类发展到如今，血肉之躯终究离不开呼吸和吃东西，来到杨毛嘴，除了游大湿地做深呼吸，还有原生态的美食管饱口福。”听了马托马斯介绍，大家这才看到，船尾设有一个简易的炉灶，灶上分别有两口大锅，一口供湖水煮螃蟹，一口是湖水煮湖鱼。杨梦令为客人点了一锅水煮鱼汤，随船女侍开始现场杀鱼。
利用等鱼汤的时间，马托马斯继续讲古徐国：“唐代大诗人杜甫《哭李尚书》的诗句，漳滨与蒿里，逝水竟同年。欲挂留徐剑，犹回忆戴船。诗中挂剑留徐的典故, 表达了对亡友恪守信义高尚情操的赞誉，这个典故所述故事，就发生在湿地附近挂剑台。”听到此，众人齐声道：“话说公元前五百四十四年，春秋大贤吴公子季札奉命出使中原列国，途经徐国，徐君宴之，宴中，徐君见季札所佩之剑，面露欣羡之色，季札见状，自是意会，因尝未达成使命，故未能将剑相馈，然心已许之，只是口中不言，及季札使毕而返，徐君已逝，季札悔之，伤心之余，将剑挂于徐君墓侧树上而归。”稍停，众人继续齐诵道：“扈从不解，人已作古，何必赠剑？季札曰，人可以不在，而我内心之承诺却不会改变。”原来“季札挂剑”这一经典故事，教科书上几百年不曾删改，众人自是了然于胸。
一路谈说，游船穿越争渡码头，经过二龙吐珠，不知不觉迷宫行程渐半，来到采莲池。采莲池入口处站立着十块巨幅宣传牌，上面印制古往今来脍炙人口的《采莲曲》。唐代大诗人王昌龄的诗歌排在首位：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
在采莲池，保护区特地为游客采莲助兴栽植大片莲藕，空气中散放着沁人心脾的清香。池中已停有数十只水车，水车是荷叶做的车盖，水车上的一众男女已在喧闹地采莲。
马托马斯宣布道：“开采！”不待游船停稳，娄千美、九歌、萨米、徐小雅、威廉教授等人早已静坐不住，一个个拉开架势伸手去摘池中莲蓬。娄千美抢摘两只莲蓬，又摘得一朵绽开的白色荷花，放到鼻子底下嗅，脸上乐开了花。娄千美的手被藕茎扎出一丝殷红的血，九歌忙着掏出纸巾心疼地为她包扎。此次赴约，实是娄千美挑动成行，缘由来于心中的一个秘密，就是她与九歌当初结婚，由于好长时间未能生育，十年前来到杨毛嘴湿地游玩，谁知环境宜人，返回后就怀有身孕，她们此行原是纪念之旅，只不过女儿在外星球留学没有随行。
马托马斯看船上众人采莲后手中皆有所得，就道：“下面开始隔水抛莲。”隔水抛莲是男女间沟通情感的游戏，采莲池的一侧，就是隔水抛莲的游戏场。游人身处船上，只要按动按钮选择，隔水对面的岸滩就会出现一个个靓丽的仿真人，客人可以向心目中的男神女神隔水抛莲、祝福许愿。先是由威廉教授抛，威廉教授选了自己的夫人头像。娄千美说，“再选一位”，威廉教授有点羞涩，然后又选了首届莲花仙子。威廉教授抛了三朵莲，夫人面前的筐里得了一朵，莲花仙子面前的筐里得了一朵，另有一朵落空。
接着，萨米、娄千美、徐小雅分别选择意中人抛莲。九歌呆呆地站立船头，无兴致游戏，在马托马斯热情相劝下才参加抛莲。九歌首选湘夫人，次选娄千美，抛了两莲，一莲未中。轮到杨梦令，女神头像竟然跳出娄千美和徐小雅，杨梦令本来选的是夫人卢采蘩，谁知按钮失灵，却跳出娄千美和徐小雅二人名字，当着客人的面又不好更改，正在犹豫。马托马斯见机行事，拍手大声叫好：“召集人心中，客户就是上帝和女神。”马托马斯此话一说，当即化解了众人的尴尬。杨梦令出手抛莲，娄千美和徐小雅分别得了一朵，还有一朵掉落水中，杨梦令心中正在遗憾，却见空中盘旋的苍鹰一个俯冲，竟将掉落水中的莲蓬叼起，放到娄千美仿真像面前的箩筐，众人一阵欢呼喝彩。
船工调好船头继续航行，这时，锅中的湖水煮湖鱼已经出锅。马托马斯上前帮着掀开锅，湖鱼鲜味阵阵飘香，大家围坐桌前开始品尝。萨米喝完小碗中的鱼汤，看到湿地熙来攘往的游人，对杨梦令赞道：“这块杨毛嘴湿地真的不得了！相比之下，科罗拉多大峡谷污染严重，好望角安全感不够，从自然原生态方面讲，这里真不愧叫水上的香格里拉！”马托马斯道：“最神奇的是，来到这里，人们能够恢复丢失的微笑。”威廉教授接话说：“只是游客太多，集团当务之急要想办法限制游人，加强对原生态的保护。”
娄千美见泊船地点关雎大酒店就在咫尺，说：“今天隔水抛莲，感谢杨召集把我们奉若女神，我为大家放歌一曲答谢如何！”娄千美酷爱唱歌，一直梦想成为歌星，只听见她清清嗓子，深情唱道：
好羡慕鸳鸯戏水
蝶儿双双把云追
却奈何留下我
空守寂寞倚门扉
……
娄千美翻唱的是一首古老的歌曲《千年以后》，众人正沉浸在美妙的歌声里，忽然，却听九歌大叫一声，口吐白沫，竟从椅子上歪倒船上。
5
杨梦令和马托马斯顿时大惊失色，马托马斯掏出随身器，开始联系集团医学部。娄千美和萨米扶着九歌，赶快摆手道：“主人不必紧张，他这是老毛病，写诗落下的虚弱身骨，平日吸污染的空气久了，乍到这里，呼进了新鲜空气，乃是身体排毒速度过快所致。”话声刚落，果见九歌悠悠醒转。
九歌天生诗人气质，与娄千美婚前爱情浪漫，但随着结婚生女、家庭重担接踵而来，人变得郁闷焦虑。刚才隔水抛莲，想到自己无能，才让夫人随萨米混饭养家，又看到娄千美被杨梦令当作女神，心中不禁醋意大生，由于身体孱弱意外昏厥。
九歌无恙，大家虚惊一场。杨梦令待客热诚，本想晚上在湿地关雎大酒店设宴款待嘉宾，见此，就和客人商量道：“古城普照王寺的北坡大师，中医最是拿手，九歌诗人的身体，如请他把脉调治，很快定会痊愈。”一行人听了杨梦令介绍，原计划漫步空中的深呼吸通道，去感受大湿地迷人的自然风光，但想到健康更是紧要，对杨梦令的话深以为许。众人宛如鸟群，离地飘起，飞奔古城。
古城与杨毛嘴湿地比邻，处在东南方向，是一座风景秀丽的水中历史名城。古城始建于北周，隋朝时毁于战乱，唐代重新兴建，繁华历经唐宋元明四代，到了清康熙十九年，繁盛千年的古城在一场持续数十日的暴雨中被彻底淹没，在水底沉睡四百多年，经过世人开发重现人间，五百年前，经过改建，成为水中城市。远远看去，一个庞大的玻璃罩罩在城市上空，透明的一座城市则处在水的中央。古城周长九里三十步，城墙高约二丈五尺。
众人先是来到城北门外杨家墩，瞻仰了规模宏大的皇家陵寝，威廉教授不住啧啧叹息。然后一行人到达旗杆滩，从罩口进入外城。城外有护城河，环城皆濠，濠外有堤，濠水相通。经过南门外濯清桥，面前是两个城门。娄千美走在前头，道：“奇怪，这古城一面竟有两座城门，这可怎么走？”杨梦令介绍说：“古城共有五座城门，东、西、北各一门，南面是这南门和香花门，这香花门却是有一段来历。”娄千美道：“杨召集快说！”杨梦令继续道：“唐代僧伽大师，到此地置普照王寺布道，被百姓奉为救苦救难的保护神，唐中宗亦谓之‘佛祖第一僧伽第二’，将僧伽大师诏入长安，后来，八十三岁的僧伽大师圆寂于长安，此门是当初为迎僧伽大师真身从长安归来而特建。”大家闻听此言对僧伽大师肃然起敬，于是从南门进入城内。
城内街景整齐，商贸发达，共有五个集贸市场，十五条大街，三十四条巷道。马托马斯领着众人在城内先后参观了州衙、都察院、巡监察院、理刑厅、古城卫、馆驿、仓廒、课税局、阴阳学及邮传总铺等官衙单位，又考察了儒学署、训导署、学正署、社学、决科书院、龙泉书院等文教建筑，最后前往普照王寺拜访北坡大师。来到寺中灵瑞塔前，娄千美看到众多妇人在焚香许愿，就对徐小雅道：“妹妹，我们一起敬柱香火吧！”于是一行人分作两拨，杨梦令、马托马斯带着威廉教授、萨米、九歌继续前行。
香客太多，娄千美与徐小雅终于等到上香机会。二人本不信佛，平生均是第一次到寺院敬香。娄千美和徐小雅共同为祈愿九歌身体恢复、萨米生意兴旺焚香。徐小雅天性善良，对娄千美道：“我们再为热情好客的主人也敬献一支！”娄千美道：“妹妹真是个重情义的人。”说完，二人又焚香祷告，口中念念有词，为杨梦令祈福。
