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个偷听“贼”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牛郎织女的故事，让人百听不厌。听上了一千遍，仍会感动一千回。那个牵牛的孩子，牵的哪里是牛！牵着的，是一颗颗善良的心。

小时候，每当七夕这天，晚饭后，人们会结伴在村庄的打麦场围圈而坐。倘若说书匠冯瞎子再能将牛郎织女的故事演绎一番，那是再唯美不过的事了。深邃的天空繁星点点，牛郎织女在银河的对岸相望。冯瞎子问：“那就是牛郎和织女，你们看到了吗？”只见冯瞎子深情地仰望苍穹，黑暗中两只白眼珠一翻一翻，大家眼眶里的泪水不禁呼之欲出。

听完牛郎织女的故事，村庄里的孩子们会按照冯瞎子的指点，散场后开始三五成群，去偷听牛郎和织女在鹊桥上的对话。我亲历的偷听，就有这么几回。

第一次是姐姐带着我，躲在邻居家的葡萄架下偷听。听了一会，没有听到牛郎织女的对话，我急得直哭。姐姐为了安慰我，从家中搬来高脚凳，让我耳朵贴到葡萄架上。又听了好长时间，还是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我赖着不肯回家。直到母亲呼儿回家的声音传来，姐姐几分懵懂地向我解释说：“牛郎织女不说话，一定是你的哭声惊了人家。”

还有一次，是和村里两个同龄的小伙伴躲在瓜地偷听。之所以选择瓜地，是因为瓜秧和葡萄枝条一样像天线。天地相连，牛郎织女的对话，一定会从瓜秧的电波中传来。二胖胖乎乎的小脸贴在瓜秧上，神秘兮兮地说：“快来快来，我听到了声音。”正在我和另外一个小伙伴兴奋不已时，忽然“啪啪”一阵雨点落下来。我们方才明白，原来二胖听到的，只是雨打瓜秧的声音。

之后的一次，是父亲陪我去趴在井边偷听。村里有人说，在土井旁不仅能听到牛郎织女对话，还能看到他们鹊桥相逢的场面。村里最大的土井就在我家附近，直径有两米，井水清澈凉气逼人。父亲用手攥着我的一只胳膊，我撅着屁股趴在井台上，一动不动地盯着井底。可最终只是看到，井水里几颗星星的倒映。我不甘心，父亲和我开玩笑说：“偷听也是偷别人东西，偷别人东西就是贼，幸亏你没有偷听到！”

记忆最深的，是有一年“七夕”晚上，我发了高烧。当时我躺在凉床上，迷迷糊糊听母亲讲完牛郎织女的故事，非要缠着她带我去偷听。姐姐走在前面，母亲背着我，这次偷听的地点是门前的黄豆地。母亲抱着我坐在她膝上，让我耳朵贴着黄豆叶，豆角碰到我的鼻尖痒挠挠的。母亲问：“听到了吗？”我忽然高兴地叫道：“听到了，听到了，我听到了牛郎织女在讲话。”

很多年后，我才知道，我所听到牛郎织女的对话，不过就是姐姐按照母亲的吩咐，捏着鼻子模仿说书人冯瞎子，绘声绘色发出的话音。

“未会牵牛意若何，须邀织女弄金梭。年年乞与人间巧，不道人间巧已多。”如果像父亲所说，偷听算“贼”，这样并不能算坏的“贼”，兴许我们每个人都做过。做了一次次的“偷听贼”，尽管从没有偷听到牛郎织女究竟说了什么，但却从牛郎织女传说中，我们学会了对美好生活充满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