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月

年庄出了个“大干部”叫年钢，年钢富有操守，口碑甚佳。“要想人前吃香，长大就当年钢！”这是从前年庄人挂在嘴边的励志话。村里人没想到，年钢退休后居然离开城市，带着老伴儿，回到村里的老屋养老。

刚回老家时，年钢过了一段清闲日子。可不久，逢年过节就经常有小轿车开到村里，出现形形色色的人问路找年厅长。年钢闲时喜爱弄墨，除了偶尔出门散步，就是在家中临摹水墨画。前来送礼的人见年钢忙着画画，等了半天寻不到机会开口，只好灰溜溜地告辞。

年钢特别喜欢一幅叫《中秋月》的国画。“忆对中秋丹桂丛，花在杯中，月在杯中。”这幅画写意宋代词人辛弃疾的名作《一剪梅·中秋元月》，画面内容年钢经多次临摹，已烂熟于心。因为原作珍本难觅，年钢爱屋及乌，收藏《中秋月》临摹品。只是这个秘密很少有人知道。

又一个中秋节到了，年钢打发走好多“不速之客”，正按惯例在院子里摆弄纸墨，忽然老伴儿领进门两位客人。老伴儿笑道：“老年，快看谁来了！”年钢正沉浸在画中，摆摆手说：“稍等，没瞅我正忙呢。”站在前面的客人身材清瘦，戴着一副墨镜，听了年钢的话，就和身后的跟班一声不吭站在一旁看年钢作画。老伴儿嗔道：“老年，不要画了，你怎么能这样打发黎总？”年钢这才抬起头，惊喜道：“原来是万琪啊。”

黎万琪是一家园林公司老总，对年钢的工作曾给过大力支持。黎万琪摘下墨镜说：“转眼五年了，老厅长别来无恙啊！”年钢的心被这熟悉的声音扎了一下，耳边响起黎万琪当初的承诺：“年厅长，总得给我一个感谢您的机会吧，您退休后五年，五年可以了吧！”年钢当时说：“什么五年？一辈子也不行！我做的都是我该做的。”黎万琪却不这样认为，他内心感激年钢的“知遇之恩”。但年钢“荤素不吃”，黎万琪无论怎么示好，都被他拒之门外。

黎万琪见年钢板着脸，拍了拍空空两手：“老厅长还在防备我？”年钢望了一眼黎万琪的跟班，直言道：“别兜圈子。”黎万琪又拍了拍跟班的口袋：“只有两袖清风。”年钢这才露出笑脸。

看到桌子上躺着临摹用的样本《中秋月》，黎万琪一本正经地说：“老厅长雅好多年不改，我今天来，是想送您一幅画。”年钢慌忙再次打量起黎万琪和跟班，见两人均两手空空，感到莫名其妙。黎万琪道：“不过要借厅长的笔墨一用。”年钢这才明白过来，难道是黎万琪用心良苦，请来高手为自己现场作画？

年钢的脸渐渐拉长，正想请老伴儿送客，只见黎万琪走到画桌前，开始挥毫泼墨。“刷刷刷”，不一会儿，一幅栩栩如生的《中秋月》呈现眼前。年钢简直看呆了，黎万琪抓住辛弃疾词作写意，将“忆对中秋丹桂丛，花在杯中，月在杯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跟班对年钢解释说：“黎总为了送您这幅画，悄悄苦练多年，后来又花三年时间拜师学艺，如今总算了却一桩心愿。”黎万琪舒了口气，自嘲道：“老厅长见笑，这一切都是为了玩乐。”停顿了一下，黎万琪笑着说，为了送您这幅画，没想到这辈子还得了顶“画家”帽子。

黎万琪他们告辞后，年钢上网搜索，看到黎万琪临摹的国画《中秋月》，市价已达数十万元。“胡闹，这哪里是玩乐！”明月在天，年钢抬头仰望，低头倒吸一口凉气。他感叹道：“别有用心之人想尽各种花招，怎能不让人如履薄冰？”

中秋节过后的第一个工作日，年钢回了一趟原来的单位，亲手上交了黎万琪的水墨画。