娄千美祈愿声很大，这时，旁边正在焚香的一个女子听到娄千美的话语不禁瞩目打量。此人正是卢采蘩，她到寺院后，方知北坡大师闭室，是其师弟待客。等候一下午，哪知候到自己，僧人却起身道歉，有事去了。卢采蘩看到两个陌生女子为丈夫祈愿，很是诧异，忙上前搭话理论。娄千美平日说话做事刁蛮，认为眼前的这个妇人定是欺生、套人隐私，就道：“杨梦令，自然是我喜欢的人，与你有何相干！”卢采蘩听了此话，心头勃然大怒，但其性格内敛，仍旧故作平静地询问娄千美二人与杨梦令的关系。徐小雅想如实相告，娄千美看看卢采蘩表情像似无聊之至。只见她一个唿哨，空中一只苍鹰围着卢采蘩盘旋一圈，丢下一团粪便落到卢采蘩身上。娄千美望着卢采蘩哈哈大笑，表情甚是夸张恐怖，拉着徐小雅的手傲慢离去。
6
傍晚时分，一行人齐聚寺院听经室。经室正中，盘腿端坐一位身穿袈裟、体态微胖的中年僧人，圆脸白眉，目似利箭。四周坐着听经的威廉教授、萨米、九歌、杨梦令、马托马斯等人。娄千美和徐小雅迟到片刻，僧人见了二人进门，赶忙起身双手合十，礼迎问候，娄千美躬身答谢道：“得见北坡大师，真是三生有幸！”杨梦令慌忙纠正说：“哦，忘了介绍，北坡大师不巧闭室打坐，这位高僧是他的师弟隰桑大师。”
北坡闭室期间，隰桑主持寺中事务，自是忙碌无闲，得悉寺院贵客临门，也刚刚脱身前来接洽。客人到齐，杨梦令开始分别介绍，因他与北坡和隰桑两位大师都是多年好友，说话很是随意。介绍到九歌时，杨梦令向隰桑道：“大师，我这位客人下午身体意外有恙，烦请先予察看。”隰桑起身，微笑着示意九歌随他走出经室，娄千美放心不下，也悄悄跟随隰桑走出。
一会，隰桑、九歌、娄千美三人回到经室。隰桑环视众人，欲言又止。马托马斯察言观色，道：“大师，我们是否回避？”隰桑一贯言行洒脱不羁，这时摆手示意不必，然后眉头紧锁，道：“施主这病，蹊跷得很，看来定是……”话未说完，娄千美插嘴问道：“定是什么？”隰桑闭目一会，睁眼说道：“定是……月经不调所致。”
一语刚落，众人大吃一惊，以为僧人老眼昏花，将九歌误认成女士，大家尚未回过味来，忽听九歌闻言大笑不止。待九歌笑声渐止，隰桑道：“好了！”众人再瞧九歌，竟似换了个人似的，一路郁郁沉闷的表情渐渐舒展。隰桑对娄千美道：“恭喜施主，诗人游览湿地，被卡在身体里的笑声终于发出来。如果老衲没有说错的话，这个表情就是人们仰慕已久的微笑。”众人听了隰桑的话，不禁一同回忆起九歌在湿地时始终哭笑不得的表情。
威廉教授、杨梦令、徐小雅、马托马斯这时都已看出隰桑的医术高明，想来九歌定是终日忧虑成疾，高僧看似一句玩笑，实际一针见血。娄千美半天回过窍来，慌忙起身称谢。隰桑双手合十谦辞，道：“此病虽无大碍，但需终身服药。”说完，唤来年轻僧人取来纸笔，写下寥寥数语。娄千美接过看时，纸上写到：“心中茫然学微笑，写诗疗伤伴此生。”娄千美似乎不解，还要问询，隰桑示意让娄千美将药方递与九歌。九歌看后，一脸恭敬，庄严地将药方折起放到贴身口袋中。
九歌开始说笑，娄千美见九歌身体复原，心情大好。众人正等僧人说经，只听隰桑吩咐一声道“上酒！”徐小雅、娄千美心下以为听错了，却见进来一位年轻僧人，在每人面前斟上一杯白酒，酒香扑鼻。隰桑道，“各位请尽情品尝。”这时众人才仔细打量瓶上商标，原来是传说中的生态莲花酒，与吴刚集团桂花酒皆是在月球窖藏运返。
说经为僧客对话交流，每位客人提一个话题，由僧人对答，其他客人可以参与讨论发表见解。娄千美说出心中的困惑，道：“大师，人类发展到如今，已经衣食无忧，但人们为什么仍旧感到很累？”马托马斯道：“可能是人的追求太多。”萨米道：“有的人身疲，有的人心惫，还有的人身心俱累。”隰桑道：“人的皮囊原只一个，却偏偏要活成两个人，活得太累，只因真正的微笑已被人类丢失。”见娄千美似乎还是迷惑不解，隰桑又道：“人前一个，人后一个，早已不是自己，岂能不累！”马托马斯坐在隰桑对面，僧人中气充沛，听得他振聋发聩，不自禁地摸了下自己的脸，内心却道，“一人岂止两个面孔，还有的人竟是一人千面”。
轮到威廉教授发问，威廉教授道：“千年后的事情，大师能否说出一二！”娄千美这时笑着插嘴道：“只见过往前穿越，往后穿越倒没听过。”萨米道：“尽情享受生活吧，明天是捉摸不定的。”
隰桑听了威廉教授富有深意的问话，道：“四大皆空，教授何必认真！贫僧可以断定，那时人还是血肉之躯，总归还要喘气和吃东西。”威廉教授听了这睿智的回答，发出长长一声感叹：“我奔跑了好久，今天到了杨毛嘴湿地，看到原生态的自然，才想到人不过就是一株植物，一只飞鸟，一条小鱼，无论科技怎么发达，人总归要呼吸，离不开阳光、空气、土壤和水。”
最后，威廉教授与隰桑又谈起古城，隰桑向大家述说了古城倾覆的情形。威廉教授此行就是冲着这座水中城市而来，对这座古城的历史唏嘘不已。娄千美道：“人生苦短，人类只是一个接力，千年前的事情，谁都没有亲眼所见，水没古城想来只是推测而已。”马托马斯道：“娄助理此话谬矣，大概您有所不知寺院的镇寺三宝，古城的秘密，这镇寺三宝可是实证。”马托马斯的话引发威廉教授的兴致，威廉教授向隰桑望去，隰桑仿佛猜出威廉教授的心思，看了杨梦令一眼，对一旁伺候的僧者吩咐道：“将文室打开。”
7
在隰桑的带领下，众人移步寺院文室。引导的僧人在一块巨大的磨盘前停下，众人正自奇怪，僧人为大家介绍说：“这就是本寺镇寺三宝之一，载有《渔鼓舞曲》的音乐宝典，渔鼓舞曲是早期渔民祈求神灵保佑，欢庆收获而归等祭祀活动的表演形式，只是这件先民传承下来的乐谱，至今无人全部识别，仅根据已经破解的曲谱序曲，表演就十分令人震撼。”
普照王寺的镇寺之宝从不轻易示人，即使杨梦令与二位高僧关系相交甚密也从不得见。今天只因临时主持寺务的隰桑性格豪放不羁、待客热忱，加之隰桑看到威廉教授期待一见的眼神，一时兴起，方才安排打开文室。娄千美想用随身器拍照，被年轻僧人礼貌地阻止。徐小雅在《渔鼓舞曲》前瞩目片刻，她天性聪颖，记忆超凡，很快便将全部曲谱记在脑海。
众人随着引导，接着走到一个精致的屏幕前，屏幕上顷刻出现一幅栩栩如生的图画。年轻僧人继续道：“这就是《水没古城图》名画的一小部分，《水没古城图》为一幅伟大的写实画，作者不详，是当时水没古城时，画者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所画，画中记录了倾城的真实面貌，这幅画出世后，被称作《清明上河图》姊妹篇。”马托马斯补充说：“可以想见，画家定是位大勇者，临终绝笔，甚至未来得及署名，就将这幅画藏在一个密封的坛子内溺亡。”引导的僧人看到众人仿佛意犹未尽，又道：“因是镇寺之宝，画的珍本藏在本寺什么地方，只有历任主持知晓。”
众人参观了镇寺二宝，年轻僧人便引导大家准备沿路往返。娄敏追问说：“那，还有一宝呢？”年轻僧人望了隰桑一眼，隰桑道：“各位施主远道而来，让他们也一并看看吧！”年轻僧人会意出去，片刻又进来一位年老僧人。年老僧人将众人又领向另一间文室，室内阴森恐怖，显是多年无人踏足。大家看到室内空空，似乎并无一物，心下正在疑惑，这时听年老僧人道：“请各位施主注意脚下！“众人随着他的提示，看到面前立有一平躺的椭圆形石碑，石碑上醒目地刻着四个大字“禽兽纲目”。娄千美说：“这可哪里有什么宝物？”隰桑向年老僧人望了一眼，示意他继续介绍，却见年老僧人向隰桑偷偷使个眼色。
隰桑瞬间似乎改变主意，道声：“到此结束，世间乃有许多天机，不可泄露。”参观过文室，众人回到经室复坐，又论了会经，隰桑起身与客人一一道别。九歌望着灵瑞塔前的袅袅香火，对古寺恋恋不舍。
8
杨梦令带着客人出了寺院，本想将客人安排在杨毛嘴庄园住宿，但威廉教授坚持要看灵瑞塔朝霞。灵瑞塔朝霞是为古城十大美景之首，朝阳升起，宝塔临空，塔顶与初日相映，金彩夺目，甚是壮美。于是一行人来到古城繁华地带，找了一家宾馆借宿。服务行业皆是以服务为主，一般衣食住行等消费并不收取任何费用。看看夜幕降临，杨梦令和马托马斯带着客人一行来到一家斋饭馆，社会开始风行吃斋饭素食。
