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歌

莲河水清澈见底，年庄村民视之为母亲河。河水环绕着年庄流淌，如一条白色绸缎。村里的人世代在河里捕鱼捉虾，在河边浣衣洗菜。年赵腾是年庄人，他的母亲会捕鱼，父亲是村小老师。年赵腾小时候经常随父亲到河边玩耍，去看母亲泛舟网鱼。

父子俩看累了，就在河边坐下。年赵腾喜欢缠着父亲讲故事。父亲喜欢给儿子讲“陶母教子”。“古时候，有个人叫陶侃，在他做小官时，曾派人送一陶罐腌鱼给母亲。他母亲却把陶罐封好交给来人退还，同时附信责备儿子说，你做官却拿公家的东西给我，我不但不高兴，反而对你贪污的行为很担心。”年赵腾听后似懂非懂，经常会追问为什么公家的东西不能拿。

听厌了父亲讲述“陶母教子”，年赵腾见母亲上岸走过来，就闹着要母亲也讲这个故事。母亲被儿子纠缠不过，解释道：“妈大字不识一箩筐，这个文绉绉的故事，我讲起来费劲哩，还是给你唱支渔歌吧!”母亲的渔歌是父亲帮他改填的词。“莲河水清澈兮，可以洗帽子；莲河水浑浊兮，可以洗脚丫。”母亲清清嗓子唱起来，年赵腾沉浸在悠扬的歌声中。

多年后，年赵腾大学毕业，在城里工作安家。父亲不久去世了，年赵腾想将母亲接到城里，可母亲留恋年庄和莲河，执意不肯离开老家。于是，年赵腾隔三岔五带上老婆孩子，回老家年庄陪伴母亲。

自从老伴去世，母亲平时习惯喝上少量几杯酒，算是排遣寂寞。因此，年赵腾每次回老家，总会带上一箱好酒侍奉母亲。母亲两杯酒下肚，仔细地端详面前的孙子，然后绘声绘色给他讲述“陶母教子”。孙子听后似懂非懂，追问奶奶为什么公家的东西不能拿，奶奶开始费力解释。年赵腾在一边笑了：“妈，您这故事不新鲜，现在的小孩喜欢‘光头强’。”母亲听了年赵腾的话，沉下脸说：“妈懂哩，别厌烦妈抠字眼，我也是讲给你听嘛！”母亲借着酒兴，又唱起当年的渔歌。“莲河水清澈兮，可以洗帽子；莲河水浑浊兮，可以洗脚丫。”

年赵腾当上了单位的科长，他带上两箱高档好酒回老家。母亲虽然不识字，但她盯着好酒的包装看了好长时间。吃饭桌上，她又开始讲“陶母教子”的故事。年赵腾似乎察觉母亲用意，笑着宽慰她说：“妈您放心，这酒绝不是公家的！”年赵腾的母亲放下酒杯，望着儿子审视片刻，方才松了口气说：“不是公家的就好，别厌烦妈抠字眼！”接着，母亲借着酒兴，又唱起当年的渔歌。“莲河水清澈兮，可以洗帽子；莲河水浑浊兮，可以洗脚丫。”

年赵腾沉浸在母亲悠扬的歌声中，他的脸色渐渐红了。高档好酒虽然不是公家的，但却是一个姓魏的老板送给他。“别厌烦妈抠字眼！”母亲的话和她动情的渔歌声在年赵腾的耳边回荡，让他思潮起伏。年赵腾回城第一件事，就是特意买了两箱高档好酒，退回送他酒的魏老板。魏老板对“好友”年赵腾的这个举动，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