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官

明代泗州应山集人金纯，字德修，三十岁入仕，为官长达三十余载，历任六部尚书，颇有廉名。

金纯的会客室内，有盆小橘树。橘树虽小，但挂着几颗果子，很是惹眼。金尚书待人和蔼，属下官员进言禀报间隙，很多人喜欢将盆栽小橘捧起来把玩。往往还会有人随口恭维：“大人甚有官品，这盆景选得亦有品位。”金纯听后常觉得不舒服，会皱眉说：“还不是靠诸位捧场！”

一天，仆人金诚忽然惊讶道：“哎呀老爷，这橘树怎么长歪了？”金纯捧起载着小橘树的花盆，翻来覆去研究橘树变歪原因。金诚在一旁端详说：“老爷，这橘树变形，该不会是众人捧歪？”金纯听了金诚的话，若有所失，良久点了点头。

金诚发现老爷莫名其妙爱上盆栽小橘，得空亲手侍弄了好多盆。对老爷亲手在盆中栽植的小橘树，金诚横竖看都不顺眼。金诚说：“老爷，每个盆里的好像都是歪树？”金纯微微一笑：“这世上，病树、烂树恼人，歪树亦不可小觑！”

再有属下把玩橘树，随口恭维“大人甚有官品，这盆景选得亦有品位”，金纯就会安排金城给进言者赠送一盆歪树。初始，有人得到橘树倍感荣幸，但会惊讶地相问：“大人，这树怎么好像有点歪了？”金纯咧嘴一笑：“捧歪的呗！”时间一长，众人竟都害怕金纯赠送歪树。

金纯有子早夭，夫人亦悲伤过度过早离世。金纯辞官告老还乡，朝廷念其清廉，赏赐千金并遣官护送，皆被其婉言谢绝。金纯老家应山集人得到消息，地方富豪排成长队等其归来，有人每天清晨就在路口等候。有的欲求尚书办事，有的意欲攀附结交。一天黄昏时分，只见一老一少两人坐着一辆驴车来到村口，驴车上放着一只灵柩。

到了应山集地界，老人慌忙下车向众人作揖问候。大家从老人口中得知，原来，老少二人皆为金纯的仆人。仆人父子陪同金纯从京城返乡，不料途中金纯意外病逝。仆人父子遵其遗嘱，护送灵柩回乡安葬。听到老仆人一番哀告，众人不禁憾惜散去。

仆人父子为了照看主人墓地，就在应山集住下。似乎跟随主人久了耳濡目染，他们虽然家贫如洗，但对贫苦乡邻缺是热心相助。几年后，老仆人病逝。少仆人遵照老人遗嘱，将其薄葬在乱坟岗。

两年后，朝廷感念金纯功勋，旨派泗州知州登门慰问。知州得知金纯已逝，欲亲临其墓地凭吊。途中，少仆人忽然下跪，向知州告罪说：“尚书墓只是衣冠冢，真正葬身之地，却在乱坟岗。”知州愕然，听罢一番叙述，方明白“老少仆人”原来竟是金尚书和仆人金诚。

知州得知实情，执意要到乱坟岗金纯墓前参拜，金诚吓得慌忙再次下跪。“大人，老爷的墓地，小人如今亦是寻找不到。”原来，当地人下葬，习惯在墓前栽植一棵垂杨柳纪念，金诚为了在金纯墓前做下标记，故意将垂杨柳栽成歪树。不想时间不长，那棵歪树却神奇地不见了。

知州看着眼前乱坟岗上一棵棵笔直的垂杨柳，欷歔不已。对此，一旁的金诚心中甚是内疚。“大人，老爷那棵坟头树，是小人亲自栽下，您说树死就死了吧，怎么就死不见尸呢？”知州捋须未答。“哦，小人到今天终于想明白了，原来老爷不喜欢歪树，老爷的在天之灵，让歪树长直了。”须臾，知州正言道：“你说的玄乎，世人皆不喜歪树，莫不是别人顺手将歪树扶直！”

后人追思金纯清正廉洁淡薄名利，世代为其衣冠冢填土扫墓。金尚书衣冠冢，如今就像一座小山，成为当地一景。几行垂杨柳站立在墓前，当地百姓睹物思人，看到眼前垂杨柳异常笔直，感叹它们真乃“树中之官”，都习惯将其称为“尚书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