马托马斯安排上菜，除了先上的一大盘大闸蟹，席上一应素食。桌上陆续摆上杨毛嘴“湿地四珍”金针菜、刺槐花、地皮菜、马齿苋。人类的饮食习惯已与千年前大不相同，食物追求少而精，进食时间却是冗长，人们利用吃饭时间交流感情、交换思想。等到莲子、藕片、蒲菜、鸡头梗等四个热菜上桌，待客的一桌菜已经齐备。杨梦令端起酒杯，招呼客人饮酒，酒是千年陈酿双溪大曲。依然是千年前的老风俗，每人先是饮下四杯门杯酒，接着，分别捉对碰杯。
酒过三巡，马托马斯道：“我们再来玩个游戏，为喝酒助兴！”游戏是个古老的“我爱你”酒桌游戏，仿若击鼓传花。一桌众人，每人只能对自己左边的人说“我爱你”，对右边的人说“真害羞”，一旦有人说错，即要受罚。其时，人们娱乐场合只是追求开心洒脱，对身份尊卑并不讲究，座次十分随意。主客众人嘻嘻哈哈，嬉闹间只似顽童。九歌醉醺醺的，絮絮叨叨说个不休：“喝酒是想把痛苦淹死，但这该死的痛苦却学会了游泳。”
游戏转了数轮，相继有人出错被罚，又到了娄千美跟前，娄千美转脸对身边的杨梦令道：“我爱你。”杨梦令正要接答，却见一个女子冲进房间，“啪”地一声，甩手给了娄千美一个耳光。
9
清水碧波，悠悠东流。碧柳成阴，柔丝袅娜。在湿地大道边，有一条古老的河流不舍昼夜静静流淌，正是“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的汴水。两岸曾留有无数纤夫们的足迹和汗水，更有生活在汴河岸边世代男女的几多悲欢离合。
在杨毛嘴庄园对面的汴河公园，有一大片依堤而建的著名石刻。石刻之首，是唐代大诗人白居易的诗作《隋堤柳》。“后王何以鉴前王？请看隋堤亡国树”一行字用异色凸显，格外醒目。公园内的小路上，走着几个男女。走在前面的女子，身着官服，对跟在后面的男子道：“您的行径，造成大大影响，经德庭合议，已将相关事迹刻在汴堤上供人们评议，即日起，您暂作公仆，停职思过！”
说话的女子是大德师汤小星，跟在后面的男子是杨梦令。社会法制推行已到极致，德治成为新兴的社会管理手段。法制管束失效的行为，一律接受道德审判，德师是神圣崇高的职业。德庭之所以设在汴堤，只因隋炀帝杨广为满足一己淫乐，耗费大量民脂民膏，但汴河开挖后，又曾给水上交通带来很大便利，功过是非，后人评说不休。汴堤石刻，就是是把世人言行公之于众，接受道德审判。
杨梦令、马托马斯当晚在古城盛情款待威廉教授、萨米一行，正在进行游戏赌酒，却突然闯进一个女子，对娄千美打了一耳光。娄千美经此突袭，顿时惊呆，一桌人也都慌作一团。杨梦令放眼打量，袭击娄千美的女子，竟是他的的夫人卢采蘩。卢采蘩爱夫心切，在寺院排队守候一下午，没有等到僧人为她占卜，待到灵瑞塔前焚香时，竟听到陌生女子的污言秽语，继而受到飞鸟侮辱，心下不乐。晚上，她一个人找了家斋饭馆喝闷酒，边饮酒边回想下午的情形，猜想丈夫近来在家中对自己郁闷不快，看来定是受到女色勾引冷落自己，逐渐升起无名之火，就跟踪定位杨梦令的位置，一路寻访过来。卢采蘩来到门口，刚好听得娄千美对杨梦令说“我爱你”，她闻听此言勃然大怒，出手掌掴了娄千美。
事情发生后，娄千美和徐小雅也认出卢采蘩。依照娄千美的性格，她怎能在众人面前丢失面子吃下这记老掌，意欲回敬卢采蘩。马托马斯见此，慌忙相劝，说明了卢采蘩身份，饶是他一张巧嘴，也说不圆团。一时，主客之间很是尴尬，最后落得不欢而散。很快，这一事件被店主人举报给德庭大德师汤小星。
汤小星是马托马斯的夫人，和卢采蘩也是关系较好的姐妹。卢采蘩本是爱夫心切言行过头，酒醒后，方知自己做了蠢事，给丈夫惹下麻烦，慌忙向汤小星求情。汤小星是个公正不阿的德师，哪会殉情玷污道德！卢采蘩又急忙转而向马托马斯求情，让他做夫人的工作通融。
晚上，马托马斯回到家中，正跟夫人汤小星聊天。汤小星道：“你不需给大召集说情，虽然他在人们心目中是个待人实诚的硬汉，但没有对他调查解剖前，我该当知道怎么做。”却见马托马斯卸下脸上的仿真人皮，恐怖地笑道：“我正想跟夫人声明，这事情，一定要请你这个大德师秉公处理，千万不能因是我的上级，就徇私枉德，遗臭世间。”汤小星一贯反对丈夫带着一张假脸交际，无奈马托马斯已经习惯，倒觉得有了这张假脸，秘密遮在真脸里，成天见人笑眯眯的，心情特别放松。况且，他已被医学部初步鉴定为世间真正会微笑的人，这时已是骑虎难下。
汤小星见丈夫这么支持理解自己的工作，不禁嘘了口气。她哪知在马托马斯的心中，早已经巴不得杨梦令快点出事、好卸任总召集职位。马托马斯在若兰集团苦心工作几十年，就因为杨梦令太优秀，深得大家拥戴，一直没有机会出头。虽然平时马托马斯对杨梦令极尽谄媚，心下却无时无刻不觊觎集团的最高权力宝座。芦苇迷宫撩拨杨梦令为女客抛莲、餐桌上游戏斗酒，都是马托马斯精心设下的圈套，原本是想败坏杨梦令的美誉，逐渐有一天让杨梦令下台，不想好事来临竟这样突然。
杨梦令涉嫌与异性相处缺乏自律、教妻不严，严重损毁集团形象，其事迹被刻上汴堤，接受人们评议，等候公论。公示其碑文的上方，是唐代大诗人杜牧的《汴河怀古》两首诗文。一曰：万艘龙舸绿丝间，载到扬州尽不还。应是天教开汴水，一千余里地无山。另一曰：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
10
杨梦令身着官服，被停职暂作一名公仆。见杨梦令被调查，卢采蘩心中感到内疚，但在她看来，丈夫一直宠着自己，明明感到自己做了错事，在杨梦令的面前，她也从不低头认错，只一个劲痛骂娄千美。杨梦令教训卢采蘩几句，看到卢采蘩毫不悔改，但他牢牢记取自己婚礼上旦旦誓言，对夫人从不出语伤害，只是心下郁郁不快。杨梦令到公仆房报到，因莲花仙子评选大会在即，被分配协助一名女官六珈负责接待客人。
娄千美本来对卢采蘩的掌掴记恨在心，得知杨梦令被德师问罚，受到道德审判，心下非常不安，尤其感到对不住杨梦令，只是对卢采蘩耿耿于怀。古城一家螃蟹食府内，马托马斯设宴款待威廉教授、萨米、九歌、娄千美和徐小雅。杨梦令最是个重情守义之人，掌掴事件发生后，感到十分对不起几位客人，因自己配合德师调查，特意委托马托马斯热情接待众人。
马托马斯刚开始还不愿意听从杨梦令的安排，看到杨梦令已经停职，内心已不像从前那样奴从，甚至还有点瞧不起杨梦令。但一想到毕竟杨梦令只是被立案审判，还有许多工作需要进一步做实，特别是五位客人尤其是两位女客的态度十分关键，倒可利用接待之机做些落进下石的事情，促使杨梦令早日倒台，于是口中爽快答应杨梦令的请求。
席间，马托马斯一边频频劝请客人饮酒，一边神采飞扬地推介道：“咱们这盛产的大闸蟹，可是地球上最干净的螃蟹。大家可知当今最流行的词汇‘好尅’的出处？”马托马斯看娄千美似乎张嘴想抢答，忙继续道：“对，出处就在这里。早在一千年前，‘食神’蔡澜倍加推崇此地大闸蟹，向世人称颂说‘嗟螃蟹真好尅’，就请各位品尝，看究竟如何？”接着，马托马斯望了一眼娄千美，向她解释说：“娄助理，吃你的螃蟹！那个女人的事，就别放在心上，杨召集对她也是十分头疼，她原是个名副其实的酒鬼，那天发生不快，纯粹是因她酒醉而起。”马托马斯这样一说，娄千美面子上又感觉好了许多，于是和众人开始海吹闲谈。
谈到莲花仙子评选大会，听说将要请大歌星徐鹿鸣上台献唱，威廉教授忽然想起《渔鼓舞曲》，道：“如果舞曲能由徐鹿鸣在盛会上演，该是多么美妙！”众人听了此言，一齐望着威廉教授，对他的提议深表钦佩。娄千美私下蠢蠢欲动，心道，如果自己能登台演唱《渔鼓舞曲》，定会一鸣惊人。徐小雅内心其实早有主张，她初见渔鼓舞曲，就被先民留下的这部气势恢宏的乐章所吸引，她已将整个曲谱完整记在自己的脑海，只是对其中有些古怪的符号参悟不透。
萨米看到众人对徐鹿鸣尊崇膜拜，淡淡地道：“这个女星，我与她吃过不下于三次饭，大明星其实又有什么？还不是有实力的公司在包装！”娄千美听了萨米所言，羡慕地追问道：“‘虾米’老板几时与大明星有了交集？怎不为我求个签名！”萨米道：“这不好办！我和徐鹿鸣，虽是异性忘年交，却也是迄今未曾谋面的终生挚友。”娄千美这时才想起萨米爱吹嘘的爱好，不禁带头嘲笑起来。
说起《水没古城图》，萨米道：“这幅价值连城的名画，不知被僧人藏在什么地方，如果拍卖，想来会和《清明上河图》比肩。”娄千美最感兴趣的，当是那部年老僧人所欲言又止的《禽兽纲目》，问威廉教授道：“教授博览古今，这部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宝贝？”威廉教授虽是水底城市研究专家，对世界几大水底古城研究颇有造诣，但对《禽兽纲目》也还是第一次听到此书，摇头表示说不出所以然。马托马斯为了让客人多饮酒，自己超量多饮了几杯，想到只要把这几位客人陪得开心，召集人的宝座非己莫属，脑袋不禁飘飘然，言语也多起来。
马托马斯道：“世上无人不知《本草纲目》这部伟大著作，此书实乃世间医病的善书，除此之外，世间还有部不为人知的伟大药书。”娄千美道：“那又是什么样宝书？”马托马斯道：“还有就是这部药书，书名乃叫《禽兽纲目》，比之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只是其中内容猛恶无比，药材皆取自各类生灵鲜活的性命。”威廉教授闻听此言，道：“怪不得僧人忌讳不提，原来这是将人类生命健康和快乐，建立在它类生命基础之上，真正为人类所不齿。”马托马斯道：“教授所言极是，故此书问世后，一直遭有识之士唾弃，这部书本来失传多年，哪知随着古城重现，这部恶书也重见天日。很多妄求延年益寿之人，得知消息后，处心积虑获得此书，普照王寺高僧佛光普照，为保生灵免遭涂炭，已将此书秘密藏匿。”马托马斯话音刚落，却听娄千美不屑地道：“僧人故弄玄虚罢了，世间之事，只要人为，总有人知。”众人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11
若兰集团医学部，杨梦令与六珈在诊室外焦急地等待。一个医生模样的女子走出来，道：“召集人，客人已经接受了全面检查，病情无碍，你们请进来吧！”说话的女子是莫芣苡。
马托马斯设宴款待威廉教授等人第二天，因莲花仙子评选大会尚有时日，众人根据心中想法，各自分头活动。威廉教授因对泗州古城心中充满几多疑问，决定独自在古城内外行走考察，萨米和九歌因对隰桑大师所说经文崇拜之至，又复返普照王寺，娄千美因惦记《渔鼓舞曲》，与萨米和九歌同行。徐小雅孑然一身躺在宾馆的床上，正在逗身边的宠物犬打发寂寞，这时杨梦令与女官六珈奉行公事，来到宾馆欲与威廉教授、萨米等客人接头见面。
六珈见徐小雅不在接待的客人名单上，欲转身离开。杨梦令是个心细之人，看徐小雅面容憔悴，神色有异，出于关心，不顾六珈反感，就请徐小雅就医检查。徐小雅没精打采，一副病容。六珈要搀扶她，她却执意自己行走，忽然，一个趔趄，竟差点摔倒。杨梦令见此慌忙箭步上前扶住徐小雅。徐小雅不自由地将手搭在杨梦令的肩上，这么一来，两人都感到心在莫名其妙地跳动。虽然这只是一刹那间的事情，但是已经深深地刻在彼此的记忆里。
莫芣苡为徐小雅检查，发现徐小雅只是心力疲乏，开具了处方，请杨梦令和六珈带领徐小雅接受鸟疗。杨梦令看莲花仙子大会转眼将到，十分担心徐小雅的健康，忙不迭按照莫芣苡的安排带徐小雅去疗养。
鸟疗是数百年前新发明的先进疗法，主要是让病人倾听百鸟声音，与大自然倾心接触。杨毛嘴湿地鸟疗院世界闻名，坐落在湿地岸边，原是一个林场退耕扩建。一望无际的森林覆盖大地，千年老树丛生，三面环水，冬暖夏凉，气候独特，景色秀美，是医疗圣地，更是亲近自然、放飞心情的理想之所。世界各地黑压压、密密麻麻的飞鸟聚到这块生态优美的湿地丛林歇脚。
疗养时间，徐小雅看到一对羽毛美丽的大鸟在面前度着方步，惊喜地向鸟师询问鸟的名字。鸟师道：“这是世界上最钟情的鸟—犀鸟，珍贵而漂亮，非常重感情，最高寿的可达五十岁，一对犀鸟中，如有一只死去，另一只绝不会苟且偷生或另觅新欢，而在忧伤中绝食而亡，故被人称为‘钟情鸟’。”听了鸟师的介绍，病人中有人道，“这倒也不必，有点封建。”杨梦令、六珈和徐小雅几人却禁不住心中动情，特地多拍了几张照片。
鸟疗的效果非常神奇，一个钟头不到，徐小雅恢复状态，精力充沛，神采奕奕。从鸟疗院出来，四人漫步在千年大森林里，这时徐小雅仿佛走进原始社会般空灵，和六珈一起在一个木桌木凳前坐下，坚持逗留一会观鸟。杨梦令看到徐小雅与娄千美、萨米一行，见娄千美与徐小雅亲密的样子，只道她们是多年好友，听徐小雅仔细一说，方知徐小雅与娄千美她们只是途中相遇，结伴同行的旅人。
徐小雅他乡生病，又是孤身一人，对六珈道：“虽然离开家不过短短几日，但忽然却有游子想家的感觉。”六珈这时同情徐小雅身心落寞，虽然不是邀请来的贵客，但客人冲着莲花仙子评选大会远道而来，盛情接待也是应该，就对徐小雅道：“徐妹妹如果想家，那我带你去看看林中的徐村吧，那里有炊烟和牛羊，保证妹妹有宾至如归的感受。”
徐小雅听说林中有个徐姓人居住的古老村庄，欣然心动前往。徐小雅和六嗟起身一看，二人见杨梦令的头上落满了白白的粒状东西，徐小雅赶忙发问，六珈道：“此间鸟多，那是枝头落的鸟粪。”徐小雅听此，担心头上也落上秽物，慌忙去整理头发，却听六珈道：“妹妹不用担心，杨先生已经给我们作了庇护。”
二人抬头一看，原来不知什么时间，杨梦令竟脱下身上的外衣，悬挂在木桌上空的枝头遮挡，衣服上布满了厚厚一层鸟粪。徐小雅看见杨梦令对人这么体贴关心，心中充满好感。又经过一片水杉林，林间雾气袅袅，六珈道：“这是有名的林间温泉，尤其是锶含量极高，世界第一。”杨梦令略作耽搁，在温泉中洗了洗头发。
科技高度发达，人们的衣服里，都有随身携带的助飞器。无论陆地，还是水空，只要启动助飞器，都能像鱼、鸟般游动、飞翔。一眨眼，三人在丛林中穿梭，来到一个古老村庄。村庄是清一色徽式建筑，庄前的门楼上，赫然镶嵌着“徐村”两个大字。六珈道：“这个徐村，千年前修建，实有三千多年历史，能保留到现在，实属不易。”徐小雅道：“这个徐村可与古徐国有关系？”六珈道：“按说，这里应该是古徐国国都所在地，这个徐村的名字十分古老，一直为徐姓人族居之地，唐代加入的几户，据说还是徐敬业的后人。”
12
进了村庄，村内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村中男女黄发垂髫，往来种作，并怡然自乐，宛若桃花源中武陵人。村庄外来游客熙来攘往，内有各色人种，十分热闹。
经过村头祠堂，六珈道：“这里是天下徐姓人祭祀祖先的地方，徐姑娘焚柱香吧！”见徐小雅没有反对，杨梦令赶快上前准备好香火，徐小雅躬身参拜起来。祭拜后，三人参观了村内村庄博物馆，从远古以来，人类各个阶段居所，在庄内都有展现。徐小雅感叹道：“随着地球文明发展至今，人类已经走过了童年时代，这些村庄，如今少得屈指可数，这里有远古传承下来的炊烟、牛羊，它们才是人类共同的乡愁。”参观完村庄博物馆，三人继续向前走。
六珈带着徐小雅和杨梦令走过一户人家，门敞着，六珈道：“这是徐奶奶家。”六珈喊了几声没人应答，三人走进院中，张望了一圈也不见有人。六珈道：“庄上人都不喜欢关门，大概不会走远！”两人复又走出院门，却见门前的菜园子里，一位老奶奶正弯腰在用农具翻地。小菜地里，萝卜青菜一片葱绿。徐奶奶这时也发现了三人，看上去耳朵聋没有听到六珈说话，倒是嘴里不停地大声说道：“莫急莫急！我这两锸翻了就回家，你们赶忙到屋里去坐！”看徐奶奶吃力地在田中干活，三人径直走到田中，想帮徐奶奶翻地。
徐奶奶用包在头上的毛巾擦去脸上的汗珠，望着六珈大声说：“是六珈哟，乖乖长得多快，这点活不要你们干，干完了我干什么！”听了徐奶奶的话，三人懵住了。徐小雅道：“劳动真美丽，离开劳作，你看，我们成天仿佛一个机器人。”杨梦令也感叹：“是啊，社会在进步，而我们的肢体，却在一天天退化。”
三人边说边走，这时看到一棵参天大树底下，一群人面前放着数只硕大渔鼓在把玩娱乐。有的在用手敲击，有的在细语低吟，还有的在随声舞动。周围围着一大圈观看表演的人群，杨梦令和徐小雅忽然不约而同叫了起来，原来，内中一名神情专注的女子，却是娄千美。见了杨梦令和徐小雅，娄千美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原来，她与萨米、九歌重返普照王寺，听僧人介绍一个古村尚有渔鼓舞曲的传承表演，心想亲临其境或许能受到启发帮助破解舞曲音符，就匆匆寻访赶来。
六珈介绍道：“眼前的渔鼓舞曲，村人表演的，是千年前著名音乐家贺绿汀创作的《渔夫曲》，这个村庄里目前还住着三位传承人。”娄千美听了六珈的话，生气道：“那几个僧人就是胡吹，还说无法破译什么渔鼓舞曲，人家这不就是现成的表演！”六珈道：“我们看到的，只是后人揣测创作，真正的渔鼓舞曲藏在普照王寺无人完全破解，据说这只是源自其中的一行曲谱。”
娄千美还要询问六珈，徐小雅道：“传承人愿意接见我们吗？”六珈道：“这里的人热情好客，只是三位传承人年岁都居高，有一位最年轻的是我外婆，今年也已一百八十岁了。”在六珈的带领下，几人来到她的外婆家，刚进门，却见一位中年妇女背上背着个孩子，一位老年妇人颤巍巍地走在她们身前，老妇人道：“孩子就是在这里摔跤，受到惊吓的吧！”然后弓腰走在前头，边走边喊：“惊雁，回家吃饭喽！”后面那位怀抱孩子的中年妇女，拖着长腔跟在后面作答道：“来……喽！”六珈介绍道：“这位老奶奶是我外婆，后面是我舅妈和小表妹惊雁，她们这是因为表妹受到惊吓，在给她喊魂呢。”
听了六珈介绍，几人正驻足观看，忽然却听徐小雅和六珈分别发出两声惊叫声。杨梦令看时，却见两条蟒蛇分别缠绕在两人肩头。原来，娄千美看到所站立的身旁有一朵黄色小花，煞是惹人喜爱，情不自禁用手去触摸了一下，谁知这却是个机括，黄花的下面，原是一个圈养蟒蛇的笼子，黄花被触动，门锁打开，两条蟒蛇不知不觉游出笼子。
杨梦令见到徐小雅和六珈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什么原因，竟慢慢瘫倒在地。娄千美突遇惊变，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这时，六珈外婆和舅妈急忙停止喊魂，走过来将蟒蛇关进笼子，见到杨梦令和娄千美六神无主，六珈舅妈安慰道：“二位莫慌，只是要费一番周折，人并没有大碍。”杨梦令和娄千美尽管得到安慰，但看到同行的二人好像沉沉睡去，心中仍旧大骇。
六珈舅妈道：“此种蟒蛇，乃是为了人体保健所培育，通过人蛇接触，使人身体瞬间分泌一种体素，达到排毒养颜功效。只是，被接触的人因此要进入一周休眠状态。杨梦令和娄千美听到此言，方才松了口气。杨梦令遗憾道：“徐姑娘此行为了观看莲花仙子大会而来，这沉睡七日，岂不枉了行程！”
13
六珈舅妈听了杨梦令的叹息，道：“要想提前醒来，倒也有个办法，只不知六珈和这外地姑娘有无造化。”听到还能搭救，杨梦令慌忙求教。六珈舅妈道：“离此二十里之遥，有一深山，山里有位丁美人，她饲养的一种蜜蜂，只要轻轻一蜇，休眠的人顷刻间便会醒转。杨梦令平日忙于集团业务，即便森林中的古村并不太远，对这些养生、保健方面之事也是初次耳闻。
杨梦令和娄千美听了指点，径直奔往丁美人所居的地点。根据导航提示方位，片刻之间，二人行到一个方圆约五百亩的湖前。娄千美愤愤道：“纯粹瞎说，这里哪有什么山！”杨梦令伸头向湖下望了望，湖中也没有水，黑乎乎的一片，正在惶惑不解，忽然听到周围树林中传来两人争执声。循声看去，两个五六岁模样的孩童在石凳上下象棋，两童因是否要和棋争执不休。娄千美道：“小朋友，这附近哪里有山？”那个大点的顽童听了娄千美的语气，似乎不很乐意，努努嘴道，“要上山嘛，望下走就是。”
听了顽童的话，杨梦令和娄千美更是一头雾水。杨梦令待两个顽童就棋局达成共识，方礼貌地问道：“我们欲到山上寻访丁美人，还烦请小兄弟详细告知路线。”听杨梦令说得客气，年纪小的顽童道：“世上的山都是向上长，我们这座山却是向下长。”年纪大的顽童补充说：“这山原来就不太高，海拔不到百米，经过千百年来的开采，现在已经变成了地下山。你们要找丁美人，从北边的石梯下去便是。”
杨梦令和娄千美听到此，方才明白眼前的大深坑竟是要找的山。二人谢过孩童，顺着石梯而下，山壁布满摩崖石刻。娄千美壮胆向下偷看一眼，万丈深渊令她魂飞魄散，双腿发软，想悔改回到山顶平地，但看到杨梦令走在石梯的外侧，一路细心呵护，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奇妙感觉。特别是卢采蘩吃醋的样子，反倒激起她内心对杨梦令爱慕。
娄千美的手紧紧握着杨梦令的手，在杨梦令保护下行至山的半腰，这时二人见到石壁向里凹进，出现一个袖珍寺庙。一位面貌俊秀的男子在寺庙前打坐，只是衣服上痰迹斑斑，十分令人恶心。娄千美问候一声，向打坐男子请问丁美人居处，那人眼也不睁，口中不停地诵道：“如何让我遇见你/在这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三十年/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佛于是把我化做一棵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待杨梦令再次客气地相问，他才伸手向下一指。二人顺着打坐男子的指引继续向下攀登，不一会，来到山底，几棵老大的果树屹立在眼前，果树枝繁叶茂，树上结满了葡萄、大枣、石榴、柿子等各色水果，树旁流水潺潺，繁花锦簇。经过一处神秘的巨大石棺，看到一个奇丑的老婆婆倚在石棺上，闭着眼似乎熟睡多时。娄千美正要唤醒老婆婆，杨梦令示意她不要出声，二人又往前走，转了一圈，没有见到一个人影，复又回到老婆婆的石棺前，坐在对面的岩石上耐心等待。
一阵蜜蜂嗡嗡的叫声将老婆婆吵醒，老婆婆起身打了个呵欠，深情诵道：“我以为小鸟飞不过沧海/是以为小鸟没有飞过沧海的勇气/三十年以后我才发现/不是小鸟飞不过去/而是沧海的那一头/早已没有了等待……”诗歌念毕，突然大声问道：“何方神仙光临鄙山！”
14
杨梦令楞了片刻，以为是老婆婆与他人说话，见没有人回答，这才意识到老婆婆是对自己和娄千美说话，慌忙起身到老婆婆跟前参拜。娄千美道：“请问婆婆，丁美人所居何处？”老婆婆听了娄千美的问话，怒道：“怎么，真是有眼不识泰山，难道鄙人不配这一称号！”说完，一下甩去外衣，露出里面的内衫，上面赫然印着一个美女头像和“丁美人”三个大字。杨梦令与娄千美大惊，二人细细品味老婆婆的话，方知眼前的老婆婆就是丁美人。
丁美人听了杨梦令所述，沉思片刻，道：“睡便睡下，何必惊扰！既然心急，提前叫醒，这又何难？”娄千美害怕老婆婆不愿意出手帮助，这时听了她所言，和杨梦令一起喜上眉梢，正要相谢，却听丁美人道：“不过，恭喜二位来的巧，原先的条件，只是个必答题，从昨天起，本姑娘年满一百二十岁，心下高兴，必答题变成了选择题。”见杨梦令和娄千美表示愿意听取，丁美人继续道：“这条件之一，是个老黄历，就是要在那个坐在寺前的俊丁身上，吐上一口痰。”杨梦令和娄千美闻言头皮发麻，脸上充满惊骇之色。丁美人又道：“这条件之二，是要用一个人换一个人，既然你让她醒了，那么总是要有人睡下。”
杨梦令和娄千美听了丁美人的话，二人躲到一边商量起来。按娄千美的意见，向那个和尚脸上吐上一口痰最是直接，可杨梦令觉得这事做不得，尚不清楚那人是什么情况，就向人身上吐痰，非善之举。娄千美道：“你不看那人身上，已有那么多痰迹，多上一口又有何妨，如果你下不了口，我吐便是。”不管娄千美怎么说，杨梦令还是不同意向那人身上吐痰，坚持由自己戴罪之身入睡，换得徐小雅醒来。二人正在争执，忽听老婆婆切齿生气道：“我这蜂儿，难道不是生命，一次蜇醒一人，就要葬送一个蜂儿的性命。”
娄千美对丁美人说：“那我们选择第一个条件。”杨梦令尚在阻止，却听丁美人大声道：“好一对男女，既然犹豫不决，我倒要听听这个男人的意见。”杨梦令说出了自己心中选择，娄千美埋怨说：“你堂堂一个集团的召集，为了一位陌生女子，却错失莲花仙子大会，这会有失体统，加重德师和舆论对你的判决。”这时，却见丁美人忽然失声痛哭，撕掉脸上的仿真人皮，露出一张年轻美貌的脸庞。娄千美和杨梦令二人看到眼前的老婆婆摇身变为风韵犹存的美女，惊骇不已。丁美人目视杨梦令，无限委屈地责问道：“难道他的经历，还不令你对他唾弃！”
15
丁美人平静片刻，对娄千美和杨梦令叙述一段往事。原来，丁美人叫丁香，那个寺庙前的俊美男子叫张郎，二人在网络相恋。一天，张郎提出要和丁香约会，丁香为了考验张郎，特地在美貌的脸上带上一张丑脸皮遮盖，结果张郎见到丑姑娘后变心，竟抛弃旦旦誓言毁约。后来，从别人嘴里得知，丁香原是一名聪明美丽的姑娘，后悔不止，再来与丁香道歉，企图再续前缘，被丁香毅然拒绝。张郎为了感动丁香，效仿千年前爱情天梯的故事，在丁香藏身的入地深山，一级一级人工雕凿了一千级石阶，方便心中的爱人上山出入，并在天梯途中，建寺出家，等待丁香宽恕。哪知，丁香愤怒至极，并不饶恕张郎，自己在天梯的对面，重新建造一个千级天梯供自己出入，不愿与张郎相见，并放言给张郎，除非他自愿遭受世人唾弃，直到有一千个人对他吐痰，方才考虑与他的婚姻。
杨梦令和娄千美听完丁美人叙述，心中几多感慨。丁美人问杨梦令，是否后悔没有选择向那个负心的张郎吐痰，娄千美以为丁美人考虑重新给他们选择机会，正要插嘴回答，却听杨梦令道：“一言既出，怎能悔改！请美人兑现就是。何况即使唾弃那人，我也不会残忍地向他吐痰侮辱。”
娄千美对杨梦令撒娇地感慨说：“女人只有丑一次，才知道哪个男人不会离开你。”丁美人兑现承诺，“哈哈哈”狂笑三声，忽然从石棺一侧的地下，蹿出一条蟒蛇，与杨梦令徐村所见形状无异。蟒蛇缠绕着杨梦令的身体，只见杨梦令慢慢酥倒。娄千美见此，忙心疼地上前相扶，杨梦令挣扎着说：“拜请娄助理，务必相助徐姑娘醒来，切莫让她错过盛会……”
娄千美得了丁美人装蜂的瓶子，深情地望着杨梦令。看到眼前的男子相貌英俊，事业有成，忍不住亲吻了一下他的嘴唇。娄千美想用瓶中蜜蜂救醒杨梦令，但想到他醒来，必然被他训斥，只得作罢，转而向丁美人哀求，想多讨要一只。丁美人闻言又是“哈哈哈”三声狂笑，道：“你无耻的样子，颇有我年轻时候的神韵，既然多要一只，只是要委屈你，也在此沉睡七日。”娄千美望着蟒蛇吓人的模样，赶快飞也似地逃离。
娄千美本不想再走回头路见寺前那个令人憎恶的男人，但想到另一条石梯乃丁美人所修，回想丁美人让人恐怖的笑声心中害怕，只好原路返回。途径袖珍寺院，娄千美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个身上痰迹斑斑的张郎，口中已换了内容在念：“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正要快步离开，却见张郎睁开一双失望的眼，可怜巴巴向她乞求道：“请施主发发慈悲，赐出家人一口痰！”娄千美见他一副奴颜媚骨，心中厌恶已极，“噗”地一声一口痰飞出。
16
杨毛嘴庄园医学研究室，一群人个个呆若木鸡，他们在夜以继日研究人类突然丢失的微笑。临时召集人马托马斯对医学部管理莫芣苡道：“莫管理，我敢指天为证，我这微笑发自内心，毫不掺假。”莫芣苡道：“临时召集人，最新的化验报告显示，您的道德“PM2.5”值同样超标。这样发出的微笑，我们不敢保证在莲花仙子大会上能达到理想的收效。”马托马斯可怖地笑道：“那还请管理严守保密规定，这可涉及到本集团的声誉。”
森林古村六珈外婆家，徐小雅与六珈两人安静地熟睡在木床上，宠物犬忠诚地蹲守在徐小雅的床头。娄千美怀揣装蜜蜂的瓶子返回，与六珈外婆和舅妈说出事情经过，三人对杨梦令舍身换蜂都深表惋惜。娄千美扶起徐小雅，正欲放出瓶中蜜蜂，忽见一张护照掉落在床上，娄千美瞄了一眼，不禁心头一动。
娄千美轻轻放下徐小雅，转而来到六珈的床前。只听“嗡嗡嗡”蜜蜂一阵叫唤，继而暴毙落地，六珈悠悠醒转过来。娄千美呆呆地看着六珈，向六珈外婆和舅妈解释道：“看看盛会在即，少不得这些公仆辛苦忙碌，至于徐姑娘，平时所受污染侵害，倒也难得有这么几日排毒的机会。”
六珈醒来，揉揉眼莫名其妙，听了舅妈介绍，方明白所发生的事情。六珈见徐小雅尚在沉睡，整理自己随身器，发现公仆房留言通知，莲花仙子评选大会即将来临，此次特邀参赛的著名女星、兼作大会女主唱到了杨毛嘴湿地后，竟失去联系，要求各位公仆竭力寻找。娄千美听了六珈口中所念的消息，对六珈道：“你看看，幸亏把六珈官人解救醒来，否则可要耽搁公务。”六珈又拿眼往屋子里扫了一圈，没有看见杨梦令身影，就询问娄千美。娄千美道：“这个杨召集，才貌俱佳，什么都好，就是人有点死心眼，太认死理。”
娄千美的话音刚落，却听门外传来两人的脚步声，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我们的召集刚刚遇到一点麻烦，这就有人开始在背后说坏话。”娄千美和六珈抬头看时，只见杨梦令和萨米走了进来。看到杨梦令的身影，娄千美不禁大吃一惊，忙道：“杨召集，你……”杨梦令见娄千美惊讶的表情，将一番原委做了简单解说。
原来，娄千美离开入地深山，途径袖珍小寺向张郎身上唾了一口。娄千美走远，张郎露出大喜神色，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第一千人痰迹。他疾步走向山底，见了丁美人，将身上的千人痰迹呈给丁美人看，丁美人蔑视张郎一眼，“哈哈哈”三声狂笑，道：“你自己说过的话狗屁不值，倒是对别人一言八鼎都盯着不放，为什么？少一鼎都不行。”说完，放蜂蜇醒了杨梦令，与张郎携手而去。临行，丁美人将所养数十条蟒蛇和百余只蜜蜂尽数遣散。
杨梦令醒来，正在迷迷糊糊地回忆眼前究竟是怎么回事，却看到萨米竟然站在面前。杨梦令因心下惦念徐小雅和六珈二人，尚未来得及问清萨米什么情况，二人就直奔森林古村。娄千美听了丁婆婆将所养蜜蜂尽数放飞，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易为人理解的复杂表情。娄千美道：“没想到本姑娘无意中的唾弃，倒成全了一对鸳鸯的美妙姻缘。”六珈道：“丁美人心胸狭隘，张僧人奴颜媚骨，这样的人又哪会有什么真正幸福！”娄千美见萨米突然到来，心念九歌，与众人打声招呼，与萨米一起匆匆离去。
娄千美与萨米走后，杨梦令见徐小雅仍在沉沉入睡，想到再过数日就是莲花仙子评选大会，这位姑娘远道而来，竟不能亲眼所见盛会，甚是遗憾，不住地叹息。六珈外婆见杨梦令面色煞是真诚，忽然同情地说道：“天无绝人之路，要想早早醒来，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17
杨梦令听了老婆婆所言，内心大喜，六珈也慌忙帮助请求外婆，将指点的办法快快说出来。六珈外婆这才向众人娓娓道出一段尘封已久的秘密。在湿地东南方向，有一古镇。镇上有口古井，名曰“子敬泉”，乃三国时鲁肃鲁子敬所留下。在子敬泉一万步开外，有一口新筑造的土井，这井中生活有一蛙人。只因这人当初是一名农夫，一个冬日，看见一条被冻僵的蛇，不听他人劝阻，将僵蛇放进怀中，结果果然被蛇所伤。因此，农夫恼恨不已，掘下此井，扮作蛙人生活在井中，谁知竟潜心研制出三种怪水，分别叫绝情水、忘情水、移情水。其中只要将绝情水滴一滴到休眠人脸上，休眠的人半个时辰便可醒来。六珈听外婆干瘪的嘴竟说出这样蹊跷的事情，道：“外婆，按说古镇离这不远，我怎么就没有听说过？”六珈外婆道：“孩子，你难道还不清楚，现在这世间有的人巴望把自己宣扬得无人不知，有的人却巴望把秘密藏得越深越好，这还是我二十年前偶然亲历，从来不曾有人宣传，你又怎会知晓？”
杨梦令得知救醒徐小雅的途径，怎肯怠慢，立即决定前往古镇寻找蛙人。六珈因娄千美、威廉教授一行客人都分头有自己的私事，婉言谢绝公仆房的服务，正在空闲无事，于是，和杨梦令结伴同行。杨梦令和六珈二人正欲转身出门，忽听老婆婆笑道：“这次滴水催人醒来，必须要休眠人亲临古井，否则那滴宝水离开现场就没有了功效。”杨梦令回头望了一眼熟睡的徐小雅，不知所措。只听六珈外婆继续道：“罢罢罢，好人做到底吧！”
六珈外婆说完，从床底的木箱中取出一粒药丸，含到徐小雅的口中，徐小雅慢慢醒来。六珈以为外婆之前所说的一切都是与他们开玩笑，就对外婆嗔怪道：“外婆原来就有解药，却要逗我们玩！”老婆婆叹息道：“哎，我这个老没用的，又哪来这样的手段？只是服了这粒药丸，却只能让休眠的人眼睛睁开罢了，她的身子仍在睡觉。”二人听了婆婆的话，六珈相助将徐小雅扶放到杨梦令背上。杨梦令背负着徐小雅，宠物犬仿佛懂得主人有难，听话地跳到六珈怀抱随行。徐小雅趴在杨梦令背上，开始眼神尚觉害羞，但身体触到这个男人宽厚结实的背脊，心里竟是非常甜美。
片刻之间，三人一犬来到土井所在的古镇，古镇的一个门廊上，刻着清朝乾隆皇帝下江南途径此地题下的八个大字：“人间仙境、水乡泽国”。根据六珈外婆的介绍，必须先找到子敬泉，按照方位算出蛙人藏身位置，才能找到那个秘密的土井。三人见眼前有一汪清澈见底的水池，一座长长的小桥通向池中央，一座六角飞檐的亭子在水中央高高耸立。古井“子敬泉”就在亭中，井边长了一层厚厚的青苔。六珈向井下望去，井水高出池水，黑幽幽的，像一只深邃眼睛，显得高深莫测。杨梦令读书时就酷爱数学，只见他虽然身负一人，但思绪不乱，很快便计算出土井的位置。但杨梦令负着徐小雅和六珈到了所算位置，竟不知所措。正在着急，这时六珈见徐小雅眼睛盯在一株向日葵，眼神有异，似乎在发出暗示。
六珈对着向日葵碰了一下，忽然，大地慢慢开了一个圆形的口子，面前出现一个巨大的土井。井上安有门铃，六珈按了一下门铃，只听井底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上来：“请下！”眨眼间从井底传上来一个大木筐，三人一犬坐到筐里来到井底。井底豁然开阔，光线明亮，只是气温较低，非常寒冷。一个农夫模样的老者白须飘飘，头戴一只蛙形礼帽。见杨梦令、六珈冻得浑身哆嗦，老者停下忙碌，拿出三件披风，帮进井的三人披在身上，杨梦令、六珈霎时间觉得温暖如常。听了蛙人阴阴的问话，六珈说明来意，杨梦令本来以为又要受到种种为难，谁知蛙人答应倒是十分痛快。
蛙人继续忙碌，杨梦令、六珈，包括伏在杨梦令背上的徐小雅三人仔细瞧去，心中不禁发颤。原来，井底温度较低，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一条条冻僵的毒蛇，虽是浑身僵硬，尚在吐出毒舌。蛙人将一条毒蛇用手拿起，放到怀中，杨梦令和六珈一起想到了农夫和蛇的故事。两人正欲提醒，可是话还未到嘴边，毒蛇得到蛙人体温，瞬间已经醒来，果然昂起头向蛙人胸前咬去。杨梦令和六珈一齐惊叫，却听蛙人“嘿嘿”两声奸笑，毒蛇向蛙人胸前喷了一口水，昂起的头忽然垂下，竟是猝然死去。杨梦令和六珈再认真看去，蛙人的内衣竟是一件特制的银衣，想来是已备毒蛇醒来咬人，银制的内衣前，置有一个小瓶，专门用来采集毒蛇的口液。
杨梦令见蛙人十分专业的身手，心下道：“这个蛙人报复之心当真强烈，定是先前做农夫时，产生怜悯之心反遭蛇咬，令他切齿痛恨。”蛙人将瓶中的毒蛇口液向徐小雅脸上一滴，徐小雅顷刻间觉得神清气爽。虽然心里还想继续在杨梦令的背上多伏一会，但不到半个时辰手脚已经舒展自如。见蛙人和六珈正在打量着她，遂不好意思地从杨梦令的背上下来，脸上害羞地添上一朵朵红晕。
杨梦令和六珈、徐小雅齐声谢过蛙人，转身欲离土井。却听蛙人又是“嘿嘿”两声奸笑，道：“难道我的绝情水，就是那么容易所得，一句谢我，能值多少钱！”见三人迷惑不解，蛙人继续道：“服了我的一滴绝情水，须得在井中陪我两日。”六珈道：“再过两日，就是莲花大会，客人远道而来，借公公的宝贝水儿一用，原就是想不错过这一盛会，恳请公公慈悲之心给以方便。”听了六珈哀求，蛙人怒道：“我行好心，那我图的什么？”当即关闭井门，又将配制的移情水向三人喷去，三人同时睡去，蛙人则躺到睡椅上一会也进入梦乡。
18
转眼间，莲花节到了，莲花仙子评选大会如期在湿地演艺广场举行。因该项评选大会是世界著名十大盛会之一，且举办地杨毛嘴湿地能让人重新享受微笑的快乐，因此备受世人瞩目，前来参加评选大会的都是世界名流。演艺广场内坐满了黑压压的人群，马托琼斯考察归来，还邀请来几位会微笑的外星土著人。
报名参赛的选手有三千余名，经过两场激烈的预选赛，共有九十九名顶级佳丽进入决赛。当晚的决赛，佳丽们九人一组，分别进行“莲之容、莲之声、莲之舞”三轮淘汰赛，选手们各显其能、各展其才，场面精彩纷呈，热闹非凡。最终，三名才貌双全的姑娘进入总决赛，其中一位，竟是若兰集团邀请来的女客娄千美。
娄千美此行湿地之旅，本只是游玩而来，但当她在六珈外婆家，正欲放蜂蜇醒徐小雅时，却见徐小雅的护照掉落床上。娄千美拿起一看，护照让她大吃一惊，眼前正在休眠女子，竟然是世界著名大歌星徐鹿鸣。娄千美非常不解，不禁用手去抚摸徐小雅那张实在普通的脸庞。突然却产生异样手感，揭开徐小雅脸上的仿真面具，再放眼一看，眼前竟是万分熟悉美丽的容颜。娄千美片刻之间心下明白，慌忙将仿真面具重新覆盖在徐小雅脸上，然后迅速改变主意，开始了自己的表演。为防丁美人反悔，再次提供解救休眠的蜜蜂，娄千美立即通知萨米赶赴入地深山。娄千美心中惦念杨梦令，更重要的是，她想让萨米见机阻止丁美人出手救醒徐小雅。当娄千美听到杨梦令和萨米所述，得知丁美人已将培育的蜜蜂尽数遣散，赶紧放心而去，她要借用徐鹿鸣的大歌星名气，隆重做一番事业。
娄千美找到马托马斯，告知他事情真相。娄千美道：“据我所知，管理目前只是个区区代理，还没有真正坐上集团的宝座，要想一招毙敌……”马托马斯没想到面前这个看似傻乎乎的女人，其实心智却那么深。自己对集团的最高权力心念已久，娄千美句句说中他的心思，忙向娄千美求教。
娄千美道：“杨召集的问题，目前只是立案，但据我们掌握，其实并没有多少实质问题，最终的结果不言自明，试想，如果管理不光在大会上一展微笑的风采，而且能利用主持这次莲花大会之机，大大提升威信，让那个杨梦令因一个女子错过盛会，又将会影响事情向何方发展？”马托马斯心中的秘密与夫人都不曾开口商量过，这时听得娄千美所言，不禁叹服。两人探知杨梦令、徐小雅、六珈得到指点，又到土井寻访解药后，马托马斯当即安排买通了蛙人，请他相助让三人延误莲花大会。
蛙人居住的土井内，宠物犬趴在徐小雅的耳边，主人设置的重要时间表让它坐卧不安，宠物犬挠醒了进入梦乡的主人。徐小雅醒来后，尚自回味梦中的甜美境界。沾染到移情水的人，很快会进入一种梦境，体会与自己喜欢的异性恋爱的情景。徐小雅一想到梦中与杨梦令相恋情形，不禁再次害羞起来。杨梦令梦中正在与一位美丽的女星相识相恋，忽然被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挠醒。宠物犬在徐小雅沉思之际，已经唤醒了杨梦令和六珈二人。三人醒来，见蛙人尚在呼呼大睡，在宠物犬的引导下，慌忙悄悄逃离土井。
出了土井，徐小雅仿佛想起了重要的事情，情不自禁出口叫声“不妙”。杨梦令看到徐小雅神情有异，急忙关切地询问。原来，徐小雅正是著名女星徐鹿鸣。只因她不喜虚名，性情沉稳，喜安静闲暇，此次前来杨毛嘴湿地参加盛会，害怕沿途受到粉丝追捧，于是，特意化名徐小雅，又化妆成一个普通的脸蛋。徐鹿鸣天性喜欢交友，途中，结实了娄千美一行。六珈和杨梦令听了徐鹿鸣的叙述，又看了看面前拿掉假脸皮的大美女，这张天生的明星脸是多么让人熟悉，想到大会按照既定时间已经开始，二人不禁着急起来。
大歌星徐鹿鸣的缺席，让组委会深表遗憾。本届莲花仙子评选大会，很多世界名流都是冲着徐鹿鸣而来。组委会在杨毛嘴集团临时召集、“地球上首例会微笑人”马托马斯的推介下，娄千美作为大歌星的好友，受委托代表徐鹿鸣参加莲花仙子评选大赛并主唱。这样，追星族们的情绪方才得到安抚。有着广大观众对徐鹿鸣的膜拜基础，娄千美一路过关斩将，顺利杀进决赛。
正当盛会男主持将要宣布莲花仙子桂冠花落谁家，六珈、杨梦令和徐鹿鸣赶到演艺广场。六珈及时打断了主持人讲话，道：“大家喜爱的真正大歌星在此，由于特殊情况来晚了。”观众突然见到梦中的歌星徐鹿鸣现身莲花大会，顷刻间观众的情绪被全场引爆。
娄千美眼看即将到手的莲花仙子桂冠就要飞走，万分嫉恨地看着徐鹿鸣、六珈和杨梦令三人，道：“莲花仙子大赛，自然要靠实力比赛得到，岂能靠一介虚名就可包揽。有本事，大家就到舞台上一见高低。”观众虽然十分喜爱徐鹿鸣，但听娄千美说得在理，纷纷鼓掌喝彩，请徐鹿鸣上台比赛。观众骚乱，组委会忙派出马托马斯登台平定。娄千美早已在心下算计好，只有与徐鹿鸣比自己的强项方有机会，于是向马托马斯悄悄使个眼色，马托马斯会意。马托马斯依稀记得娄千美在芦苇迷宫的动人演唱，故作庄严地说道：“一个是特邀的明星，一个是大赛走出的准冠军。下面，我们来个一歌二唱，看谁唱得好，谁就是观众心中的莲花仙子。”
马托马斯选定的曲目是《千年以后》，正是娄千美拿手的歌曲，这是首千年以前十分寻常的流行歌曲，时下非常冷门。杨梦令看马托马斯所定规则未经商讨，显然对徐鹿鸣不利，正要说话抗议，却听娄千美已经开始演唱。娄千美深情的歌声赢得观众阵阵掌声。
轮到徐鹿鸣登台演唱，徐鹿鸣原本不想与娄千美赛歌争夺桂冠，但看到台下观众热情很高，抱着回报观众的心理，也开始了自己的演唱：
好羡慕鸳鸯戏水
蝶儿双双把云追
却奈何留下我
空守寂寞倚门扉
请把我的微笑带回你的家
请把你的歌留下来
……
歌声响起，观众被深深吸引。徐鹿鸣虽是影视大明星，但嗓音有着极好的基础，加上她天生聪颖，过耳过目不忘，芦苇迷宫娄千美所唱歌曲她虽只听一遍，已然记得。自从在古村看到六珈外婆为背负的孩子喊魂情形，恰似渔鼓舞曲难懂的符号，心中早已破解了渔鼓舞曲。
徐鹿鸣在演唱中揉进渔鼓舞曲的元素，并加入著名歌曲《歌声与微笑》的旋律，空灵的声音宛若天籁。一曲唱完，场内掌声如潮，经久不息。在大会主题曲《隔水抛莲》美妙的歌声中，徐鹿鸣被拥上台来的观众戴上了莲花仙子的桂冠。那一刻，徐鹿鸣不禁微微一笑。徐鹿鸣的微笑，感染了成千上万的观众，众人一起发出会心的微笑。只有马托马斯，他的脸上始终是呆滞的表情。
19
普照王寺经房，隰桑集合寺院僧众，自己背负荆条，在做着自我检讨，动员全寺合力追宝。起因是他主持事务期间，寺中夜晚失窃，《水没古城图》和《禽兽纲目》竟然不翼而飞。隰桑正在自责，一位年老僧人走进禅房，隰桑慌忙道：“师兄，尚未闭室结束，怎么惊动您？”年老僧人正是北坡大师，北坡道：“师弟不必自责，既然是镇寺之物，怎能轻易飞走！”说完，北坡请隰桑和两位年长一些的僧人前往密室，原来此间密室就是秘密护宝室，因受到护宝室强大吸力，一只苍鹰一动不动躺在地上。鹰爪抓着封面为《禽兽纲目》的一本书，口中衔着的，竟是那幅失窃的《水没古城图》。
汴堤石刻公园，德庭开始对杨梦令进行宣判。大德师汤小星道：“经过德庭调查，社会公议，本庭作出判决，宣布杨梦令无有过错，即日起，复原位履职。”听了宣判，证人中一阵骚乱，娄千美道：“我们对德庭的宣判不服，杨梦令涉嫌勾引女星，对异性心怀不轨。”汤小星道：“既然有人不服，请本庭侦办六珈上台，播放宠物犬提供的影像。”
听了汤小星介绍，众人方才知道公仆房六珈原是特意安排的侦察官，徐鹿鸣的宠物犬竟是个高度仿真的机器人。针对有人提出杨梦令夫妻关系紧张一事，汤小星道：“男女相爱，本来就是两厢情愿的事情，本庭认为，如果婚姻中二人失和，也是聚合自由。”这时，六珈对汤小星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汤小星道：“本庭还查知，今天在场的几人，在莲花仙子评选大会期间，道德蒙尘，下面，请德医现场鉴定。”
马托马斯、娄千美、萨米的心灵透视结果发现，三人的心上，有一层厚厚污染。马托马斯主动交代了自己崇拜权力、与人不善、戴假微笑面具等不良动机和丑行。娄千美供出嫌弃丈夫、陷害他人、追逐名利、妄图与萨米利用苍鹰偷窃药书和世界名画。苍鹰原是被驯化的动物机器人。萨米深藏谋财贪心，为富不仁，与有夫之妇有染。宣判结果，娄千美、萨米被强行带进鸟疗院接受治疗，限制三十年内不得进入世界名胜杨毛嘴湿地。马托马斯停职反省，因他长期戴着仿真面具，脸部过敏严重，待健康恢复，执行回避制度，再异地继续接受德庭调查。
莲花仙子评选盛会结束，徐鹿鸣获得莲花仙子的桂冠，但她借故多逗留湿地几天，不愿离开。原来，徐鹿鸣的心中，已深深爱上杨梦令。杨梦令的内心，也十分喜爱聪明、美丽的徐鹿鸣，但他只是深藏心中。杨梦令的脑海，一出现徐鹿鸣的面容，就会想起当初和夫人卢采蘩步入婚姻殿堂时的承诺：“你愿意娶她为妻吗？”“我愿意！”“你愿意和她白头偕老吗？”“我愿意！”一想到当初的誓言，杨梦令匆匆收拾好案头的文件，抬腿迈步向家中赶去。杨梦令心中算来，已经三个日子没有回家，感觉中恍若三年。
汴堤石刻公园，庭审早已结束，只有汤小星、六珈、马托马斯三人还留在原地。汤小星看着马托马斯可怜的样子，不禁心疼地自责道：“都怪我，平日忙于工作，对你关心帮助不够。”说完，对着马托马斯的额头亲吻一口。看到六珈不解的样子，汤小星道：“世界上只有卑微的男女，却没有卑微的爱情。人贵在不失初心，再有缺陷，再不完美，属于我的，我也要珍惜。”马托马斯泪水从眼眶中溢出，从没有过地认真看着妻子，动情地说：“人只有落魄，才知道谁最在乎你。”
20
莲花仙子评选大会落下帷幕，来宾陆续离开杨毛嘴湿地。九歌留在普照王寺，已经决计出家，好整日与两位大师讲经。经室内，他与隰桑、北坡三人盘腿而坐。一片树叶从窗口飘进经室，九歌道：“只有一枝梧叶，不知多少秋声。”隰桑说：“九歌师弟悟性了得，人性初级的快乐，是“饱暖物欲”肉体的快乐，短短时间，师弟已经达到“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中级快乐。”九歌问道：“人性的高级快乐是什么？”北坡道：“人性的高级快乐，那是付出和奉献，让他人因为你的存在而快乐。”
威廉教授也没有马上离开，他听说了莲花仙子评选大会期间这番蹊跷事情，放弃了对水下城市的研讨，转而致力研究如何才能保护人类的原生态微笑和道德生态。
若兰集团医学部，莫芣苡与马托琼斯夫妻俩在谈天。马托琼斯太空之行考察外星土著人微笑文化，为夫人捎回好多有助微笑复苏的女士化妆品。莫芣苡笑道：“老公，你们兄弟一个模子脱出的两个人，脸都一样，心地咋就不一样？”马托琼斯道：“一样不一样的东西多着呢，世上最坏的是人心，最好的，也还是人心；世上最香的是人的嘴巴，最臭的，也还是人的那两片嘴。”莫芣苡道：“是啊，好人嘴贱，坏人嘴甜，你看我们的大召集，说话做事处处捣实锤子，虽让人心里不那么受用，但对人对事却很具担当。”两人正闲聊着，见卢采蘩走进来，马托琼斯礼貌地打声招呼回避。
卢采蘩身上皮肤瘙痒，请莫芣苡为她检查，检查完毕，莫芣苡心下大吃一惊，她诊断卢采蘩的病症应该为鹰疫。这种病疫，通常是人鹰接吻感染，感染的人通过与他人接吻进而传播。病症医治并不难，但莫芣苡对病源来历却百思不得其解。
不远处，是村庄里的医学研究室，忽然从那儿传出一阵欢叫声。像等待花儿在绽放，一群科学家从成千上万呆若木鸡的表情中，终于提炼出人类丢失已久的“微笑”。
21
“秋风凉”在棠梨树枝头一声声飙着高音。“羊毛，羊毛……”作家羊毛睁开惺忪的双眼，口水流湿了桌上的文稿，原来却是南柯一梦。
见老婆诧异地看着他，羊毛这才注意到手中竟捏着一根羊毛，斜眼问道：“看见这上面的东西了？”老婆睁大眼说：“瞎扯什么！”羊毛呐呐辩解道：“这根羊毛上，有我千年后刊登的一篇小说。”老婆呵斥说：“谁跟你嬉皮笑脸？看来酒又灌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